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南陌一觉醒来时,孟云闲正坐在床边一脸担忧的看她。
“你醒了”,孟云闲给她递来一杯水。
李南陌就着他的手喝了,睡醒时干涩的嗓子湿润了一些。
“你昨夜怎么了?脸色如此不好,我请了大夫来这里给你诊治,但是他来敲你门时并未有人回应。”孟云闲脸上尽显担忧。
“我当时睡下了,而且我只是有点累了,身体并没有不舒服。”李南陌偏过头,想躲避他的视线。
孟云闲双手揽住李南陌的肩膀,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
“那就好,不管你有什么不舒服都要告诉我,不管是你身体上的还是你心里的。”
李南陌一怔,顺着他的声音她能感觉到他正在起伏的胸膛。
其实不能怪他,他自幼在宗门长大,宗门中又大多数都是男弟子,他也是大大咧咧的惯了。
许是还有点不放心,孟云闲又试探的问道:“你昨天看起来好像不开心,是因为我让你当众弹琴吗?”
李南陌莫名的鼻头一酸,哽咽着点点头。
孟云闲看她这反应,当即就急了:“你别难过,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因为以前就觉得你弹琴的技艺很好,昨夜又喝了几杯酒,就想着你那么优秀,可以被更多的人看见的。”
李南陌也知道他并非是像她心里想的那般想要折辱她,不过昨晚确实是有些气在肚子里的,甫一听他有些笨拙且小心的解释就又心软的不行。
见怀里的人还是没有反应,孟云闲又说:“既然你如此低敛内向,以后在人多的场合,断不会再将你置于风口浪尖。”
只是因为低敛内向吗……
李南陌没有再答话,扯着嘴角对他笑着点了点头。
后来的日子,这件事情两个人之间就再也没有提过。
没过多久,李南陌怀孕了。
她以前太瘦了,即使是身怀六甲都也不显得臃肿,孟云闲尝尝亲自给她做饭只为她能多吃几口东西。
可能是虚不受补,李南陌怀孕的时候就孕吐的厉害,每次饭菜端到身边胃里就忍不住的翻江倒海。
久而久之,因为还怀着身孕,身体倒是比以往看起来更加的羸弱。每日拿起筷子动了两下就又放下。
孟云闲请来郎中给她改善,那郎中了解完以后就说:“可能是跟夫人以往的生活处境有关,夫人以往少时就为了保持窈窕的身段吃的很少,如今就算怀有身孕,也没办法一下吃太多的东西。所以这个只能慢慢适应,强迫她吃或许会适得其反。”
后来这郎中给她开了几味开胃的方子便离去了。
那时孟云闲安慰她:“你也不要着急,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你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老是强迫自己,不能吃的时候就放下。”
她那时感动之余就之觉得自己没用,每每抚上自己隆起的小腹就一阵愧疚涌上心头。
正巧那时的隐顷宗要举办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一时之间隐顷宗来了许许多多陌生的人,他们大多都穿着自己宗门的弟子制服,挺拔昂扬。
李南陌也是天天闷在屋子里都有些烦了,趁着那段时间也想出去看看,感受一下周围热闹的氛围。
那日在后院里的花园里散步,她身旁的弟子小心的扶着她。
待她走到一处荷花旁正静静地嗅闻荷花淡雅的清香时,后面响起了两个人低声说话的声音。
她也记不太清当时的清形,只约莫记的那应该是两个男弟子,穿着紫色的制服,腰上绕着一圈他们宗门特有的白色腰带。
“你看,那就是孟宗主的妻子。”
“是真挺好看的,怪不得是从秦烟楼里出来的,听说她当时声动汀南呢,一首曲子就让不少的人一掷千金。”
说着说着,这两个人之间的话语开始变得戏谑。
“你说,就算是她只卖艺不卖身,那她会不会因为钱被人家……”
话到这里就戛然而止,接着就是两个人恬不知耻的放浪笑声。
他们的声音不算大,但还是一个字不差的落到了李南陌的耳朵里。
李南陌双手成拳紧紧的攥住,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是一个凡人,不能直接飞到他们身边狠甩他们这两个畜生几个巴掌!
还不等到她反应,她身边的女弟子就已经起身上前准备理论。
这小丫头才刚来隐顷宗不久,灵力更是弱的不能提。但此时却是义无反顾的就要上去找这两个人算账,其实她最初听见的时候就想动手了,但是本着来者即是客的原则,害怕这样做会有辱宗风。但是没想到两人竟越来越过分,甚至直接开始造谣生事。
那两弟子看着来的人不过是个毛头丫头,也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副蔑视放浪的表情。
他们修炼了三年,一根手指就能把这丫头打趴下。再说了,这隐顷宗宗主的夫人是个从风月场所出来的女子,这一点天下皆知,总不能因为讲了两句实话就被怎么样吧。
他们就像逗路边的小狗玩一样,看着楚春寒被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摁在了地上,眼中玩味不言而喻:原来曾经天下第一的隐顷宗已经弱到这种地步了吗。
李南陌当即急了,声色严厉道:“你们不要得寸进尺了,快点把她给我放开,不然你们后果自负!”
“哈哈,好啊,我看我们怎么后果——”
话未说完,一道蓝色的灵流直冲这两个人的面门。
这两个人当即被轰的翻倒在地,脸都被砸进了土里,还未等两人起身,一只脚便踩在了它们的头上。
几个身着与这灵流相同颜色的服饰的女孩子,从旁边的草丛中现身。
领头的那两个女子把脚在这两人头上狠狠地碾了碾,隔着有些远的距离她们一起向着李南陌躬身行礼。
“问李夫人安!”几个人一同说,声音轻盈美好的不像话。
李南陌朝她们笑着点点头,算是回应。
她走近,将楚春寒扶起来,询问她的伤势。
旁边这两个脸被压在脚下的人似乎有些不服气,挣扎着还想说话。
“你们知道……我是……我是子虚宗……大弟子……”
晓瓯满不在乎扣扣自己的耳朵,假装没听清道:“什么,你很虚!”
旁边脚下也踩着一个人的女子笑了一下,“不用你说,我们都知道!”
周围的人听了都在哈哈的笑,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围聚在这里,这两个男子害怕事情闹大,再说这样实在是太丢脸,本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原则,就开始求饶。
“抱歉抱歉,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几位姑娘放过我吧!”
“对对对,我们两个刚才也只不过是一时口快,没有恶意!求求几位姑娘放过我们吧!”
夜染衣将脚下的人提着领子给拽起来,见此,晓瓯也是相同动作,让他们两个并肩站在一起。
晓瓯拍拍手,蹙着眉头说道:“好一个一时嘴快,那我说你们根本就是没了根的阉人,两人处在一起狼狈为奸,不知在干什么腌臜的勾当你又怎样!”
听完这番话,周围的不少人开始低声议论,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是看着两人的陋相就知道他们两个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两人面上青一阵红一阵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刚才还及其嚣张的气焰到现在已经散的一丝不剩。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将此处围成一个圈。
夜染衣朝着晓瓯使了个眼色,晓瓯心中了然。
两人朝着李南陌作揖,夜染衣道:“李夫人,这两人造谣生事,您是这次的东道主,方才我们有些逾矩,现今,还是您来决定他们的后事吧。”
李南陌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她们。
接着,她面色严肃,一改往日柔和,对着这两个人扬声道:“子虚宗宗门弟子因看我一人在此处,便口无遮拦造谣生事!行为恶劣,人品败坏!从此以后,你们两个莫要再踏入我隐顷宗宗门,这等品性劣质的人,我隐顷宗不屑结交!”
周围鸦雀无声,都看着李南陌。
许是情绪波动太大,身体稍感不适,她用手撑着腰说:“你们,跟我和我门下弟子道歉!”
面前的两个男子虽然低着头,但绝不是愧疚,只是因为害怕被别人看见。她一届没有灵力的女流之辈,又如何有如此大的权利,不让他们两个再进入隐顷宗。
那两个男子没有动作,李南陌也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双方就这么焦灼着。
僵持了一会时间,不远处传来喧嚷声。
只见孟云闲长身玉立,负手快步而来,周围的人都不自觉的给他让出了一条路,周围响起一声声的问好,孟云闲拂袖,只管快速通过。
待来到李南陌身边,见她浑身上下没有损伤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楚春寒低声在他耳边跟他说刚才发生的事情。
渐渐的,孟云闲的脸色变得阴翳。
“既然你们两个不想道歉,就不必待在这里了,子虚宗以后也不必再来了!”说着,便请人送客。
对面的两人此时简直躯体生寒,后悔的不得了,一个劲的鞠躬道歉说“对不起”,但是孟云闲却像是铁了心一般的不想原谅他们。
这时子虚宗的宗主一路小跑过来,头发都有些花白的人跟孟云闲点头哈腰。
“孟宗主您大人有大量,别跟这两个鼠辈一般见识,我回去自会修理他们。”
“回去修理,但是我夫人是在这里受的气,你回去修理他们,我夫人怎么出气?”孟云闲一直看着李南陌,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们。
语毕,这人就转身狠狠地甩了他们两个几个耳光,啪——啪——啪——
一下接着一下,,两人脸上刚才还沾着泥,这一打,把他们两个脸上的泥都震得掉落。不知打了多少下,见这子虚宗宗主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李南陌觉得也差不多了,嘴贱的惩罚也已经够了。
于是她出声阻止道:“好了宗主,我隐顷宗毕竟也不是教育你们弟子的地方,剩下的,你回去再教诲他们吧!”
言外之意,就是在这里修理的差不多了,回去以后你最好不要忘记了继续修理。
那两个人早已被打的鼻青脸肿,脸上又沾着污泥,此时就算是亲娘站在面前也认不出。
听完李南陌说的话,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这女人,真是好毒辣的心!
子虚宗得到回应,又将眼神看向孟云闲,孟云闲点点头:“就按我夫人说的办吧。”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众人纷纷散去。
夜里李南陌想着白天的事情微微有些出神,孟云闲从身后轻轻抱住她,吻了吻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低语:“还在为今天的事情不开心?”
李南陌回过身抱住他,“没有。”
她不为今天的事情难过,她只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弱了,连两个小小的弟子敢在她身后造她的谣。
她对孟云闲说:“等我生下孩子,你教我武功吧。”
孟云闲只当她是一时兴起,揉揉她的脖颈说:“你如何能习武,你也太瘦弱了,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吧。”
沉默了一阵,李南陌吐出一个“嗯。”
夜里,两人相枕而眠。
她看着孟云闲放在她身上的手,又转过身去看孟云闲的脸。
俊美的容颜近在咫尺,她却眼睛干涩,喉咙像是堵着什么,上不来也下不去,慢慢的,竟开始抽泣。
她竭力控制着身体的颤抖,但是孟云闲还是醒了。
他燃灯,借着昏黄的火光就看见李南陌脸上尽是泪水。
他无措的去问她怎么了,见她不答,越发的心急。
李南陌也不说话,其实是真的哭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越想越委屈,像是要把这些年没流过的泪水在这一晚尽数流尽。
后来孟云闲就轻轻的抱住她,吻她的眉眼,拭去她的泪水,李南陌哭了好一会,哭的自己都有些累了,才慢慢的止住。
她身上出了不少汗,孟云闲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等她平息下来,才柔着嗓子问她:“怎么了?嗯?跟我说说,受什么委屈了?”
李南陌声音还带着些颤:“没什么,就是腿疼……”
“嗯,还有吗?”
孟云闲眼睛依旧看着她,等着她说出点别的什么。
但是李南陌却避着他的目光,摇摇头说“没有了,就是腿疼。”
孟云闲背对着灯光,自己的半边脸拢在阴影之中。似乎是有些无奈的蹙了蹙眉,不过这也只是一瞬,片刻后就又恢复了寻常。
孟云闲让她躺下,她也乖乖听话。
孟云闲借着烛火一看,发现她身体确实是有些浮肿,就一下一下的给她揉腿,按脚。
孟云闲按得挺舒服的,加上李南陌确实是哭累了,没过多久,她就想睡过去。
等到孟云闲帮她按完,躺下的时候,看着她已经睡熟的容颜,眼角还残留着些许的水痕,昳丽的面容更添上几分的易碎感,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怜惜。
他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痕,想着她应该是不会跟她说实话了。
她有自己不愿意说的话,他懂,他也理解,他愿意等她跟他说的那一天。
但是下一刻,孟云闲就被扑了个满怀。
李南陌用脸轻轻的蹭他的胸膛,他的下颌抵着她柔软的发。
“其实我是害怕我生了孩子以后就会变丑,我也害怕生孩子……”李南陌的声音从下面传过来,有些闷闷的。
孟云闲低低的笑,抚她柔顺的长发。找了一个她应该不会难受的姿势稍微用力的抱她,一下一下哄小孩似的拍李南陌的背。
“不怕不怕,我们家陌陌长的那么好看,就算生了孩子也一定会很好看的,你不要害怕,你好好的吃饭,睡觉,不会有事的。”
这话安慰李南陌,也像是安慰他自己。
孟云闲没等到李南陌的回应,回应他的只有李南陌均匀的呼吸声。
月光透过窗子洒在旁边的地上,孟云闲吻了吻李南陌的额头,无声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