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缃湄见几人吃的欢喜,连魅璎脸上冰化消融,脉脉温和,倒是驱散了心底的阴霾了,无论如何?她在今时今日,都有一些关心她的至友,足矣。
酒足饭饱之后,馋得青梅酒,可裴缃湄一回想醉酒,脖颈一片清凉,不贪一时之快,而忘却了本该做的事儿了。
捞一壶回去讨好讨好东溟罗衣,“老板,青梅酒来一壶。”
“稍候,姑娘。”
王老板打了一壶,塞上了壶塞,递来,“多少银子?”
“三两。”王老板不宰客,要价也实惠,裴缃湄掏出碎银子,“下回再来吃馄饨,皮薄馅多。”
王老板掖着手,笑脸恭送,“盼着您来,几位慢走。”
同他颔首,几人沿着河道缓缓步行。
“裴姑娘,我等有要职在身,不便耽搁,就先行回。
“好,去吧。”
裴缃湄揽着魅璎的手,闲暇之余,她喜欢沿着河道,赏着湖浪声声拍打,沿途挂着的灯笼,灯影灼灼,对影成四,不言语,也惬意。
魅璎的步伐随她轻快,眉眼轻柔了许多,相处时日不长,可她窥探裴缃湄一颗善心,谁待她好,她也会待谁好,好吃的,不忘捎上暗哨五人,待贾叔大娘也一片赤诚之心,难怪大娘会想收她为徒,许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倘若查准了谁在我背后筹谋,定不饶她,我也不是好欺负。”裴缃湄握紧了小拳头,学好本领,扬眉吐气一回,贴在身上“妖女”标签终有一日会被撕掉的。
“信你,不过千骨桑要记得带着,近日暗害主上的很猖獗,防不胜防,主上恐怕暂且.....”
魅璎恰止话语,淡淡撇去担忧,她信主上也信裴姑娘,阎狱门此次也能逢凶化吉,一切顺遂。
暂且什么不得而知,裴缃湄不猜,猜多了累,谁惹了就找谁算账,“切莫担忧,真相定能水落石处,能做就是护好当下的自己。”
“湄湄说的是。”
魅璎持剑,面上清冷浅笑一闪就稍纵即逝,可也被裴缃湄捕抓,逗弄了她好一番才作罢。
奔至西苑门口,魅璎同她分离,裴缃湄站在门口依依不舍,目送了许久,举了举一壶月下青梅酒,从晨起到夜里,未见东溟罗衣,小跑敲门进了他屋内,未见其人,“怪了,人去哪儿?”
蹬蹬西苑的院中也无人,“在后院看看。”
穿过了弧形拱门,僻静那处又一角弯醒的长廊,廊下有个四角亭,一汪流动池水。
几盏孤灯悬挂在廊下,摇摇晃晃 ,映着一片孤寂荒凉之感,多了一丝丝暖意。
而那人掀长的腿一边曲起一边伸直,闭目倚靠栏柱上,垂落下头发丝未束缚起散落,眉浓浓又拧折,耳侧听见步伐轻快又呼吸急促,料得到是何人,拧着眉间松散了,轻勾唇角,那一抹是融化冰山一角,落下浅橘色的光晕,配以银白色月光,统照在他的身上,凉意消减不二。
“冰渣子,寻你许久,躲在这处作什么?”
裴缃湄气喘吁吁,小跑几处寻遍不得,又不会吹哨,不懂阎狱门的哨子声,抚了抚跳跃心口,瞧见他未回应,推了推他,“捎了壶青梅酒,敬你老人家?我可是事事想着你一份?”
谄媚一点,期盼多一丢丢,她俯身弯腰,轻扯他的袖子,怎么么用反应,不会是睡着了,逼近一看,他未睁眼低沉嗓音开口,“雲上酒的滋味如何?怎么不献进,区区青梅酒,呵呵”
缓缓睁开双眼,猝不及防四目相对,撞进他的灰眸,一闪一闪金光浮现,揪住了她的心房,“咚咚咚”来不及抽离了,僵持维持身躯,可还是被吓着睁大双眼,顷刻间说不出话来,等反应他的话是调侃,青梅酒就不好嘛。
东溟罗衣斜睨她良久,瞧见她气呼呼的脸庞,潋滟双绝眸子喷火来,兜在手上青梅藏在了身后,“那不尝算了。”
裴缃湄谄媚变相的讨好,可这回只是单纯的好,而不是为了什么目的,赌气就要转身,抬腿瞬间,兜在手里青梅酒已到了东溟罗衣之手。“何必浪费。”
拧开壶塞,仰头便喝了起来,飒飒之快,“滋味不如雲上酒,多谢裴姑娘了。”
“哼..”裴缃湄抢夺不过,本想着他不要,带回房内自己偷偷尝,倒头就睡,“便宜你了。”
他依靠在栏杆上,侧目望着她,两相之下,见她不如前刻生气,手放置在腿上,“气消了?”
裴缃湄顿感不自在了,洋装气恼了起来,轻哼扭过头去,“银子记得付给我。”
轻嘟着小嘴,“雲上酒可不是我能买得起,太贵了,堂堂阎狱门门主,有的是金山和银山,不差本姑娘这一嘴。”
“你看着我干什么?”
“你不看我怎知我看着你呢?”东溟罗衣起身整辖,似笑非笑盯着她,就在看看她有一套什么说辞?
“不要觉得本姑娘的心肠好,脸蛋好看,就倾心了,我可没看中你,身份是冒牌,那你当挡剑牌,互惠互利,不是吗?”
东溟罗衣径直起身,俯身目光轻慢罩住她,裴缃湄用手肘顶了顶,“离那么近作什么?”
他轻轻嗤笑了起来,驱散了些眼底的含寒意,“解释做什么?在下可一句也未曾说过什么?”
“哼哼。”裴缃湄努了努嘴,骄傲昂起头,“妖女的美貌是有目共睹,所以可不要盯着我看,陷入我的美貌无可自拔,就不要怪我了。”
“嗯,瞧得明白,的确过分美。”东溟罗衣觑着,披散的发丝倾泻落了在她衣领前,“妖女有本事,怕黑,怕死,又不会武功,哪样占了,就独独美貌,平平而已。”
裴缃湄反唇相讥,“大佬看山还是山,看水似水,心如止水。”
绕了着她看了两圈,踱步上前两步,见她不敢正眼瞧,“无事,你见我之心,急切便可。”
在耳侧吹拂呼吸的热意,令裴缃湄缩了缩,蓦然低头,头顶上的灯影投射两相重叠的影子,挨得近,撒腿就后移了,胸口硌得慌,酒不能喝,转身过去,不愿意瞧见东溟罗衣,气鼓鼓趴在栏杆上,瞪着池水中的游鱼,活命活不成,酒又喝不着,明显这人是故意的,非常羽翼,嗅了嗅,鼻尖袭扰阵阵酒香,是上好的青梅就,味道儿纯正,略带哀求的眼神,“就不能给我喝一口?”
“不能。”
东溟罗衣忽尔慢悠悠仰头喝一口,瞥去一眼,寒气森森,“怎么?还不怕死的?依旧继续喝酒?脑瓜子是不要了?”辗转反侧,兜里远些,就馋不到,裴缃湄挨着换个身姿,学着他倚靠在廊柱上,那叫舒服,“手环之事,你拖溱雅办,我同你一条线上的蚂蚱,怎不告知我?”
“一桩小事儿。”东溟罗衣并未放在心上,仅仅只是喝酒,也无言。
“你懂不懂,做人有时候要低调点,像现在这般要高调点,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大胆出去,我这每日出趟门,为了告知那暗处的人,无事。”
“多此一举。”
扫兴忒扫兴了,再次气呼呼扭过头,裴缃湄安静欣赏月色,瞟一两眼东溟罗衣,青梅酒壶立在地上,落下的衣摆散落下,那修长的腿随意摆着,学着一样。
“月下幽会美人,不会是我打搅了你们吧。”谢怀留不怀好意揶揄东溟罗衣,
又好奇那躺着背对之人。
“你来了。”
东溟罗衣轻抬下巴,轻轻喊了声,“小妖女。”恢复原状,乐得自在觑着站在一侧。
“额,你才妖....”
裴缃湄扭过头,便瞧见打着灯笼下立着一人,一身花衣裳吸引人,手兜算盘,好怪莫打扮,不曾见过,难道他是谢怀留,因外人在,敛下回嘴意图,挂上笑意,“暗哨五号说阎狱门二当家来了,想必是你。”
啊哦,暗哨五号就已说了,谢怀留不动声色的打量,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容貌迭丽,个性乖张,生来偏爱红衣,打杀之人,全凭喜好,又出自百花教,“在下谢怀留,算是头一回见着裴姑娘,所见之日定让人耳目一新,见之不忘。”
恭维的话听多了腻,也不稀缺,裴缃湄浅浅笑了笑,“不就是个人而已,长得好看些而已。”
打着哈欠,月上柳梢头,困倦多了,消食差不多,打个照面,算是相识了,“你寻他有事,我就先回歇了。”
“好,今夜不便多聊。”
裴缃湄微微颔首,目巡东溟罗衣一眼,怪异吐了个鬼脸,转身便走。
“她有点趣,先前你乐得清静,不碍眼她在跟前。”谢怀留平放算盘,眉锁紧皱着,“明日收徒宴会,可要预备什么?吩咐在采买一些什么?银子花花如流水。”
“需什么便买什么?自是不必知会我,账目你算得好,归你管。”
东溟罗衣漫不经心看她出了弧形拱门,敛下眼眸,拳卧躺着,闭目。
“唉,今日去了外头跑一天了,不操一份心,不知当家柴米油盐的贵。”
谢怀留嚷着,“果然是不被重用。”撑起一片雄心,激得一地粉碎。
晨起暮光,嬉笑闹腾的小鸟轻快欢唱,在枝头叽叽喳喳,
打着一圈圈白色亮光穿过窗格子映在了地上,汇集一小束一小束斑点。
帐内裴缃湄翻身,预备多睡一会,“咚咚咚”被敲门声拍醒,顶着鸡窝头,
喊一声,“何人?”
“师父。”李葵花环抱着衣裙,静候片刻,门才打开,觑着眼看睡迷糊的人,“今日有大事,快别误了时辰了。”
“大事?”裴缃湄晕头转向,外头的光线太强,微眯着眼,站在门扉边上,一脸茫然。
李葵花错开她踏入,一把捞过她,推挤到了铜镜前,“今日好生打扮打扮,为师挑选粉紫色,折腾下手艺的日子不多。”
“好呀。”裴缃湄缓神片刻,听到此言,师父的手艺是可以,且由着她折腾自己。
哈欠连连,困倦双眼睁不开。
李葵花捧着她的下巴,抬手涂抹浮粉,遮掉原本额前莲花纹,让妆容更改服帖,改变了原本娇媚的模样,略微修了修,显得修长的双眼,圆润上翘的眼尾圆润,娇憨可爱,许是先前太过于妖艳,在锦绣山庄许久,仿佛换了一人,如今束起的高发丝,露出了整张脸,圆圆润润。
百花教的身子骨太瘦,养了许久,臂膀有力不少,故意在眼尾上翘地方画着一朵浅浅莲花瓣,既妖又媚,透骨的媚不如寻常人可知晓,只可细细品爵,就可知晓。
千机门代代为女子,可收到第六代容颜最盛,又身份特殊,不过李葵花丝毫不在意,只凭心而动,人的一颗芯如何,相处几日便知,后继有人,不得忒嘚瑟一些。
操办操办。
挽起一侧的发丝,半螺成型,插上华贵紫钗,一侧贴着半边紫色流苏,缠绕在发丝的如同网状细细珍珠,望着铜镜中的裴缃湄,简直又换装了一人,李葵花笑意涟涟,“今日是收徒大会,待会很多各门各派会来,所以才给你盛装出席,不要怕,就跟在我的身侧就好。”
收徒?裴缃湄愣了半晌,又被镜子中的自己的惊艳到,太空灵了,眨巴双眼,欢喜雀跃,“师父,太好看了,我好喜欢呀。”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人的因缘际会有时是个谜,总能在峰回路转之时,给你一个打击,又来一个甜枣儿,心定了定,什么百花教,神仙居,她就是千机门的传人。
“师父,您真好。”
裴缃湄大大搂住李葵花的腰,摇晃摇晃,“好了好了,会晕的,裙子先穿上,今日定要让那些江湖之人见见,我千机门无价宝贝。”
“时辰不耽搁,快点儿。”
裴缃湄在催促中换衣,柔软缎面,薄丝的轻纱层层落下,秀色针法落下莲花纹,针针细密,犹如真的绽放逼真的莲花,裙尾落下一叶长舟之色,两袖扣之处内里收紧,袖口是蝶戏莲,缠绕藤蔓,套在外层轻摆紫色的上锈,蜻蜓羽翼五彩斑斓色,衣领交叠,同为是紫芙蓉,腰带对接拼口之处竖着的千机门独有纹路,千机纹,可见这是独创绣法,仅此独独一件。
“容貌娇憨就好,霞姿月韵即可。”
李葵花轻抚顺了她的鬓角,“为师只希望你活得畅快,无病无灾,乐哉逍遥。”
“是。”
裴缃湄俯身作揖,互相打趣一番,一同携手出了西苑。
立在门口的两侧就是魅璎,暗哨五人,纷纷侧目观望,从他们眼眸中簇亮的光芒,就知晓定然是绝美。
裴缃湄欠欠娇羞一番,同魅璎调皮眨眼,踱步稳稳朝前走,站立在跟前的那转身而来是东溟罗衣。
他只需淡淡眼眸轻扫,蓦然铮铮停顿了,眉目含情转圜绕了两圈,又怼上她的脸上,灰眸荡起淡淡黑圈,又隐隐不见。
那人在逆光之处,只需一眼,对望的之间,裴缃湄不由得紧张捏着袖口,挺直腰板子,直直望去。
惹眼的扫尾子,东溟罗衣轻轻嗤笑,“时辰到了,走吧。”
暗哨一号激动万分,眼皮轻抬了抬“看见不看不,主上何曾见了哪名女主会出神,可见真的上心了。”
暗哨三号:就你懂,二傻愣子。
暗哨五号:瞧出来了。
暗哨四号:裴姑娘多好呀,主上得抓紧点。
暗哨三号:放心,主上可不是无敌,谁人能匹及的,就算是,裴姑娘昨夜的就来寻的主上,捎带上了青梅酒。
暗哨四号:对对,身为阎狱门的人要淡然无痕,平心静气。
暗哨一号:激动点,今日要盯紧点,外人来了之多,
暗哨二号:话本子多了,一号精进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