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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朱红的大门,檀木牌匾,鎏金字体娟秀——望云宅。
赵明森敲了三下,过了好一会儿,一名丫鬟开了门,"这么晚了,谁呀?"
他作揖道,"在下玲珑阁的掌柜,前段时间你们云婷小姐来这里投了一份委托,我思索再三接下了,今日来赴约,麻烦禀报一声。"
"玲珑阁的人?"丫鬟奇怪,"不是已经来了吗?"
"?"赵明森听完愣了,"是不是搞错了?确定是玲珑阁的?"
"不是吗?"丫鬟陷入自我怀疑,"是不是其他伙计来了没跟你说?"
"不会有其他人的,"居然打着玲珑阁的名义?"还是帮我禀报一声。你们小姐见过我,在下赵明森,玲珑阁的掌柜。"
"嗯,好。"
没多久,云婷小姐急匆匆跑来开了门,"赵掌柜,您不是禽流感了?还亲自过来。"
"什么??"
"咳咳咳。"
不远处传了几声咳嗽,赵明森看过去,满脑袋的疑惑瞬间解除,一切都解释通了,当时怎么没想到呢,除了他还会有谁。
唐桦今天右眼皮一直跳,有坏事要登门而来,坐立不安一整天,现在终于知道是什么了。
"唐公子,你不是身体不适在房间休息吗?"云婷看唐桦出来,关心地问。
唐桦一副别问了,不敢直视的心虚样。
"禽流感?"赵明森无语地笑,"你怎么不直接给我编死,自己上位当掌柜呢?!"
唐桦讪笑,"那不是太扯了嘛~"
"你现在干的哪件事不扯?"赵明森翻脸,郁闷地失去质问的力气。
"你自己拒绝的,你不是不来吗?"
"我不来你就能来吗?你什么东西?你跟玲珑阁有什么关系?"赵明森看他没半点歉意,又气上心头,"反正现在我接受委托了,你赶紧滚。"
"我。。"唐桦确实没底气,"就不走,我先来的。"
"两位要不别在这吵了?"云婷挑空档打断,她不是很敢断定两位的关系,认识是肯定的,死对头。。。?不太像。哪有请死对头帮忙看店的,而且人还答应了。
两人也对峙累了,意识到在别人家门口吵吵嚷嚷属实丢人,各退一步先进宅子里来。
"赵掌柜,您来得太晚,也没打声招呼。现在来不及收拾出一间房,只能委屈二位今晚住一间了。抱歉。"
"那也太委屈了。"唐桦头晕,最开始给他安排一间双床房时他就隐隐觉得不好,只能说这倒霉的预感真是从未错过。
"你还叫上了!"赵明森不爽,但还是耐着性子礼貌回应,"让云婷小姐费心了。"
"唐公子忙了一天,赵掌柜也是路途奔波,时间不早,两位先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行。""好。"
二人面上和气,看向彼此的眼神还是一副要整死对方的意思,云婷自然也感受到了,算了,应该不会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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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偷听抢来的委托,也不害臊,脸皮比我想得还厚。"赵明森靠在床头,撇了一眼背着对他在床上装虾米的人嘲讽。
唐桦当然没睡着,俩人自从进了屋子,一股难言的尴尬就在空气里蔓延,他束手束脚的,这件事上他确实问心有那么点愧,闷了一会儿反驳,"那天我没有偷听!她临走前来过,想再请你一次,只是刚好碰到我,就托我。。。帮忙"
"托你,你是什么?"怎么论都是找青影,除非。。。
"她那天不在,"唐桦翻过身坐起来,找回了那么点气势,"叫我帮忙看店。"
"还有这事?叫你帮忙看店?青影真是老糊涂了,"赵明森直摇头,"我得赶紧捎封信,看看店里有没有少什么。"
"你别欺人太甚!你可以质疑我的实力,但不能质疑我的人品!"
"我还是两个都质疑好了。等等,"赵明森转而想到,"她不是托你帮忙吗?你帮哪儿去了?"
"哈哈,这个。。"唐桦咽了下口水,"你没看到,咳,我'放'在那儿的信吗?"他越说越小声,不敢对视。
赵明森轻笑一声,"你是指抽屉内侧三层帛书下的那封信?一般正常人管这叫'藏'。"
"我在上面放了个手作挂坠,没。。没方便你找吗?我是想着等你的,但你太慢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青影?"
"我。。"当然是希望你不要发现,但对云婷的请求又良心过意不去。唐桦放弃圆谎,卸了气,"因为我害怕你真的会答应。"
"。。。。"
意料之外的沉默,唐桦偷偷瞄了眼,对方冷着一张脸,眼神沉沉的。
赵明森只是在发呆,从认识到现在,唐桦向来理不直气也壮,胡搅蛮缠得令人发指,他以为他又要编些可笑的鬼话,这突然的真诚一瞬让他不知道怎么回。
"你去哪?"唐桦看他起身往屋外走。
"睡不着,去看看。"
"你不困?"
"马车上断断续续睡了一天了。"
"哦。"
赵明森走了几步,见屋里的人没有跟出来,甚至灭灯打算睡觉,返回去将人从被子里薅出来。
"干嘛?"唐桦揉揉眼睛,他是沾床就睡的类型。
"你睡得着吗?"
"?"
"你不想快点解决委托,拿钱走人吗?"
有吃有住,为什么要快?唐桦愣怔着,眼睛一闭似乎又要睡过去。赵明森干脆手揽着他胁下给他带下床,披肩衣服,就拐着往外走。
"不是大哥,你不困我困呐。"唐桦不情不愿领着路,到了云父的房间。
"来这么久了,你有什么发现?"赵明森问。
"哪那么久,我也才昨天到。"唐桦靠着门框打哈欠。
"开什么玩笑,你都消失七天了,昨天才到?你那轻功爬也没这么慢。"
"这跟轻功有什么关系,我再怎么省钱也不可能腿着来吧。"唐桦扶额,糟糕的往事涌上心头,"我租了匹马,才走几里地就吐了。"
"呵,没这本事就不要骑。你租个轮椅摇着来得了。"
"什么呀。"唐桦皱着一张脸回想那场景,"马吐了。我真服了。"
"??"
"我只好租个板车拉马,一来二去,走的比它还多。还好那店家有良心,给我换了匹。"唐桦看赵明森表情复杂,"你怎么?"
"你真是个神人。"叹气,"要你有什么用,滚回去睡觉吧。"赵明森走向床上躺着的男人,看不出什么端倪。房间里也没有特别留存的气息。
"喂!当我什么啊!"唐桦刚刚给自己回忆清醒了,脾气也来了,"别看了,我昨天守了他半天,什么事也没有,中间胡言乱语过一次,听不清。而且他现在疯疯癫癫的,也问不出话。"
"那依你看?"
"病急乱投医,根本就没——"
唐桦还没说完,"砰"的一声闷响,身后的门自行关了,接着是房间里的窗。烛火一瞬全都熄灭,黑暗笼罩着眼前,他被这突然的一切吓到,脸色青了又白,"姓赵的,我就说你是瘟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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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赵明森皱眉看着一旁死死抓住他衣角的唐桦,"你可真是行业之耻,这么怕还接这个委托,生怕丢人丢得不够大是吧?"
唐桦一本正经辩解,但手不放,"我这不叫害怕,我这叫敬畏。"原以为对金钱的渴望可以战胜恐惧,果然还是做不到。
"吱呀——"长且尖锐的木板开合声传来。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唐桦本来夜间视力就不行,现在一吓更是和瞎子无疑。
赵明森感觉耳朵要出血了,"别吵了!"一个衣柜慢慢打开,黑洞洞的仿佛要从里面探出什么一样,唐桦还在他耳边求爷爷告奶奶。
"我好恨呐。。。"
幽幽的女声不知从哪传出,像四面八方围绕着扑过来一样,"我好恨呐。。。"
床上的男人似乎醒了,但身上因病疼痛难忍,低声又嘶哑呻吟起来,哀嚎地比那女声还恐怖。
"完了完了,是真的。冤魂索命来了,我们快跑吧。"唐桦大脑已经出走了,生平第一次任谁都够呛。他只是一个混子,不想真的送命啊。
衣柜飘出一长段白色绸缎,横跨整个房间,搭在壁灯那头。有湿湿的刺挠的触感在头顶肩旁出现,赵明森抬头,被眼前一幕震撼,唐桦也感觉到了,但不敢动。
头发,全都是头发,从房顶往下垂,还滴着粘粘的液体。黑黢黢的环境很难分辨,赵明森皱起眉头放到鼻尖,一瞬,房间烛火燃了起来。
是血,黏糊又潮腥的味道铺开在房间,唐桦好不容易能看见,被这一幕直接吓晕过去,倒进旁边人的怀里,赵明森下意识一接,然后往地上一扔。
绸缎鲜血淋漓,上面好像写着什么字,也是红色的,快与之混为一体。他走上前辨认,没走几步,被醒过来的唐桦抱住腿。
写的是:一命偿一命,一报还一报。
房顶的头发呼啦啦往下掉,化作血水。床上的男人不叫了,安安静静的。
窗外莫名亮起黄色的光,透过纸窗,一个明显的人影刹那晃过去。
唐桦还在惊吓里没出来,赵明森轻松挣开他,推门想追,唐桦也着急跟上,结果推开门,是一模一样的房间,同样躺在床上的男人,同样被染红的白绸缎,同样淌着血水的地板。
推开一间又一间,无限复制般,唐桦绝望,"是鬼打墙。出不去了,怎么办?"
赵明森试过,不知为何法术用不了,但他倒没有太紧张,思绪一直停留在刚才。真是冤魂厉鬼?也搞得太花里胡哨了吧?
"怎么办?"赵明森像是认真想了想,然后对着唐桦惶恐又期待的脸,淡淡道,
"不知道。"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