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实验室研究日记 第4章 疑问

结果还是选了和陶冶一模一样的课表。

诸如“妖怪学导论”“天地脉轮与能量分级”等基础课程一门也没有，上来就是“高等符咒学”和“能量分解与法器应用”。

课本上来自各个国家不同语言的符咒对唐宋来说就是毫无意义的乱码，纵然能读能画也完全理解不了，而陶冶格外享受给唐宋讲解这些符咒的来源、流派和具体含义，似乎想让对方在三个月内速成为一名优秀的驱魔师。

又是个周一，满课，上午是天书一般的专业古代语，下午是一下午的政治。

这两门都是必修，意味着今天一整天唐宋都不得不面对两位魔王......呃，或者说是两位在评测中拿到了S的入门“驱魔师”。

鉴于他们这一行，这一专业在外面流传的叫法实在太广，唐宋拒绝了几种听起来就很神叨的称呼后，终于决定采取在某类小说中看到的称呼：驱魔师，或者是驱魔人。

自然辩证法老师一如既往地仙风道骨、傲视群雄——像个只存在于话本和电视剧里的老学究。

对着那快垂到胸前的飘逸的胡子，唐宋很难猜到这位老师的真实年龄。

“上节课我们讲到科学与玄学、人类世界与异界的区别和联系，虽然在座各位看上去都认认真真的听了，但我想，过了漫长的一周，你们肯定已经把什么都给忘了。”老师不屑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唐宋......身边的巫影身上。“巫影，你来说说，世上为什么要有驱魔师这类人？”

巫影起身道：“驱魔师是与妖怪相对应的存在，因果运转中多余出来的能量被富有智慧的个体吸收，如果个体为动植物则会成为妖怪，如果个体为人则会成为驱魔师。由于妖怪会受到魔化污染源影响发生魔化，因此需要驱魔师去发现、治疗或者清除这类妖怪，正如人类驯养动物。”

“呵。”唐宋听到陶冶哼了一声，“狂妄。”

老师对巫影的回答不置可否，转向唐宋：“旁边那位同学，你觉得他说的对吗？”

唐宋站起，看看陶冶，又瞥了眼巫影：“我认为巫影同学说的不完全正确。”

“不完全正确？好，那你说说你觉得他哪里说得对，哪里说得不对？”

教室后排传来低低的笑声，紧接着是小声的讨论，不去仔细听也知道这些人肯定认为唐宋会答出什么丢人的答案。

“我觉得驱魔师和妖怪是相似存在这一点，他说的是对的，”唐宋道，“但无论是动物还是妖怪，都是独立自由地存在，人类和驱魔师可以观察他们、救助它们，但不应该认为自己是自然的统治者，因为我们同样是遵守天地间规则而存在的。”

“那么，受到污染魔化的妖怪呢？”

“人类会生病，驱魔师会生病，动物也会生病，所以妖怪肯定也会生病。受到魔化污染的它们，就像是被病毒和细菌感染了的我们，它们表现出来的种种异常，对应着不同疾病的各种临床症状，从这个方面看来，魔化后的妖怪和原本的妖怪其实本质是相同的，只不过……”

“够了！”老师一捋胡子，“哼，你连寻常的妖魔精怪都没见过，能知道什么是受到污染发生魔化！你若真见到那魔化后的妖怪，别说认出它原来是个什么样子，不吓得掉头就跑就不错了！”

后排笑声越发明显，陶冶立刻转过头，眼神阴郁的扫过他们。

“若是遭到魔化污染，为防止其造成的危害扩大，最常采用的做法就是就地击杀或者永久封印。”老师继续道，“非要按你的说法来的话，那些魔化了的妖怪就是瘟疫源头，普通人对付动物瘟疫的情况不也是大规模扑杀么？”

可人类扑杀的那些动物基本都是人工饲养的，是为了经济价值，而驱魔师，真的只会去消灭那些受到污染魔化严重的妖怪吗？

他怎么觉得——起码就同课堂的这些人来说——没几个未来的“驱魔师”是心怀天下，打算用自己的能力降妖伏魔涤荡乾坤的呢？

“好了，坐下吧。”老师朝唐宋摆手示意这个问题到此为止，转过身继续念诵ppt。

“这种问题下次随便答一答就行了。”陶冶低声道，“虽然顶着不少名头，可教室里坐着的大部分人跟普通学生没差别，都是为了往后有个谋生的手段而已。”

更何况对于这些人来说，妖怪始终怎样的存在，他们要怎样通过自身的能力去为自己谋得在这世上的一席之地，那是在5、6岁时就已经被家中或者族中其他人教导灌输，已经在心中根深蒂固的观念。

“再告诉你个事，我们这个学院九成以上的人在毕业后都会用研究生的学历先找一份’普通人’的工作，等工作稳定后才考虑继承家业的。之所以大家都来这里学习，不过是因为都是相同的人，更能彼此理解，很多事情也更方便罢了。”

褪去“奇异”的滤镜，摘下“天赋”的光环，无论你是谁，都不过一日三餐赚钱生活而已。

“怎么，心态崩塌了？”巫影似笑非笑道，“觉得待不下去的话，现在想办法离开也还来得及。”

唐宋只觉得这些人，这些事……前后矛盾。

他才适应了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是存在的，妖怪们和驱魔师们都是存在的这件事，就突然被告知这个“存在”毫无意义。

但——什么才是真正有“意义”的呢？

很久之后，当唐宋重新回忆起这一天的这一刻，忽然明白，原来在他见到陶冶时，命运尚未改变，在他被分错学院无法退学时，命运也还没改变；直到被这个问题打乱心神、心生迷障时，他的命运才彻底走入了那不可知不可测的道路，从此风云骤起、所有的沉闷与平凡都再与他无关。

“来都来了，要走，也得等真正见过’妖怪’和’魔化污染源’之后。”唐宋同巫影对视，眼神中好像多了什么，“这个问题我会好好记住的。”

晚间，回到宿舍，巫影洗完漱从卫生间出来，走到陶冶床前抽走了他手中的书。

“做什么？”陶冶神情不善，“训练场还没对新生开放，你想在宿舍里打架吗？”

“你跟唐宋他说什么了？”

“哈？”

“今天课上，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跟唐宋说了什么有必要告诉你？”

“我说过，我现在对他有兴趣了。”

“那我劝你最好尽快打消你的兴趣，别自找没趣。”陶冶不明白巫影真正的意图是什么，出手夺书，两人瞬息间拆过几招，陶冶眼神愈暗，“而且他入学跟我无关，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再针对他小心被人家背后的大佬暗中制裁！”

“制裁我？我看到时候那人上赶着来谢我还差不多。”巫影后退到自己床上，丢开书顺便单手在身前张开个保护结界，“唐宋今日心神不稳险些走火入魔你都没看出来？他和我们这些人不同，从小接触了太多垃圾知识，如今突然进入我们的世界本能的会用以前看到的那些知识评判自己的生活，以为生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能够翻云覆雨改变世界，可现实呢？”

“现实就是他幻想的那些灾难和英雄都不存在，我们的能力在天道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我们所做的只是’分内事’罢了。”

“他今天先是表现的很圣母，然后又一脸中二，最后莫名其妙来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完全是我们学习过的因魔化妖怪附身或者过度能量干扰导致心神动摇魂魄不安的样子！”

这家伙竟然观察唐宋观察的这么仔细？

陶冶心情微妙，怒火未消，却又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有道理。

“还不是因为你非得坐在旁边，又回答的那么嚣张，他才不得不跳进老头子挖的坑里。”陶冶道，“那老头从第一天开始就看唐宋不顺眼你也不是不知道。”

“除了你，大哥没几个知道唐宋评级的人会看他顺眼；当然也因为你，恐怕他让人不顺眼的程度还会更上一层楼呢。”

“这一层楼里也没少了你的功劳！”

“所以说，做不到的事情，不如从一开始就选择放弃。”巫影把该说的话说完，书页丢还给陶冶，“或者至少别说多余的话别做多余的事。”

“你放心，之后你有任何需要我们帮忙的事情，我们都一定在第一时间选择放弃，不说多余的话更不会做多余的事。”陶冶冷笑着，起身往外走，“谁不知道你有个能未卜先知的家主妹妹呢？”

半分钟后，陶冶用夜宵和数张符咒“贿赂”了唐宋室友，又紧急从24h图书馆借了几本大驱魔师家族的传记，假装来给唐宋“补课”。

唐宋正跟马上要出差回来的导师何图商量什么时候进入实验室开始实践学习。

陶冶进屋，见唐宋正在忙便将书放在一边，心里盘算等会儿怎么跟唐宋开口。

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从白天那个显然没有解决的问题说起，到他认为唐宋应该怎样尽快适应现在的生活，再到他准备尽早带唐宋去训练场进行阵法符咒等等的联系，好在学期初的考核中狠狠打一把巫影的脸等等。

可见到唐宋，不知为何，他莫名觉得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纠结半天，唐宋那边聊个不停，一点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

约莫十几分钟，陶冶突然起身，背起书包，打算还是改天再进行这个艰难的谈话。

“什么事？”唐宋却放下电脑，直起身，叫住陶冶，“我以为你是来找张伟的。”

张伟，也就是唐宋的室友，评级成绩只比唐宋高出一点点，因此对唐宋基本没什么恶意只当做一般同学。

“我想来问问你实验室那边安排的怎么样，”陶冶胡言乱语道，“之前你老师不是出差了么，他可能对你情况也不是很了解？不行你可以来我们实验室这边先开始实践学习，反正咱们的毕业审查以实际能力考核为主，到时候说成两个实验室共同培养就行了。”

“我下周就可以进实验室了。”唐宋直截了当的结束话题，“由之前我见过的那个助教来带。”

“哦……那人叫什么来着，我记得好像是个挺陌生的名字。”

“方诺。”

“隐约感觉听过，”陶冶尴尬的笑笑，“我帮你打听一下？”

唐宋不置可否，思索了几秒，主动道：“巫影他跟你说什么了？”

“啊？他——”

陶冶正把借的书拿出来，听到这话，书包一下砸回了地上。

“你怎么知道……”

唐宋看到陶冶手上的书，心下了然：“自然辩证法课上那个问题，我去查过资料了，普通妖怪和魔化妖怪的记录材料我也向何图老师要到了电子版，看了几页。”

“呃——”唐宋超高的行动力有点出乎陶冶预料，“那你，什么感觉？”

陶冶过于小心的态度和屋内压抑的气氛令唐宋转过头，看向窗外，看向那沉静的天空和朦胧的月亮。

“老师说的对，我连真正的妖怪都没有见过，就把受伤的妖怪和发生魔化呃妖怪混为一谈，非常无知。不过驱魔师和妖怪之间的关系不能等同于人类与动物关系这点，我还是保持我的观点，人类这么多年也没有搞清楚自己和其他动物、和自然界的相处之道，驱魔师想要跟妖怪以及更高级别的存在顺利相处，肯定只会更难做到。”

“所以，你不纠结驱魔师到底应该做什么这点了？”

“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唐宋深深叹了口气。

他只要关注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想做什么样的事以及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好。

“那真是太好了。”陶冶挠挠头，把根本没派上用场的书和说教都抛到脑后，露出个真诚的笑容，“唐宋你真的很厉害，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己想通这点，这样看，半个月后的初考核你也肯定没问题！”

初考核？

什么初考核？

“虽然初考核会涉及到一些符咒、法阵的实际运用，不过只要你理论知识答得足够好，思政能过，符咒方面弱一点也是在情理之中…… ”

“你到底在说什么？”唐宋满脸崩溃的打断陶冶的话，“才上半个月的课就要进行考核？！”

已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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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