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沉重无比。
瞧着眼前,比起尤鸟倦,师妃暄的状态更差,男人终归是邪帝首徒,又沉寂多年,诡异的功法,令初入江湖的师妃暄,防大于攻,纵然寻着机会,施展慈航剑典,若对上年轻一辈,甚至是宇文化及,皆有摧枯拉朽之用,可偏生是老谋深算的尤鸟倦,不论是内力还是威慑皆不敌。
即便倾尽全力出手,也只是逼得人退让,自己反体力不支,连握在手中的剑都仿若坠上千斤石,难以稳握。
前一次,她尚能结合双龙的长生诀之力,逼退此人,令其抢夺「长生诀」的计谋告破,可现下孤身,对方实力在她之上,又一心想除她而后快,此局过危,师妃暄只能早做打算,想着若无法自保,当鱼死网破。
虽不知师妃暄所想,但女子的难缠程度实则超过尤鸟倦的预料,「慈航剑典」不愧曾为石之轩所忌惮,况女子如今年岁尚轻,已摸到门道,可比梵清惠那老婆子还有慧根,长此以往,必是大患,故而心生狠毒,流转于手掌的内力,暗暗渗出毒。
一掌袭去,纵然师妃暄及时出招,可那些剑意被轻易所破,护体真气也在瞬时崩裂,外力震入,令她咬紧牙关,眉头也随之紧皱,身形微微一颤,虽勉强站住,眼前的一切却已模糊,尤鸟倦阴测测的笑,那枯白的脸皮上,笑纹像是被风冲出波浪的水,摇摇欲碎,再看时,眼中早不是那令人厌恶的笑,反是——
婠婠。
当日,剑对着时,婠婠眼中难掩的震惊,紧接着浮于脸上的笑,好似一切只是一个简单的玩笑,皆让她难以忘记,也使得她害怕,才愧疚不敢多言。
可她没有选择,婠婠吸收双龙的长生诀之力,差点令两人直接毙命,杀心如此明显,无法视而不见。
那一幕幕从她眼中翻过,难以抽离,像是残忍的梦,剜掉她的心。
就在此时,她好像又看到漫天萤火的天空,在天空之下,明媚的笑,在吸引着她,引着她过去,连致命的危机都被搁置在脑后。
“婠婠”,她唤着靠近,一步一步,只是走向她的过往,那些久别的痛,难以逾越的,好似能被轻易跨过,只要她再往前走,再走一点点。
“我好像听到有熟悉的名字”
尤鸟倦杀意下的脸,在听到去而复返的声音后,蓦地一僵,担忧令他不得不侧身,如今要杀之人在的右前,而婠婠亦在左侧,还来不及让他过多反应,婠婠袖下丝带骤出,随着诡异的音诀入耳,对天魔**熟悉的尤鸟倦,当即踢腿而退开,避开眼前仿若漫天丝蛇的鬼魅,立刻驱音出耳,眼前方才清明。
而在这转瞬之间,师妃暄的腰际已然被丝带绕上,随着真气的涌入,摆脱幻觉的她,只觉得体内有一股冰凉的气息在蔓延,冲破她本身的桎梏,那种虚无缥缈的自在,令她手中的剑,隐隐而鸣,眼前也骤然清明。
腰际颇有紧缚,引她垂目,唯见熟悉的丝带贴紧,小腹隐有热意,隔着衣料,总觉有万千细丝穿透,吸附在腰际,如细针,悄然刺入,引得体内真气得以重引,终强行重塑。
好似已恢复往日,顺着丝带所来的方向不由得望去,随意站在屋顶边缘的人,手微微牵着丝带,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好似置身于外,偏生她得以重组的真气,又在表明事实并非如此。
并不知晓两人的一切,尤鸟倦自读不懂周遭,由他瞧来,婠婠似乎并无杀他之心,出招也并不狠厉,甚至原本袭来的丝带,亦落在慈航静斋的弟子身上,故心在对师妃暄除之而后快。
前方袭来的劲道,引得周遭隐隐颤动,连身体都放出危险的紧绷,握紧着手中剑,暗自将真气运在手肘,又推向剑身,瞧着迅速移置眼前的身形,唯见其提剑往前三劈,强斩出些许缝隙,寻到前来的拳,笔直刺去。
拳风与剑尖相触的瞬间,嘭——的一响,握剑的手震颤,似敲在铁钟上一般,硬而生痛,握紧剑柄的手,有松开的迹象,聚集在剑上的真气,也生出裂缝,一丝丝的,在崩裂。
尤鸟倦终是大师级的修为,师妃暄纵然天赋,内力终究浅了些,若是真气再被破,尤是性命有危,而就在此时,变化陡生。
原本只是依附在她腹部的暖意,突然开始蔓延,涌入她的明脉和太阴,并游走任督二脉,强悍引导她跃跃欲脆的真气,师妃暄原本强硬的抵挡纵身一变,竟拉扯着尤鸟倦的真气强行靠近,似乎要给对方彻底击杀眼前人的机会,可就在内力即将冲入师妃暄经脉的最后一瞬,强大的推力,随着自身的真气而冲出,这一击,若是中,则是三人的集合。
感受到异样,尤鸟倦神色一沉,刺来的剑,如今已不是他可挡,思及此,他快速视过四周,最终余下的另一手,随着偌大的袖子一卷,层层瓦片骤然移到身前,随着剑刺入的瞬间,伴随着炸裂的外力,往后退去,强行抽身。
退去数步,人才停下,面色却已格外难看,刚才所感受到的真气,令他对似乎依旧站在原地的婠婠,心思生出变化,「天魔**」,如此绝地反击,也就只有这位与祝玉妍关系匪浅的人能做到。
这立场不明的丫头,倒也心狠,方才一击,稍有不慎,慈航静斋这位,筋脉尽断,骨头崩碎,亦还是轻的。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为这场狼狈,心生在意,顶着难看的面色,扫过两人,终落在婠婠身上,“你与她究竟是何关系?”。
如此逼问,听过的人,只是默默一笑,旋即见其手微微一动,原本系在师妃暄身上丝带骤然松开,还来不及看清,已然钻入婠婠袖中消失,好似从未出现。
“自然是势不两立的”,微有停顿,“对手”,落目在师妃暄身上,笑意之上,不慌不忙的疏离感,肆意,过短停留,又滑移至干瘦的男人身上,在知晓男人准确的身份后,婠婠对其多了些许在意。
若真要相较起来,此人怕比石之轩还要年轻不少,如今瞧来却是面色枯黄,双眼无神,毫无习武之人的神采,更像是半只脚已踏入阎罗殿的老叟,身量不矮却佝偻着,让师妃暄高出不少,穿在身上青色的大袍,倒像是他偷来的,让他本就干瘦的身躯,像是套着衣的架子,这些种种,或许是刻意,以让他瞧来没有太大威胁,而且非常成功。
可这一来一去又复回,轻功如此卓越,几乎全无声息,怎会是碌碌之辈,况还是邪帝首徒。
“只是久闻前辈大名,想来试一试而已”,又主动解释起,仿若先前协助师妃暄,与师妃暄本人并无太大关系,那清澈明亮的眸子,又映上笑,显得真挚又纯净。
“前辈大可继续,若是除了这女人,也算是为我花间派立一大功,婠婠先替花间派谢过”,笑继续加深。
将这一切收入眼中,又见那慈航静斋弟子面色如常,仿若置身于外,尤鸟倦反更生警惕,突然一声大笑,而后又盯向婠婠,“既如此,不若你我联手,此女必除”,眯眼说着,声音变得好似被夹住,阴气得很,叫人只觉得寒毛矗立,凉嗖嗖。
果然内力深厚,婠婠越加认识到这点,下一瞬,不过是连连摆手,“这多不好,婠婠此行可要好好保护自己,若是出点变故,我师傅可要生气”,说着的人双手环抱,“前辈想必也知道,我师傅生起气来,邪帝也要让着,何况婠婠”,害怕的表情,从婠婠脸上自然而过。
尤鸟倦是聪明的,这丫头分明是在暗指对他并不信任。
“况且对付她而已,前辈足以,若真有什么变故,婠婠保证,不会袖手旁观”,笑着的人,缓缓做出发誓的动作,又若无其事地放下。
本无可信之处,可同一时,前方剑鸣起,强行打断这一出相互试探。
剑气袭来,竟无先前之锋利,反柔似水,却又难以斩断,即便及时劈开,却依然险些被刮到,并于屋顶碎出一块大洞,若非退开,吃这一招的便是自己,思及此,尤鸟倦倒有些骂自己大意,尤其是意识到眼前人已借他与婠婠对话之时,暗自调息,有所恢复后。
只是女子并不愿给他思考的时间,转瞬间,下一招已至。
庞大的剑息吐纳,袭来时仿若绵延的长江,波涛拍打,与真气相撞,只让尤鸟倦觉得震耳欲聋,仿若坠入水中,周遭是令人窒息的波涛,将他团团包在其中,这令他有那么一瞬间,好似看到曾经差点废掉他一只手的女子,于心的恐惧被唤起些许,些许失神,令他肩颈,腹部中了两道,袍子被划裂开,皆露出被剑划过的红痕。
些许痛意,令他回过神,压下心中源于过往的惧意,虽是习的「慈航剑典」,但到底是年轻一辈,真气,功法与他相比,依有差距,很快他便熟练应对起,他早已不是当年的尤鸟倦,「剑气长江」给予他的威慑不过是小小一刻。
宽大的袖子,随着他的招式而动,外面瞧来倒像是他用一招一式中起舞,水的周全性,令尤鸟倦的动作变得有些滑稽,婠婠细细瞧着这一切,感叹于师妃暄的招式时,对一直谣传在耳中的「慈航剑典」有了些许新认识。
相识许久,师妃暄倒从未用过此招,如今用上,一时之间,婠婠倒不知该想以往是师妃暄有所留手,还是尤鸟倦才足够引起重视。
不过。
看向打斗的婠婠,神情渐渐严肃起,师妃暄渐显真气不支,已让袭击慢下,原本好似斩不开的水,渐渐露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