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剂师笔记 第29章 第二十九夜

寒冬一转眼就到来了，屋檐下挂着一大串干燥的蔷薇果。

因为季节原因而变成黑色的藤蔓认真地摆弄着果束的悬挂角度。

今天也没有被赶出家门，真是太好了。

藤蔓望着那些飘飘忽忽的雪花，心中这样想着。

冰凉的雪花落在它的叶子上，逐渐积起一层薄雪。

所以它什么时候才能进门呢？藤蔓忧愁又纠结地用它的藤尖一点一点地数着那些悬挂在屋檐下的蔷薇果。

一个、两个……九个、十个、十一个，等等，这一个好像已经数过了，那就重新开始数吧。

一个、两个……唉，什么时候才能进去啊……它已经反省明白了。

少年坐在窗前的书桌边，窗外是一片白雪皑皑，手中一支羽毛笔蘸着胡桃墨水，摇晃着记录下今天发生过的一切——

[月神历67年12月25日，大雪。]

[今天是风暴女神的诞辰，是创世主回归星海的日子，人们用缠绕着彩带的杉树与冬青树叶装饰房屋。]

他这样写到。

风暴女神便是这世界的最后一位神明，祂诞生于十二月末，是海洋的神明。

【在星熄日，海洋的神明诞生，万物的创世主回归无垠星海，肆虐的风暴笼罩了大陆，持续六天的惊涛骇浪吞没了旧的岁月，于是第七天便是新的一年到来。】——来自《梅尔维尔祈祷书》

[去波希镇买了一些食材和保暖的棉花，又遇见了米拉贝尔，每次去波希镇都能遇见她，这不可能是巧合。］

[米拉贝尔已经在镇上买了一栋大房子，总是闯祸的藤蔓抢走了米拉贝尔心爱的水晶球，随后一不小心摔在了刚扫过雪的地面上……水晶球碎成了两半。]

[陪米拉贝尔去神秘物品店买了一个新的水晶球，她要我帮她挑选……嗯，翠绿色的水晶球，很好看也很贵。]

就当作是自己送给米拉贝尔的星熄日礼物好了，今天是人们会互送礼物的日子。

三个月过去，灰棕色的小兔子一点都没长大，真不知道那些被它吃下去的草叶子都花在了什么地方。

柯尔蹦蹦跳跳地催促着博尔莱斯陪它到院子里玩雪——兔子会钻进雪堆中，等待被人捞出来。

博尔莱斯抱着柯尔出门，兔子一出门就开始在雪地里撒欢地跑起来，时不时为藏在积雪下的草尖驻足。

他站在屋檐下，侧头看向怨念深重的藤蔓：“知道错了吗？”

反思了许久的藤蔓连连上下晃动它的藤条：【知道了知道了。】

博尔莱斯问：“错哪了？”

【我下次抢东西的时候会把东西拿稳的，缠三圈，不，缠五圈！】

……我看你是完全不知悔改。

【我悔改了！】

“你就不该抢东西！”博尔莱斯使劲敲了敲它的脑袋，虽然他也不知道藤蔓的脑袋具体是在哪里。

“为什么要抢米拉贝尔的水晶球？”

【危险！水晶里有眼睛在看我们，所以要埋起来。】

和藤蔓相处了一段时间的博尔莱斯已经完全熟悉了这棵藤蔓的秉性，虽然它总是不老实，但他知道这时的它没有在为了逃避责任而说谎。

所以……眼睛是什么？居然会被它定义为危险。

【是月亮的眼睛，我们不能、不能被月亮看见。】

“月亮的眼睛又是什么？”

【就是月亮的眼睛。】

【月亮的眼睛会向死亡告密，然后……然后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要把月亮的眼睛埋起来，它才会闭上。】

行吧……博尔莱斯知道自己是问不出它什么了，这棵藤蔓心里有一些万分深信的东西。

对于这类东西，它只会一直重复着它的话语，听不进去哪怕一丝建议。

就像自己有段时间问过它为什么总说他饿，但它却表现得比他还要难以置信，就好像他不觉得饥饿是一件惨无人道的事一样——再然后它便会跑去胡吃海塞一顿。

当然，博尔莱斯认为这只是它在给它那控制不住的食欲找借口。

为了避免自己和它都一样撑得难受，博尔莱斯只好逐渐不提这件事，并且指望它可以在哪天自己遗忘掉。

但很可惜，由于它可以听见自己的心声，想要它遗忘掉这件事是有些困难的。

月亮的眼睛吗……这么说起来，米拉贝尔的眼睛倒是很像月亮。

【啊！眼睛！】藤蔓一惊一乍地叫了一声，话语中夹杂着如梦初醒：【我想起来了！我抢错了——该抢的是眼睛，不是水晶。】

博尔莱斯攥紧了拳头，第一次觉得愤怒原来是这么有存在感的情绪。

摔坏了水晶球不说，你下次还想挖别人眼珠子？

藤蔓一懵：【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了!”博尔莱斯拽住它朝屋子外面走，将原本栓在屋檐下的藤蔓改栓在了院门外：“给我再反省两个小时。”

【！】

【那我要是还答不对，是不是就会被栓在雾沼里了。】

藤蔓委屈到想哭，为了它那灰暗无光的未来，但可惜它并没有眼睛，更没有眼泪。

扯着藤条在门框上打了好几个结的博尔莱斯直起身拍拍手上的灰，他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得你在心里说“是”，我听见了……什么？还要把我的零食拿去喂游灵？？呜呜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反省的。】

所以藤之后会悄悄偷听标准的答案，藤再也不自己回答了——藤蔓开始了自我反省。

博尔莱斯见它在好好地面壁思过，于是便放心地将院门关上了，留它自己在门外反省……要学会文明待人！

这棵藤蔓可以说是前科累累了。

就比如它的活动范围分明很大，它却假装不能离自己太远，想做什么都要自己陪着它去。

关于那段每晚都得去雾沼的日子，光是回想都会令博尔莱斯觉得疲惫。

直到博尔莱斯发现，每当自己不在家，柯尔就总在被这棵藤蔓捉弄。

它会把自己藏在兔草堆里给柯尔啃，但显然它的味道并不好，甚至算得上糟糕，误食一口就能叫柯尔恹恹地一整天都吃不下草；

又或者趁柯尔不注意时打翻一些东西，然后嫁祸给兔子。

兔子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自己打翻的，兔子太笨了，记不住自己遇见过什么。

而家里又只有兔子。

所以除了凶手便再没有谁知道真相。

傻兔子完全没发现自己被捉弄了，毕竟难吃的草偶尔也会遇到，毕竟兔子总是忘记一些事。

就像是在吃过不甜的甜甜草之后转头就忘记了，于是又吃一口，然后又一次恍然大悟地发现这是不甜的甜甜草一样。

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但健忘的兔子会一直在同一个地方转圈圈。

因为它忘记自己吃过的亏了。

博尔莱斯也只是觉得那段时间的柯尔有些过于活泼了，连摆在桌子上的东西都能掀翻。

他完全没朝家里还有另一个活物在为非作歹上想。

后来嘛……在一段时间过后，博尔莱斯终究还是逮住了真正的罪魁祸首。

你说你的根就在我身上？你说你的藤只有那么长所以不能离我太远？

那么我不在家的时候，这些在家里横行霸道的藤条是谁的？

藤赃俱获，藤蔓没办法做出任何狡辩。

看在它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博尔莱斯就只罚它打扫了一个月卫生——要知道，每次收拾那一片栽赃给柯尔的狼藉的人都是博尔莱斯。

藤蔓花了三天学会了扫地擦桌和清理蜘蛛网，后来又给博尔莱斯添了各种零零散散的乱子，打扫卫生的天数也越积越多。

在扫地出门，扣减零食，禁止吃饭和打扫卫生之间，它当然是选择最后一个了。

托它的福，就连门厅处的小阁楼都变干净了，它从里面扫出了一堆蜘蛛茧、蜘蛛网和满满的灰尘。

那段时间它的藤条和叶子间都挂满了白色的丝，而灰尘就挂在蛛丝上。

博尔莱斯觉得等它反省结束之后还能给它找点新的活儿干，整理屋子又或者清理院子里的杂草——反正它精力多得无处用，四处惹祸。

把不知悔改的藤蔓关在院门外反思之后，博尔莱斯剪下一支在雪中傲然绽放的舞女兰。

这种花的外形就如同穿白裙的女孩正踮起脚尖旋转着起舞，花朵轻盈，似舞者在风中翩然——这也正是它名字的由来。

他又从盒子里拿出一只跳蛙。

这都是很久之前的计划了，在看到那页配方时他就有了这个打算。

科里会很高兴见到那种专门用于恶作剧的青蛙，而博尔莱斯希望见到科里变得高兴。

或者说，他希望自己在乎的所有人都保持着高兴。

因为喜悦是一种甜蜜的情绪。

但它又和糖或者蜜不同，它永远都不会让人觉得腻烦。

这个计划因为一直没有找到跳蛙就一直搁置下去了——直到今天早晨。

米拉贝尔似早有准备一样地从背后摸出两只跳蛙给他，他收到的第一份星熄日礼物是两只跳蛙。

但现在他得将这其中之一转送出去，连带着一朵舞女兰。

至于为什么只给一朵舞女兰，那是因为博尔莱斯担心科里会因此乐极生悲。

少年将一只看起来不太开心的跳蛙从盒子里拿出来，又拿起那朵刚从枝头剪下来的舞女兰。

利用舞女兰的茎和叶将那朵红白相间的花捆绑在跳蛙覆盖着青绿色滑腻皮肤的后腿上。

它很快就变得开心了，开心地蹦跳起来，发出欢快的鸣叫声。

总之，比起它刚才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还是现在这个吵闹的它更得博尔莱斯喜欢。

虽然它的确有些过于吵闹了——毕竟这是一件恶作剧道具。

巨大的声响更能引起人的不适，导致脑子里也难以控制地回响着聒噪的蛙声。

好吵……

博尔莱斯将绑在跳蛙腿上的舞女兰取下来，跳蛙又恢复了那副不开心的模样——

甚至比之前更加不开心了。

算了，能让科里开心就好。

*

【恶作剧青蛙：

在跳蛙的腿上绑一朵舞女兰，兰花枯萎前，它将无法停下跳动。

痛苦的跳蛙会发出巨大的鸣叫声。

像两百字鸭子一样聒噪。

注：恶作剧道具。

朝讨厌的人家里丢几只恶作剧青蛙……希望他们能睡个好觉。】

——来自不知名的笔记。

地瓜咕要被论文干掉了，写的完全就是依托答辩，可恶！可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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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