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浅浅仍然处于震惊中,久久未缓过神。
关诗雨一语点醒梦中人:“你若不信,不如亲自去问张清序。”
慕浅浅立即回神,她端正神色,不禁问:
“你既然亲眼所见国子监小姐是自己跳下去的,非张清序可以谋害。那你为何还要将关大小姐的死归结于他?”
关诗雨听完这话,气不打一处使:
“你!你说这话当真是丧尽天良!张清序眼睁睁地看着妻子跳下山崖不去阻止,之后也全当无此人。当时我见国子监小姐哭得眼眶发肿,定是被张清序言语所逼的!”
“张清序这人就是单纯不想娶妻!”关诗雨语气诚恳,情绪愈发激动。
“当年我阿姐之死多半也是他在背后动手脚,却落得个小厮混错药的下场!我阿姐身体是弱,但并非差到食药毙命的程度。定是那张清序看破阿姐病情,掉包药材毒害了阿姐!”
“这不可能!”慕浅浅毫不犹豫,“张清序绝不是这种人。”
那一刻,不久前张清序的那句话在脑海响起,他当时真诚地坦言:“我以治病救人为乐!”
张清序的生活无时无刻不围绕着病人。
给夏光少爷治胃日出便前往夏府,无一日迟到。
深造医术比任何人都刻苦,书库和房中是堆不下的卷宗。
甚至为了救皇子翘掉了婚宴!
慕浅浅无法相信,张清序会用药来害人。
况且,将军府和张家无任何利益对立。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慕浅浅深深地皱起眉宇。
慕浅浅:“我会亲自问个清楚。”
慕浅浅看着关诗雨:
“多谢关二小姐告诉我的一切。很多疑问我会亲口向张清序讨个真相。我相信他是清白的,我也会竭尽所能找出真凶,所以待真相大白之日,还请关小姐收回对张清序和张家的污蔑!”
关诗雨“哼”了一声,甩下一句:“那我便祝福你了,可别查到最后难看的是自己!”
说完,她在护卫和众丫鬟的簇拥中下了山。
慕浅浅也没有久留,带着桑絮离开望崖峰,乘马车回到醉食楼。
至深夜,醉食楼打烊后,慕浅浅回到张府先找上了张清序。
往常这个时候,张清序都守在书房里温书。
慕浅浅叩开书房的门,“嘎吱——”一响而落,张清序几乎同时抬起头。
慕浅浅扫了他堆满书卷的长桌,跨过门槛大步走了进去。桑絮贴心地关上书房槅扇门,自己则守候于廊庑。
张清序放下毛笔,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
“夫人这么晚造访……”
“我今天去见关二小姐了。”
慕浅浅坐在张清序对面。
张清序脸上没有一丝变化,连惊讶的情绪都不曾有,他只是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
“你和她说了些什么?”
“我就是来找你讨个真相!张清序,和我说实话。”慕浅浅凤眼微眯,里面犹如跳动着两簇灵火,她难得语气如此一板一眼。慕浅浅咬着字眼,问:
“你当时为何不阻止国子监小姐?”
张清序仍然保持着平静,语气气息平和:
“首先,那是她自愿的,其次呢……”
他沉吟了几秒,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下几口热茶。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道:
“对她而言,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到底发生了什么?”慕浅浅下意识蹙眉。
这次张清序陷入了更久的沉默。半晌,他敛下眼睑,修长的指尖摁着杯沿,顺时针转着圈:
“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不!我想知道!”慕浅浅神色坚定,“这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
“……”张清序喝下一口茶,缓缓开口:
“她有情人,是我兄长。”
刹那间,慕浅浅脑中“嗡”得一阵恍惚。
今日,她听到了接受到太多震荡三观的信息。
张清序气定神闲道:
“此事是国子监小姐亲口说的。知晓这个秘密,我也没有多震惊,只是恍然大悟,过去的很多事因此说得通了。”
张清序:“我和她素昧蒙面。他拒绝与我同房,抗拒和我有关的种种,用很多种理由搬入离兄长最近的宅院。张府待她不薄,她日日郁郁寡欢,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慕浅浅慢慢回过神,忍不住问:
“那,你们为何会在望崖峰?你还……”
慕浅浅没有说下去。
“关二小姐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张清序意外地挑眉,这是他唯一的情绪变动。
“是的!”慕浅浅态度诚恳,“所以你都告诉我吧,我也不算什么外人。”
张清序思忖良久,久远的记忆再度被捡起重提:
“那日,那女子约我去望崖峰,明言有事商讨。我赴约后,她却只字未提,只是看着我突然哭了。我询问缘由,她哭了片刻便将真相倾诉于我。我这才得知她和兄长的关系。”
张清序:“在嫁给我之前她便和兄长两情相悦,鲜少为人所知。兄长作为嫡子当时备受父亲器重,父亲认为此女无法助长权势。便把她许配给了同样是庶出,当时还未在宫中崭露头角的我。”
张清序默了几秒:“那女子本想将我葬送山巅,但终究没能动手,最后自己跳下望崖峰。”
“她为何想杀你?”慕浅浅大为不解。
张清序垂下羽睫:“是兄长命令的。那时我发现了某种草药的新用法,官位一跃而上,备受贵族关注。兄长怕是感到了威胁便吩咐她来除掉我。”
“然而,国子监小姐非但没有害你,反而寻死了?”慕浅浅接话。
张清序点头:“她说,不想因为情爱伤害无辜的人,无颜面对我兄长和家人,便自殉了。”
“我无法帮她,所以没有阻止。”张清序淡淡地说完,而后吁出一口气。
虽然无法辨别张清序这发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但是慕浅浅相信他。
慕浅浅问:“所以关大小姐的死因呢?”
“此事与我没有丝毫关系,她断气在婚房,此前我从未见过她。”张清序道。
慕浅浅眉心一蹙,自言自语道:“所以,到底是何人在背后弄鬼?”
张清序盯着慕浅浅的愁容,温和一笑:“时候不早了,夫人不如早些休息,此事我们明日再商讨,你看如何?”
慕浅浅“行”了一声,起身准备回主卧。
张清序在身后突然开口:
“香薰苑可还有你需要的东西?”
慕浅浅疑惑地侧目。
张清序接话:“兄长明日便要清点香薰苑,我便来问问,你可有物件需要搬入落梅院?”
慕浅浅思索几秒,道了句“没有”便去了主卧。
慕浅浅吃了点酒膳,洗漱后便上榻入睡了。
那晚,身旁凉飕飕的,张清序一直没有回来。
慕浅浅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便起身合衣走下床榻,出屋寻张清序。
慕浅浅在落梅院溜达一圈,没有看见张清序的身影。慕浅浅从侧室里唤起桑絮,两人离开落梅院,接续寻找。
“小姐,您说少爷会不会在香薰苑?”桑絮打着哈欠,疑问道。
“我们去香薰苑看看吧。”慕浅浅道。
桑絮提着风灯,两人顺大路徒步至香薰苑。
来到香薰苑外,打斗声纷至沓来。伴随着一道惊心巨响,有人重重地砸到在地。
慕浅浅让桑絮守在外边,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冲了进去,找了个无人的角落躲起来,探出身子看向争吵的来源。
下一秒,慕浅浅心中一惊。
站在苑中的人,竟是张清序和张旭!
方才拿到重响多半来自张旭。
无外乎是张旭狼狈得捂着右脸,而张清序风度翩翩与其对立,他的眼中是不忍直视的杀意。
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什么在香薰苑?
慕浅浅微微蹙起眉宇,竖起双耳极力去聆听两人的对话。
张清序仰视张旭,不怒自威:“这便是你在她的香薰中混入噬骨散的代价!”
慕浅浅瞪大双眼,心猛地一提。
“呸!”张旭吐出一口血痰,“死一个婆娘又……”
张旭话未说完,张清序扬手就是一拳。
此招够快!够狠!
看得慕浅浅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张清序的“白豆腐”形象瞬间来了个山路十八弯!
张清序:“我告诫过你的!不要碰她!”
张旭又吐出一口血痰:“你爱上那泼妇了?”
“她不是泼妇!”张清序沉默几秒,又道:
“她是我要保护的人。”
空气中一阵沉默。
躲在一旁暗中观察的慕浅浅心中一暖。
少顷。
“哈哈!”张旭张口笑了,“哈哈哈哈!你动情了?你居然对人心动了?开什么玩笑!你根本就没有心!”
张旭敛去笑容,眼中迸出血丝,他嘶吼:
“你就是单纯想弄死我!”
张旭冲上来,抬手攥向张清序衣领。
奈何下一秒,一道黑影飞来,当场把张旭踹出五米远。
玄参静静地落在张清序身前:“……”
“砰!”
张旭被砸到一棵老树上,他扶着腹部呕出几口淤血。
“是你把她推下湖的吗?”张清序冷声道。
张旭呕完一滩血,哈哈哈笑起来:
“是啊!都是我做的!噬骨散是我派人加的,人也是我命人推下湖的……”
“关小姐也是我害死的!哈哈哈哈!”张旭越说精神越疯癫。
“我据她的病情加了点药,谁晓得她就直接没了!不过也好!张清序我就是要让你身败名裂!哈哈哈哈!”张旭狂笑起来。
慕浅浅见状,心想:“他是不是疯了。”
张清序注视着张旭癫狂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他道:
“兄长,你变了。”
笑声戛然而止。
然而,张清序不再等待张旭开口,他抢先一步说:
“这一次我不会再袒护你,你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张清序潇洒旋身走向苑外。
“你要干什么——!”张旭扑过去,却被玄参一脚踢远。
慕浅浅也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这里,从后门走出香薰苑,汇合桑絮后,火速回到落梅院。
张清序还没有回来,慕浅浅脱去外衣,扑上床榻卷入被褥中,假装自己已经熟睡。
她闭着眼睛,心思却一直留意着大门的动静,期盼着嘎吱一响,意中人归来。
慕浅浅一直等啊等,大门处没有丝毫动静。
不知不觉,她真的睡了……
翌日,当黄鹂的第一声啁啾入耳,清澈的微光照入室中,慕浅浅惊醒。
她转头看向身侧……
枕边仍旧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