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实验室研究日记 第96章 取代

真正从生死线上挣扎过一回后，这个世界的唐宋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宿命”，但对人却更加冷漠疏离。

研究室他几乎一个月只去一两次，课题也选择了要满世界出外勤跑调查和采样的。

但这一切都没有阻止他成为同期学生中最亮眼的存在。

毕竟他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从半点能力都发挥不出来的E级，变成了几乎满分的成绩通过传说中地狱难度的重评级考试。

不交朋友也是保持神秘感的绝佳方式。

两年以来，除了学院另一位风云人物昆仑，唐宋几乎大小事情都独来独往，甚至魔化污染源的调查也是独自前往。

不过他也只自己去了一次。

唐宋被“安置”到隔离病房的第二天，昆仑就冲到了学院办公室。

至于他冲进去后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就连和导师关系最好的学生，也被严令禁止打探那天相关的消息。

大家只知道当天下午唐宋就被送进了学院合作的相关医院，及时进行了全面的检查，在里面住了大半个月才回到宿舍。

而昆仑则在一个月后受到了警告处分的处罚通知。

但他不仅完全不在乎，甚至自己掏腰包请假出去参加妖怪事务管理协会的年度会议了。

唐宋则在回宿舍后没几天就想学校申请了校外住宿，学校批准的很痛快。

“晚上一起去吃顿饭？”他舍友对他要搬出去住的消息并不意外，但还是象征性的问了一下，“毕竟一起住了一年多。”

作为舍友来看的话，难说唐宋的好坏。

一方面，他作息非常规律、打扫卫生非常主动、也没有任何不良习惯，另一方面，以上这些特质也显得他“格外高冷”、不合群。

“不了。”唐宋迅速打包好了自己的东西，“约了搬家公司，晚上搬完要过去收拾一下。”

“那就这周末呗。”

唐宋看了他一眼。

“不用了。”

然后就不再说话。

舍友尴尬的挠挠头，感觉仿佛被唐宋刚刚那一眼看穿了似的。

傍晚时候，舍友出去和朋友吃饭打球了，唐宋合衣靠在床边闭目养神。

敲门声响起，唐宋没说话。

隔了片刻，对方又敲了几下。

“唐宋，你在吗？”

是昆仑的声音。

唐宋仍旧没有说话。

尽管在别人看来，昆仑无疑是对唐宋有特别的滤镜，几乎单方面算是唐宋的挚友，但唐宋却下意识想要躲避昆仑。

因为——自蜚炎事件后，他的体质便和常人不太一样了。

有段时间，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到底生活在哪个世界。

那段时间，他眼中的世界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调色盘。

无论是植物、昆虫、动物还是人类，在他眼中都是一团各种颜色混杂的，不断波动的能量体。

天空不再是蓝色、而是灰色和白色混杂的一片，水流不再是透明的、海洋不再是蓝色的，而是仿佛能把灵魂都吸进去的深黑色——调制过的饮品勉强会多一些颜色，但那些颜色就像是石油泄露进水中后飘散开的油花一样。

他无法正常行动、无法与人交流、甚至连饮食都只能闭着眼睛进行。

除此之外，他还能看到那一团深深扎根于自己体内的黑色——它就在他心脏旁边，和他的心跳一起、一下下的搏动着。

绝望和恐惧的感觉，甚至比蜚炎附体时更甚。

他已经几乎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了。

直到某天，他能感觉到外面太阳很好，于是强撑着精神，比蜗牛行进更缓慢的速度，独自从隔离房间走到了教学楼。

他努力分辨着那一团团色彩所代表的意义。

那时的他并没有拒绝同学的帮助，也积极找导师和学院反馈了情况。

两个星期过去，他感觉到世界又有了一点熟悉感，混沌的一切开始有了边界。他最先看清了每团色彩嘴部的位置，然后是他们的手臂，然后通过色彩的变化能够判断出他们的情绪和接下来大概的举动。他越来越有信心，甚至对同研究室的大家讲出了自己不仅能看到这个世界存在的生物，还能看到更多被认为不应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包括通过色彩的构成判断魔化污染的性质、这样便能一下找到处理它的对应方法。

研究室的大家都打趣说他这个能力若是能应用考古、或者医学领域可就不得了了。

实际上……也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经过唐宋的观察，无论是精神上的萎靡不振，还是躯体上的不适，都会在生物体的颜色构成上表现出来。

又过了一周的时间，唐宋的状态越来越好，他几乎能够控制自己同时看到生物原本的样子，和那些奇异的色彩了。

直到某天，他在公共课堂上见到了昆仑。

那一瞬，他如遭雷击。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了。

只剩下昆仑，带着某种炫目而耀眼的光芒，站在他视觉的中心，世界的中心。

他立刻明白过来。

蜚炎和它的力量并不是消失了，自己并不是赢得了活下去的机会，而是被人救了。

又或者对方甚至无意救他，只是想要得到那种力量。

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由于自己体内的黑影和昆仑的力量相互呼应，他们之间注定会产生某些纠缠。

一夕之间，所有人都发现唐宋性格大变。

他推翻了所有自己之前说的话，否认能够看到特别的能量颜色，拒绝和同门合作处理魔化样品，也推开了所有想要继续帮他或者和他做朋友的人。

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刻远远逃开，逃到世界的另一边，去躲避与昆仑的“注定”。

尽管在此之前和之后昆仑都没有做出任何想要打扰他生活的举动，但这种抗拒的感觉就像哽在唐宋喉咙里的一根刺，令他再也不能如以前一般安眠。

直到这次自己再次受伤被隔离。

又是昆仑“救”了他。

这一次，不再有人理解他、帮他说话，只觉得他不识好歹、冷血无情。

——“我能感受到你的气息。”屋外的昆仑声音冷了下来。

“还是你希望我就这么隔着门把所有的事情说出来？”

唐宋当然不是会为威胁所动的人。

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昆仑叹口气，按动门把，不请自入。

“一定要这样吗？”他站到唐宋床前。“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唐宋冷笑。

“蜚炎的力量，如果你想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把它给你。”昆仑道，“这次的事情，我也是真心想要帮你——不，主要是不能接受学院如此漠视大家的生命。”

一道无形的壁障出现在两人之间。

宿舍内向来是禁用术法的，为了防止大家的小动作，不同研究室的导师合力对整栋建筑施加了少说有5、6种禁制。

换句话说，唐宋的力量，已经超过院内大半老师——起码在某些方面是这样。

“把蜚炎的力量给我——”唐宋缓缓道，“我不需要那种施舍。”

他抬起头同昆仑对视，眼眸是蛇类一样的金黄色竖瞳：“我已经得到了比那强得多的东西。”

“原来你一直在用精神同步的方式解决那些魔化污染……那无异于是在摧毁你自己的灵魂啊！”

昆仑怒吼，“你有没有想过会被魔化污染的存在本身带有多大的执念？你有没有想过当你与这些样本同步时，也都与它们涉及到的每个魔化污染源同步了！也许，也许你还很幸运，没有走到过这些魔化样品诞生的地方，否则一旦你靠近那里，立刻就会被拉进魔化污染源的中心位置的！”

“谁说我没去过？”

昆仑愣了一秒，随即意识到唐宋上一次收到那么严重的污染，竟然不是个意外？

“消灭或者封印或者净化那些被污染的妖怪、样品本来就是杯水车薪。”唐宋道，“解决魔化污染源才是我们真正该做的。”

“你以为自己有几条命去试？”昆仑道，“你根本不知道……”

屋内气氛一时僵住。

“算了。”昆仑摇摇头，“我永远都拗不过你。”

唐宋皱眉。

“无论你信与不信，蜚炎的事情也好、这一次也罢，我都是真心想要帮你，因为……我们早就见过，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已经不在了。”昆仑又看了唐宋一眼，“只是你忘了。”

说完，他扭头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