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滚石头 第1章 路演

南城的初秋舒服得让人直犯困，阳光细碎地洒在地上扮演落叶，企图多添一分秋意。

失业的不知道第几天，宋遥宇照例在地铁口摆上吉他袋子；

不可一世地唱着些过时老歌，然后坐在地上看着来往的上班族发呆。

明明自己也过得不怎么样却倒也总有些菩萨心肠的SB给点小钱；

钱不多，但是SB多了一天的收入也倒是还看得过去。

吉他袋子外贴着一个Q版鳐鱼贴纸，这是曾经他在乐队里的外号，

久而久之他也这么称呼自己了，哪怕是辉煌不再，可鳐鱼还是那个鳐鱼。

他拨弄着今日收获，吉他盒里的散钱，心里盘算着下午要不回去得了。

等社畜下班再来，就可以假装个全勤然后再捞一把今天夜宵就有着落了。

正所谓：一天一顿小烧烤生活赛神仙~

习惯了人群来往匆匆，反正也没人认真听歌，鳐鱼就恶作剧地故意把老歌唱得很难听。

心里就美滋滋思考今晚吃城东那家老舅烧烤好还是烂尾楼那家胖姐弟——啧怎么这么难选呢。

突然眼前站了个不识相的瘦弱男子挡住了阳光。

正准备开口骂让人快滚开，这男菩萨突然就给吉他袋放了一张百元大钞。

好家伙，明天也不来了！

正嘚瑟地准备收摊走人却发现眼前的菩萨还直愣愣地杵着：怎么回事？

鳐鱼蹙眉抬头一看，那人正认真的盯着他手里的吉他。

淦，也对：一百块买一首，我的确是要敬业一点；万一菩萨不满意把钱要回去了怎么办。

不行要是嫌我唱得难听，我就把钱抢过来然后跑掉；反正给了我的就不可能再要回去了！

双方就这么原地僵持了一下，心思各异。

鳐鱼把钱团吧团吧塞进上衣口袋然后抓起吉他，对着来人点了点头示意：老板想听什么？

只见对方局促地四下搜寻几眼，不知道在找什么。

“我这没有点歌本哦，你要不知道我就随便唱？”

鳐鱼嘿嘿一笑，一张毛爷爷一首破歌，这钱我是要定了。

突然地铁不知道哪个广告牌响起了最近最火女团：元气少女的成名曲《钱来钱来》。

男菩萨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嗯嗯啊啊的示意要这一首：这个这个，可以吗？

鳐鱼无语：大哥你是来砸场子的吧？

“这是女团歌，我一大老爷们我唱这个？我踏马给你现场也跳一个好不好？爱听不听，不听滚蛋。”

听到已经收好钱的流浪歌手突然开始骂骂咧咧，对方明显有些被唬住了。

该男菩萨背着一个巨大的旧背包，犹豫着往后退了一步就听见这包就开始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敢情上面还挂着几只旧画笔小杯子，一走一晃响叮当。

鳐鱼抬眼细细打量着对方：

穿的还算整洁但也掩盖不住身上那个穷酸气味儿，漏风的破洞牛仔裤上还挂着几个五颜六色的结团色块块。

看样子就是个破画画的，自己讨生活不容易还要来这装菩萨，完了还点女团歌。

脸蛋嘛，倒出乎意料地——还挺漂亮……

就这么愣了一会，眼下这人倒是不局促了，居然一脸认真地盯着鳐鱼看颇有种不唱就还钱的意味。

鳐鱼没见过这般无赖菩萨，可心里从一开始就给人贴了个“好欺负”的标签，

于是刷地一下站了起来准备壮壮胆开始骂街——

说是迟那时快旁边突然冒出一个搞直播的花枝招展女人嬉皮笑脸地挤了过来：

“天呐家人们快看！地铁里有人唱钱来钱来耶！有元气少女的粉丝吗，大家快来支持一下！”

“啊~谢谢元气宝宝的火箭~谢谢元宝大哥的兰博基尼~谢谢宝贝们~”

这夹子音可以电死十条鳐鱼了。

要不是手里举着手机直播，还不知道这哪来的唱大戏袖子舞到了地铁口。

旁若无人地花枝招展就算了，那唱大戏还这么直挺挺地把手机怼到了鳐鱼脸上，张着血盆大口乐呵着示意他：快唱！

鳐鱼脑瓜子一转一把按下手机，小小声跟唱大戏商量：火箭跑车五五分！

女主播脸上不悦的表情一秒闪过，然后讨好似地又笑了笑，偷偷在手机背后比了个OK——

实际心里偷偷骂鳐鱼钱眼子，拿着个破吉他卖唱就过来跟我分跑车？

自己有本事不会播吗？看老娘回头曝光你抢钱……

你等着水母头！

鳐鱼见状交易成功转过头对男菩萨微微一笑：

没办法要不是生活所迫哪个好人家出来卖艺啊。

听听听，我现在就唱给你听，老板等着哈~

男菩萨开心的鼓了几下掌活像个小屁孩，丝毫不介意这两人刚刚在自己面前光明正大地交易了些什么。

反正有的听就好了。

唱大戏举起手机关了打光灯往后退了几步仿佛在调整最优机位。

一边撅着屁股一边退退退最后到了几米开外的地方终于停了下来，示意鳐鱼OK,快开始。

鳐鱼臭屁地对镜头比了个耶，就是死活不肯撩开额前挡眼的碎发。

对了，元气少女一开始是叫怨气少女来着。

但是因为名字太过于丧气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某某观故预热的友情演出到处被卡，出道一个月就被上头点名整改，最后一气之下就改成了元气少女。

随即因为名字过于正能量就被某眼毒的大佬发现了商业价值，加大马力投资捧了一把，阴错阳差之下居然一炮而红。

这首钱来钱来的出道曲就是这么冲出了神仙打架的重围，成为了年度最佳洗脑神曲。

这几个月真的是钱来得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再配合MV几个养眼妹妹的鬼畜舞蹈可以说是现象级的神曲了——无论是歌曲还是舞蹈。

可鳐鱼现场表演的却不是原来的编曲原来的词。

他拨弄着破吉他颤巍巍地试探了几个音，然后开始自顾自的唱了起来：

……

钱来钱来，在这世人都在为半斗米折腰的年代

我渴望一个无限金钱的百宝袋

让妈妈不用寒冷冬天骑车上班

让爸爸无需半夜出门跑车赚钱

来吧来吧，在这啊人人都自顾不暇的破烂年代

……

另一头直播间听到这个怪异版本一下子炸开了锅：

“这什么东西啊，元气宝贝唱的好像不是这个词啊？”

“卧槽，现场改编，牛啊哥们！”

“怎么听着这么难过……”

“一点都不元气了！退钱！”

唱大戏一看直播间的氛围不对头，赶紧附和着骂了几句水母头。

转头就说带家人们去看其他景点，这破烂歌手的破烂改编咱就不听啦~

然后趁着鳐鱼还有瘦弱男子一个不注意，悄悄抓起手机撒腿就跑。

还好刚刚退的足够远，果然老娘很有先见之明：还想跟我五五分跑车，我看你像五五分。

呸——

这首歌的调子还有原来的歌词鳐鱼仿佛比谁都熟悉，这不唱得信手拈来。

什么女团男团在毛爷爷面前统统平等，都是一百块一首的破歌。

不过钱来钱来原本是丧得不行的风格，让人听了会有种被社会压迫下自愿吃了屎然后还会记得擦嘴顺便感恩上帝的美感。

就是后面发行的时候却不知道被谁改的面目全非，就连歌词都被恶搞了一番活脱脱从怨气变成了元气——

倒也与漂亮妹妹的团名遥相呼应，大家也满意得不行。

除了某位创作者——

鳐鱼偏不，他生平最喜欢到处恶心人，唱的这么活脱快乐不是他的风格。

给了钱也这样，这还是看在毛爷爷的面上妥协了的结果：

爷就这样，不爱听拉倒。

两分钟过去了，某人还沉醉在自己的才华里无法自拔，混到现在这个地步还真是天妒英才啊！

最后一曲终了，他迷迷瞪瞪从自我陶醉中抽出，眼前的男菩萨还在眼前杵着正啪啪鼓掌。

海狮式鼓掌晃得背包上的小玩意儿也跟着叮当作响。

得，再夸鳐鱼要游上天了。

不对，好像少了些什么！

他环顾四周，彼时上班高峰期刚刚过去地铁口现在压根就没几个人来去。

合着鳐鱼的激情演出只有一个观众：那唱大戏的呢——我的兰博基尼跑了！

彼时地铁口已经是没几号人了，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照得人暖洋洋的除了蹲在角落随机向路人乞讨的花白胡子老爷爷以外就剩他们两人了。

虽然鳐鱼并不知道跑车折现有几个钱，但是到嘴的鸭子突然间就跑了，他只能表现出损失了大几十万的遗憾表情顿足捶胸。

末了回头看到菩萨还在鼓掌，得了得了，闭嘴吧您。

他不耐烦地对着瘦弱男子挥挥手，示意演出完了他快滚蛋。

突然拐角处出现了个熟悉的黑色身影。

鳐鱼一看来者不善赶紧捞起破吉他袋子撒腿就跑。

“喂，又是你！都说了多少次不要在这搞什么破表演了影响市容！你别跑！”

来者正是附近派出所出来巡查的民警章昌。

最近要评选什么文明城市上头对路演乞讨还有什么摩托车都抓的很紧，可城管最近都去抓小摊贩了，人手不足只好把民警也拉出来充数。

这是今周第四次在地铁口遇到这个路演的小年轻了，本来都已经在第一次逮到时约法三章：尽量在早高峰之后赶紧消失！

结果每天都赖这么久，明天再遇到你高低给一壶。

张昌心想着，然后转头就去“请”窝在角落随机乞讨的老大爷挪地方。

男菩萨看到鳐鱼跑了，愣了一会随即也跟着消失在了地铁入口处，叮叮当当地慢慢走远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