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霄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重物撞击了下。
咚咚咚。
擂鼓声般,有些吵人。
季景霄看着她带着明媚的笑,穿行过街边,朝自己小跑过来。等近到眼前,才发现她发型变了,是村里女孩们喜欢的,一条麻花辫,连今早上穿的那件大红色衣裳也不见了。
短短一小会的功夫。
她像变了个人,唯一没变得是那双灵动的眸子。
一大一小看见白苗苗就冲过去,两挂件一边一个,紧紧抱住她的腿。
季景霄这才回过神,“嫂子,你刚才去哪里了?”
“卫生院。”
今天的事很惊险,白苗苗不打算说出来吓人,她修饰了一番说辞,“路上遇到个大姐,她婆婆生病了,一个女人带个孩子不容易还要扶着老人,我就帮了一把,和她一起把老人家送卫生院。”
“怕你们等太着急,我刚还跑去供销社。”
“结果——”
她们就这么走岔了路。
季景霄,“我听到街上闹出了事儿,担心,就带着甜甜她们来看看。”
还好嫂子没出事。
到这会功夫,他七上八下的心才算真正放下,连带着懊恼愧疚。
白苗苗也偷偷松了口气,看来在黑市卖东西风险很大,她是不是也该先找份工作打个掩护,可她能找个什么工作呢?
“你的衣服?”
“啊?”
季景霄见她心不在焉,极小声的提醒她,“早上穿的不是这件。”
白苗苗轻笑,“这都被你发现了。”
当一个男人的注意力开始放在女人身上。
嘻嘻。
季景霄清了清嗓子,忙别过头不敢再看她。他是不是管太多了,嫂子穿什么衣服,脱了什么衣服……咳咳,他不应该干涉的。
“嗓子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呛到了。”
“衣服不小心落在老太太家,我看她刚才情况不太好,待会我想去卫生院看看她。”
“哦。”
白苗苗想的却是巷子里那群人不知道会不会继续蹲守,一篮子的甜点和她的衣服都在老太太家里,不得等人走后才能带出来?
她们去卫生院看望老太太,老太太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关,医生说她们送来的及时,老太太嗓子里有一口痰,卡着了。
再晚一点,人就得死在家里。
刘明芳双眼迷茫,别说这一早上的事简直比她过去几十年的经历还丰富,她几乎瘫坐在椅子上,看到白苗苗时,才利索的站起来,“苗苗妹妹,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今天要不是你——唉,这是你男人和孩子吗?”
白苗苗瞅见季景霄脸都红了,她很干脆道,“不是,芳姐,我们到这里说。”
她一把将刘明芳拽到了角落,刘明芳视线还停留在季景霄身上,这么板正的男人,整个镇上也不多见,而且季景霄那脸也俊的很。
“不是你男人,是对象?”
“……”
女人的八卦天性,真是任何事来了都挡不住。
白苗苗突然觉得眼前这大姐也挺有意思,刚刚明明吓得腿脚都软了,偏偏还要热心的把老太太送来,这会看见帅哥,精气神又都回来了。
刘明芳轻拍了她一下,”你笑什么,我是想,这好男人得自己留着,不要便宜了其他人,懂吗?”
她看了眼远处的季景霄,季景霄也刚好看过来,两人对视了眼,纷纷转移视线,白苗苗笑的花枝乱颤,”好好好,听芳姐你的准没错。”
季景霄正襟危坐,甚至还深呼吸了两口,总觉得那位大姐好像在和嫂子说自己。
说他什么呢?
白苗苗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钱塞给刘明芳。
刘明芳那双粗糙的手数了又数,“妹妹,你给就给了,怎么还给这么多,比上次还多了五块钱。”她分回去了七块钱,重新塞回到白苗苗兜里,“别和我犟,这钱你得收着,这次要不是你,我怕是现在都要进去了,现在想想都一阵后怕。”
她要是真进去了,家里可怎么办。
白苗苗也没和她客套,“没事,事情过去了,芳姐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刘明芳眼角一下就红了,她吸了下鼻子,“妹妹这话好听,听得我浑身舒畅。”随后她想到自己的篮子还还在老太太家,“东西待会我给你拿过来,就是可惜有些糕点掉在地上,你回去擦擦,把外面一层皮剥了还能吃的。”
这样的好意白苗苗没拒绝,而是将话转移到之前的事上面,“芳姐,有关于房子的事你稍微帮我留意一下,我相信你的眼光。”
对,房子。
之前没来得及细说。
刘明芳立即正视起来,“你那个亲戚他是要住什么样的房,还有租金方面,是便宜点,还是稍微贵点的?”
白苗苗,“要求啊,最好一间独立的屋子,屋子大一点没关系,得干净,整洁,房子不能漏水,还有她是女孩子。”
刘明芳瞪大眼,“女孩单独住啊?这个得好好看,好好找,不能急。”
白苗苗把这事交给了刘明芳,眼看着时间到了正午,她带着季景霄她们去国营饭店吃饭,两小家伙还像早上一样,瞪大眼好奇的张望。
“景霄你们先点,我买个东西很快就来。”
说完,她就跑出去了。
等她回来,菜已经上桌,季景霄点了一份猪肉炖粉条,一份尖椒干豆腐,回锅肉,菠菜鸡蛋汤,白苗苗都爱吃,她尝了一口粉条,粉条大概在锅里煮太烂了,夹都夹不起来,“味道没你做得好吃。”
季甜甜也在旁附和,她夹了三次都失败了,“二哥做得好吃。”
季景冬用筷子稳稳的夹了一块,放在甜甜碗里。
季景霄笑着说,“那回头我再做给你们吃,尝尝尖叫干豆腐,有点辣。”
白苗苗觉得很入味,而且还下饭,倒是两小的不太能吃辣,一边吃一边喝水,吃到最后还不住的哈气,小嘴都红红的。
“来,饭后每人一颗糖。”
“好耶。”
季甜甜最爱吃糖,一颗塞嘴里,立即将刚才嘴里火辣辣的味压下去,满满的凉快感,但伴随而来的又是一股辣味,她立即吐了舌头,小脸变成了苦瓜脸,“啊——”
白苗苗笑着刮她鼻子,“小贪吃鬼,好不好吃啊?”
季甜甜直摇头。
这什么糖,太难吃了。
季景冬捏着那颗他的糖犯难了。
吃,还是不吃呢?
白苗苗将兜里的一包糖全递给季景霄,“薄荷糖,润喉。”
季景霄看着那一小包糖发怔,随后笑了声,“没想到我这么大,居然也有糖吃。”
白苗苗不爱吃这个,又凉又辣,干脆将买的全给季景霄,她想,季甜甜她们大概也不愿和二哥抢薄荷糖吃的。
四个人饭后消食,不知不觉走到了卫生院。刘明芳从老太太家拿回了东西,一直等着,“苗苗妹妹,这些你拿着,我就住在卫生院后面那条街上,下次你来了直接上我家去找我,要是找不到,就问一声铁牛家媳妇,她们就知道是找我的。”
白苗苗一口答应。
季景霄视线在那篮子里扫了眼,上面一层盖的衣服是白苗苗今早穿的,等刘明芳匆匆走后,他才问,“嫂子,今还有什么事要做吗?没有的话,我让人送咱回去。”
来镇上就是为了和刘明芳拉近关系,顺便看看祛疤膏这生意能不能做,但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自己手里的野山参都没能找到买主,就遇上了事儿。
“没了,该回去了。”
“嫂子在这里等我一会。”
白苗苗带着两小孩在树荫下躲太阳,季景霄人没等到,却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同志,你,好巧,你怎么站这里。”
“嗯!?”
白苗苗对声音很敏感,哪怕没看见人也能知道来的人是谁。不过她还是佯装惊讶的回了头,似想不起来了,“你是……?”
白苗苗额上的疤几乎没了,一条麻花辫,衬得人青春又充满了活力。
“你不记得了,之前我们在供销社遇到,我是潘国邦啊。”
“哦哦,潘同志你好。”
白苗苗看了眼他气喘吁吁的,额角还有汗珠。
就这样还巧遇?怕不是蓄谋已久。
男人骗人的时候目光总是不愿意正对别人,白苗苗没拆穿他,“你这么匆忙是要去卫生院吗?”
“啊,不不。”
“甜甜,冬冬,叫叔叔。”
“叔叔好。”
潘国邦这才将视线紧盯着两娃,又看了看白苗苗,“你,她们是你的弟弟妹妹,对吧。”
这么说也没错。
这具身体才不过十八,就算十四岁生孩子,也生不出这么大两个娃。
要是季景霄没回来的话,说不定她真会对眼前这人勾勾手指,能进供销社,背后应该也有不少关系网,可以利用一下。
“那不应该叫叔叔,叫哥哥才对。”
“不对。”
季甜甜大声道,“不是姐姐,这是我嫂嫂。”
这一声嫂嫂。
简直犹如晴天霹雳。
把潘国邦劈得怔在了原地。
他嘴角扯了扯,干笑,“哈哈,居然是嫂子,那是得喊我一声叔。”他又不甘心的看了眼白苗苗,“原来你已经结婚了。”
气氛谜一般的尴尬。
季景霄就是在这时候带着自己的战友回来,他看见了一个陌生男子正和白苗苗搭讪,“怎么都跑这里来纳凉了。”
白苗苗伸出手,扯着他衣袖,男人身上满满是家里香皂的味儿,她轻轻一拽,将这根木头拉靠近自己,“景霄,这位是供销社潘同志。”
季景霄干巴巴的哦了两声,注意力全在拽紧的衣袖上,他们之间的距离是不是太近了点,“潘同志,你好你好。”
潘国邦见两人这么亲近,心碎一地,最后找了个借口失魂落魄的走了。
白苗苗见人跑远,立即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