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进入大厅,只见大厅里已被聚集几个姑娘、丫鬟和婆子。
红姐儿衣衫不整、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
钱妈妈和小红却不知跑到哪里,并不在其中。
大厅的主位上斜斜坐着一个打扮花哨、脸颊尖削的矮小男人。
正翘着兰花指喝茶,一面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下方惊惶的女人们。
他大概便是那风雪楼的韦香主了!
另一个穿着藏青公服的壮汉则来回走动,眉间隐有不愿。
应是那镖师口中的李捕头。
大厅一圈守着些荡笑的帮众,以及不安又兴奋的捕快。
窈窈只用眼睛的余光迅速扫了一圈,便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地跟在绿裳姑娘身后,去往红姐儿身边。
窈窈一直注意着绿裳姑娘,之前已经吃她一次亏,自然要留意这个不安全的来源。
只见那姑娘不时用余光瞟着自己,肩臂用力,似乎要发力出手。
窈窈虽不知这姑娘为何对自己有这般大的恶意,然而此刻不愿节外生枝引起注意,便悄无声息地移到绿裳姑娘的另外一边,避过绿裳姑娘蓄势待发的恶意。
绿裳姑娘恨恨咬牙,然而也不敢再在此刻生出幺蛾子,只能老实地和窈窈跪坐在红姐儿不远,做出低声哭泣的惶然模样。
妓馆里所有老老少少的女人加起来也不超过二十之数,不多时,便俱都被带到了大厅中。
便是钱妈妈和小红也被带了进来,聚在窈窈旁边。
生得漂亮的姑娘们尤为凄惨,身上的衣物被拉扯的只余抹胸或者肚兜,一时间大厅里面玉臂雪肩,雪峰柳腰。
韦香主看得双眼放光,啧啧称叹。
他听说风雪楼青州总堂里边,才是真正的酒池肉林!
那些女间谍、女刺客们都是肉林里面被调-教的绝色美人。
那金牌杀手窈窈更是不知怎样的倾城倾国!连洗髓宗师寿王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甚至在她手里送了性命!
若是他能捉到此女,定要先玩个痛快!只是这样想着,他就要流出口水了!
可惜以他的级别,根本没有资格踏足风雪楼总堂,只能在此偏僻妓馆过把瘾头了!
这般想着,韦香主手一挥,阴恻恻地笑道:“既然人已到齐,儿郎们,还不将这些女人分开,身子每一处都要细细查看,切切不可放过,哈哈哈哈!”
大厅中的女娘们惊叫起来,有的人甚至尝试逃出去。
然而只不过为这一场荒唐的猎-艳增添了乐趣和兴奋罢了。
就连满面肿块的窈窈,居然也有一个帮众光顾,想要上手扒她的衣裳。
窈窈已散功,又不敢露出端倪,竭力护住自己的衣衫,眼底划过一抹猩红的杀机!
那处粪池为何还不爆!
她的衣襟被扯开,那帮众的脏手向她腰肢伸来。
罢了!看来终是无法再苟且下去。
风雪楼这么多帮众,朝廷也有如此多官兵在此,今日怕就是我窈窈的死期了!
可惜爹娘之仇还未能报尽,尚且有两个罪魁祸首!活在人间!
罢罢罢!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又何妨!①
今日便杀他爷爷一个痛快淋漓!人头滚滚!
窈窈摸上腰间的柳叶细刃和毒药,正要出手。
突然,“走水了!走水了……”
门外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众人面面相觑。
然而韦香主此时正淫心火旺,绝不肯停手,仍催促着儿郎们快些脱女人们的衣服。
窈窈放下摸在腰间上的手,一边周旋着护住自己紧要处,一边等待着进一步的消息。
不多时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传来!
众人所在的大厅都仿佛震了几震!
紧接着便有一股令人窒息到怀疑人生的屎尿臭味,铺天盖地散开!
正在这时,几枚翠绿的叶片飞速旋转着、滴溜溜地点在了几位帮众的手腕上!
血浆飙起三尺高!
痛得他们捂着手打滚惨叫。
大约是因为窈窈跪坐的靠外,其中一个被打伤的帮众正是拉扯窈窈的男子。
随后,一位披着玄色披风的男子从窈窈面前走过。
晚风轻轻掀起他的衣襟,那玄色披风下摆的绸缎,柔软地滑过窈窈的手心。
带起一阵丝丝的凉意。
窈窈抬眼看去。
那男子身量修长峻拔,宛若深山修竹。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落在他的侧脸上,一片朦胧的金光中,只见弧度峻拔优美的下颚。
“哪里来的小子!也敢多管闲事!”韦香主挥掌拍碎桌案!
他正要纵身击向玄衣男子,李捕头却突然向玄衣男子弯腰作揖,惊声问道:“可是穆参政高足,裴枢裴公子?”
裴枢凉凉的声音响起:“正是区区在下。某于一街之隔,便看到此处火光烛天,浓烟滚滚,如今更是溷厕爆炸,便溺之物横流。尔一城之捕头,却在此处欺凌女子?”
声音低沉典雅,宛如深海鲸鸣,幽谷箫声。
李捕头连忙喝止众人继续作恶,再次弯腰,连声解释道:“裴公子明鉴。
今日实则是有人举报振威镖局窝藏朝廷重犯,小的方才追至此妓馆查案。
那重犯乃是两月前在京都刺杀寿王的无面鬼妃,她擅长易容变化,唯有后腰上的樱花胎记可以辨别,故而方才如此行事,并非有意欺凌女子啊!”
“呵……”裴公子淡淡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缓缓摇着手中的乌骨折扇。
“既然那无面鬼妃擅长变化,难道她便不会遮掩腰上的胎记?不会扮作男子打扮?况且检查胎记,必须聚在这大堂之中检查?没有妇人可以协助?”
李捕头被裴公子的一连串发问怼得哑口无言,只好连连赔罪,自称考虑不周。
一面令妓馆女子自行散了,一面招呼衙役们速去救火。
钱妈妈和小红连忙抓着窈窈往门外跑去。
窈窈回头看了大厅一眼。
只见残霞远浮天际,殷红如血,大厅中的峻拔男子正冷冷峭立,听着身前官差的解释。
一名灰衣护卫立在他身后抱刀守卫。
那男子仿佛感受到窈窈的注视,目光幽幽凉凉地向窈窈扫视过来。
窈窈忙移开眼睛,匆匆地被钱妈妈抓着离去了。
***
火势虽大,但是那处院墙两边就只有这处草垛柴房和粪坑,因此倒是没有扩散开。
只是烧毁了院墙,炸破了两家妓馆的些许地砖和邻近的几间屋子,火势便很快被扑灭了。
只是那四处横流的屎尿,杀伤力十分之大,多日里臭气熏天。
附近的几家妓馆生意都大受影响,许多天没有开张。
钱妈妈和小红在随后的几日里,终于收集到了完整的情报,聚在窈窈的杂物间。
窈窈替她们二人倒上茶水,三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八卦着这桩十分稀奇的罕事,不住地啧啧感叹。
原来翠娘的一位恩客,是位走南闯北的镖师。
那镖师一月前押一趟去扬州的镖,路上遇到一个极漂亮的重伤少年。
他思忖着江湖中人谁没有个落难的时候,便搭了那少年一段路。
谁知遇到了劫镖的,那少年双手持一对圆月弯刀,漫天的刀影后,地上便再没有一个立着的劫镖人了。
镖师押镖归来后,到处吹嘘这段难得的经历。
后来无面鬼妃窈窈于京都虐杀寿王,又连夜挑了风雪楼的洛阳分舵,杀了风雪楼两个先天武者和一个后天巅峰,最后还成功逃窜。
这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
如今朝廷、风雪楼,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在发疯一样到处找那无面鬼妃窈窈。
故而,自此之后,双手弯刀、武艺高超的江湖人,无论男女,便纷纷遭了殃。
这位镖师也是受这段经历的牵连,还在和翠娘共赴巫山雨呢,便被风雪楼和捕快找上门来。
窈窕暗自思忖,没想到霍坚和风雪楼这么下本,在沐州这样偏僻的西南海边城市也搞出这么大阵仗。
如此一来,她更不能轻举妄动,露出马脚。
今日不同往日,她如今没有丝毫功力,一旦被发现,将毫无反抗之力。
被捉回去,必然生不如死,还不如自行了断痛快。
小红双手托着脸,眼睛放光,嘴里还在不停念叨:“这无面鬼妃的故事真真比说书人讲的精彩一万倍!她的名字叫作窈窈,名字也好听,不知长得好不好看呢。”
钱妈妈笑地色迷迷:“无面鬼妃好不好看不知道,但是那日救了咱们的裴公子真是一等一的俊俏啊!
哎哟喂,老妇活了几十年,从来没见过这般俊的小郎君!肩宽腰窄,屁-股更是翘得不得了!以老妇几十年的经验,他的物件保管够劲儿!
哪个女人这辈子能睡一次这样的男人,啧啧啧!那滋味绝对销-魂,便是立时死了也值了!”
窈窈的脑海里浮现那人的模样,可惜当时只看到了背影和侧脸,最后回头的时候,方才看见正脸。
却没注意到他长什么模样。
只记得一双乌瞳仿佛琉璃,幽深难测,犹如无边的夜幕。
她垂下浓密的长睫,压下心底莫名荡起的异样涟漪,疑惑地问道:
“不知那裴公子是什么人,连捕头都得折腰作揖?”
钱妈妈却仿佛看穿了一切,贼贼地笑道:“小娘子~是不是动了春心?”
窈窈双颊莫名发热,轻吸一口气,索性大方地嗔道:
“妈妈~那般俊俏的郎君,我肖想一二又如何,妈妈就莫要卖关子啦!”
“咦,小小姑娘家,一点都不知羞。”
钱妈妈无趣地点了点她,却还是兴致勃勃地解说道:“听说是咱们桂州道那什么参政的弟子,总之就是大官的弟子。而且那裴公子还是去年乡试的第三名,那可是大大的才子啊!能直接面见知府大人的!随便说道那捕头几句,那捕头的官服还要不要了!你说那捕头能不害怕吗?”
窈窈敛了眉眼,略有所悟。
原来是桂州道穆昌穆参政的弟子。
大雍朝官制和前世的宋明朝代有些类似,一朝的参政,差不多相当于前世的省长了。
她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唇角。
钱妈妈有这个闲心去想怀春心动这样的平常之事,而她窈窈,一个无家可归的逃亡之人,一个游走在生死边缘之人,又能有什么资格可动春心呢?
①出自唐寅《临终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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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