元山栗挤在人群里,盯着这幅惨状,只觉得眼前很多画面堆叠,有些想呕吐,从人群里出来,向一旁的空地走去。
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的脚,低头向下看去,是一个沾着灰的黑糊糊的东西,元山栗将脚边的东西,捡了起来,拍掉上面的土,才认出是半截木偶,头部连同半截身体,被烧掉,只余下焦黑的下半截。
元山栗将东西捏在手上,左右打量一番,趁没人注意,用帕子包起来,收起来。围观的群众还在不停议论着,越来越多的人聚拢在这里,直到有人将柳凿抬走,凑热闹的人们才一哄而散。
元山栗又来到那家茶馆。
昨夜发生的事,在这个小镇子里,在清晨,大家的叽叽喳喳声中,迅速传遍。元山栗坐在茶馆里,一杯茶还没有喝完,茶馆里已经七七八八,热络的分享着各种小道消息。
“你们知不知道,高家的大老爷,高忌昨天晚上,死了。”“啊,怎么死的。”元山栗向右挪了挪,竖着右边的耳朵,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听说是被一只鸟变得怪物给吃了,变成无头尸了。”元山栗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便又听到。
“昨夜,当铺的掌柜封藏死了。”
“啊,到底怎么死的。”元山栗端着茶杯,又向左边挪了挪,竖着左耳,认真的听着。
“我听说啊,是被人杀死的,就是今天钉在墙上那位,被人劫财给杀了。”
“诶哟,那封藏当铺里,养着那么多伙计。那死在墙上的,也就三尺高,看着可不像有个好身手啊。”
“嗨,这里头啊,弯弯绕绕,说不清,我才从当铺那过来,那封藏被人抬了出来,身上穿的可不就是高家,丢的那件裘衣吗。”
“这一夜死了一堆人啊,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左耳和右耳忙的不知道,要先听那个好,听来听去,也没有听出些头绪。三个人的名字,绕着圈在元山栗的脑子里转动。昨夜一夜没睡,眼下只觉得昏沉沉的。元山栗走出茶馆,阳光有些刺眼,一路向那颗歪脖子树走去。
那小乞丐躺在台阶下面,悠闲地翘着脚,晒着太阳。元山栗一屁股,坐到跟前,将包袱抱在怀里,靠着台阶。眯着眼睛,打起了盹。
“喂,喂,山药,山药。”元山栗睡得迷迷糊糊,困得睁不开眼。小乞丐那胳膊肘,戳了戳元山栗。见元山栗丝毫没有反应。便对着元山栗大喊。“喂,瞌睡虫,醒一醒。”
“透花糍,透花糍,你弟弟透花糍来找你了。”元山栗一瞬间清醒,睁大眼睛。小乞丐向旁边一个眼神。元山栗深吸一口气,将头转过去,果然是那木偶人。就那么直直立在那里,低头看着她俩。
小乞丐眼睛一会看看元山栗,一会又落在木偶人身上,来来回回,绕了几圈,一本正经地说道。“山药啊,你和你弟弟长的不太像。”
刚才还迷迷糊糊,此刻元山栗腾地站起来,一边保持着微笑,一边大脑飞速运转。这谎话马上要穿帮了,该怎么给它圆回来呢。元山栗一个大跨步,向木偶人走去,对着他疯狂眨眼睛,使眼色。
不远处一队高家的守卫,此刻叫嚷着。“收摊,收摊,将铺子都关了。”“不要再街上闲逛了,都赶快回家去。”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路人一个白眼,发着牢骚。“什么人,大白天的不让人在街上走。”“回家,回什么家,简直无理取闹。”一群人,围上前,戳戳点点。“就是。”“百日晴天的,关什么铺子,还做不做生意了。”“说得对。”
“最近我们镇子,发生了大事,不太平,我们高家请了高僧驱逐邪祟,所以今天全部都回家去。”大家一听,刚才还在抱怨的人,立刻一哄而散。街上眨眼间变得冷冷清清。
“山药,明天见。”说完小乞丐,眨眼消失在拐角处。元山栗左右看看,前面正好有个小角落,元山栗走到角落处,谨慎的四处看看,才向那木偶人招招手。那木偶人径直走到元山栗眼前,低头看了元山栗一眼。元山栗察觉到那目光,向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才低声说道。
“你放心,昨天的事情,我全当看不见。虽然你,你也有错。”元山栗一边说,一边偷瞄着木偶人的脸色,立马又说道。“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也不清楚。我不会像别人提起的,我这人吧忘性大,我都忘记了。”
木偶人此刻听到这些话,深吸一口气,便要张口询问昨夜的事情,嘴唇张了张,没有声音。咦,又张了张嘴唇,还是发不出声音。他摸向自己的脖子处。还是没有声音。木偶人心想,怎么没有声音,难道是昨夜伤了嗓子,这人类的术法果然是诡异。木偶人闭着眼,又深吸一口气。
元山栗此时,眼睛在乱瞟着街上,街上的铺子原本都大开着,眼下在着急忙慌地收摊。路上的行人也是行色匆匆。难道真的有什么邪祟。我也应该找个客栈住下才行。
元山栗思绪收回来,心想这木偶人怎么不说话,不解地抬起头。看着那木偶人,木偶人微低着头,也瞧不出在想什么,那双冷冷的眼睛,只望着她。元山栗眨了一下眼,心想他不会要赖着我吧。若是之前她倒也开心,路上有个伴,不过,一想到昨夜看到的。
元山栗立马说道。“你放心,我说了不会向旁人提起,就一定会做到。”说完,从身上摸出银子,拉起木偶人的手,将银子强行塞到他的手上。“这个就给你做路上的盘缠吧,虽然我花钱买下你,不过,现在你自由了。我宣布,你现在是一个自由的木偶人,可以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我们就此别过吧。”元山栗紧了紧身上的包袱,一个大跨步,头也不回地溜了。独留木偶人在原地,捏着手上的碎银子。木偶人眼珠转动一下。心想算了,嗓子这样,此刻一时半会也问不清楚,暂且暗中跟着她,等嗓子养好,我再问她吧。
元山栗进了客栈,又选了一间临街的客房。人在房子里,元山栗将包袱一放,人便向床铺扑去。今夜总算可以安心睡上一觉了。
脱了外衣,躺在床铺上,将脸埋进被子里。还在闭眼享受,便听到唢呐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咚咚锵锵。外面这是在做什么。元山栗从床上爬起来,就像窗边走去。
推开一个缝隙,元山栗向下面张望,白色的纸钱如雪一般地飘洒在半空中,街上一条长长的队伍,全都穿着丧服,缓慢地移动。
元山栗关上窗户。重新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又想起昨夜看到的,只觉得全身发凉。整个人缩到被子里,将被角掖得严严实实,窗外的哭声越来越远。元山栗缩在被子里,睡意沉沉。香米镇的人,家家紧闭门窗,唯恐有邪祟出现。整个镇子都静悄悄的。
木偶人平躺在一处屋檐上。刚才以元山栗为中心,向外跑去,直到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墙,阻挡住,才停下脚步。木偶人在深夜里,以元山栗到自己的距离,为半径,绕了一个圈。果然在这个圈内活动自如。但是即便想尽所有办法,也不能从这个圈子向外踏出半步。
此刻木偶人仰头看着天,天地辽阔,自己却如同被困在这玻璃罩子里,想起那柳凿,过了这么久,人类的本质依然是如此卑劣。
自己从那日清醒过来,勉强适应这幅身躯。不过这加注在身上的术法,到底还有那些限制,只能慢慢摸索了。
木偶人眯起眼睛,心里思索,只要这咒术一日在身上,便只能围绕着那个人类四处打转。整日跟着一个人类打转,真是歹毒的咒术。
一夜好梦,元山栗起床推开窗子,外面是个大晴天,街上还是如同往日一般的热闹。洗了脸,收拾收拾,便背着包袱出门。镇子上,消息最多的便是茶水摊了,此时去喝杯茶水,说不定能听到什么好消息。
“山药,山药。”隔着好远,小乞丐朝她挥着手。元山栗走近,那小乞丐便说道。“今日道路已经通畅了。”“真的。”
“当然了。”“怎么突然就通行无阻了,我还以为,要封锁一阵子呢。那杀人的案子呢,已经查出来了。”
“这案子如此明白,还要查什么,那当铺的老板封藏,伙同柳凿一起窃取了那件裘衣,事后二人发生争执,那柳凿杀了封藏,然后带着钱财,准备逃跑。”“当然了,这高忌和那柳凿定是被那妖物给杀了。”
“妖物,什么妖物。”
“那高忌那日夜里,被一只蓝眼睛,有着尖嘴鸟头的妖物,将头吃掉,这高家急匆匆地办了葬礼,还请了大师来驱邪呢。”
“原来是这样。那这些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是啊,就这样结束了,那妖物听说也被大师收服。”
元山栗心想,在此处逗留这么久,既然道路通畅,也该早些赶路才是。这么想着,便将手伸进包袱里,摸索了好一会,拿出一个碧色的荷包。从那荷包里面掏出一个红绳寄着的金坠子,又将荷包口,封好。
元山栗将手上的项链晃了晃,对着小乞丐说道。“这几日,总归受了你的照顾,便想着送你一个临别的礼物。想来想去,还是这金子最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