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实验室研究日记 第29章 约定

陶冶常住的宅子与巫家相距不远，开车约一个半小时。而且两家此前来往也不少，因此巫影几乎是快到陶家门口才给陶冶打的电话。

“喂？”陶冶几乎是立刻接起电话，“怎么了？难得你主动给我打电话啊。”

“少废话。”巫影道，“我马上到你家门口了，滚过来开门。”

“啊，诶？”

陶冶一溜小跑从道场跑到大门，果然刚刚好赶上巫家的车停下。

“开门开门，傻站着干什么！”

陶冶翻了个白眼，在门后的视网膜识别仪上刷了一下，与此同时门口摄像头对准巫影一行人，清晰而迅速的抓拍了一张。

“还是那么麻烦。”

两家的随从交接随身物品，巫影和陶冶径自往里走。

“你干嘛呢？”

“练习呗，”陶冶道，“开学不是要重新评级嘛。”

“你还用？”巫影奇怪的瞟了他一眼，“闲的？”

陶冶捶了他一拳：“我当然不弄那个，但是唐宋报名了，我得给他当陪练。”

巫影嗤笑一声，两人谈笑间穿过前厅，自回廊走过花园和竹林，而后进入设有特殊禁制的道场。

陶家这栋别宅原本是间道观，据说陶祖午间于树下休憩时梦到神女从天而降，款款向他献上两样法宝，他睁开眼，正见到一树花苞渐次绽放。

可惜的是陶家家史上再没有记载这位道士具体是怎么与神木缔结了契约，获得了无穷尽的自然力量。

更可惜的是，不知出于什么缘由，这间原本已经作为陶家本宅的院落于明清时期被陶家大家长们一致废弃，陶家举家迁至西南地区，只在这边留下零星本家弟子看守中庭的神木。

直到近些年陶冶出来读书，几次三番向大家长们申请，终于得到了这间别宅的居住使用权。

话不多说，两人走进道馆。唐宋见到巫影，略有些吃惊，尴尬的打了个招呼。

巫影见唐宋服饰与陶冶一般，道：“他在你这儿住？”

陶冶点头：“当然。老师说唐宋天赋很好，只不过不像我们有家族传承，所以在入学的评级上差了一点。”

巫影轻哼一声，打趣道：“可惜假期太短，要不你还能去我家住几天。”

唐宋笑笑：“等我过了评级再说吧。”

寒暄过后巫影简单的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来意说明，着重提到了自家妹妹可能在陶家神木上、以及那天莫名其妙来救场的方诺。

“方诺师兄？”唐宋道，“你确定？”

巫影点头：“他说是因为我有个什么表格没有交......他刚好过来看。”

“离校去向表吗？”陶冶道，“我帮你写了啊。”

“这么说，他是特地来救你的？”

会有这么好的事情？方诺难道可以未卜先知？

“或许他就是背后操控的那个人，先放出傀儡试探我的口风，然后再自己行动，反正我从头到尾也没看到那个所谓的操控着。”

“师兄不是那样的人。”唐宋插话，“你想，如果他有能够同时操控傀儡还在你梦中打斗的能力，那我们在他面前算什么？反正他有正当身份，为什么不直接在现实中找你？”

陶冶不置可否，巫影眉头紧皱。

“先不管他。”巫影岔开话题，转向陶冶，“你上次说的龙骨之事，操控傀儡那人也跟我提到了，但没说细节，你还知道什么吗？”

“龙骨吗？”陶冶思索片刻，“我只知道那东西碎成了几块，其中一块的力量被我吸收了，代价是必须要找到其他几块，消除上面的怨念。”

“巫岚会是受到龙骨的影响吗？”

“很有可能。”不同龙骨上残存的记忆碎片不同，怨念的力量自然也不同，巫岚大概是发现了龙骨上的这份怨念并且想要消除它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意外，“不过你妹妹为什么会在我家神木上？神木可是于陶家家主心意相通，突然多了个大活人压在上面，陶蓝还不气的跳脚？”

巫影耸肩，几人只好出了道馆往中庭走，陶冶向四周的守卫打过招呼，屏却众人带他们站定在树下。

“守卫？”巫影挑眉，“什么时候的事？”

“还不是上次偷偷溜进来被发现了。”陶冶道，“说是这么说，谁知道那群老头子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呢。”

陶冶口中的“老头子”无疑指的是家里的“大家长”们了。

陶家家族庞大人口繁杂，甚至许多旁支都已经改为别的姓氏来隐匿自己。为维系家族，第七代家主提议三代外的旁支每五家选出一位主事人，而三代内直系家族每三家选出一位主事人；这些主事人起初被称为“大管家”，负责将家主的重要决策传达到各家，后来慢慢发展成保管各家的一些秘术并且协助家主处理宗族事物。

由于新任家主大多年轻而负责人大多比较年长，家主对于负责人的依赖越来越严重，到现在几乎是彼此相互制衡的存在了。

“你家的大家长们可是越来越威风了。”巫影揶揄道。“我看陶蓝的日子不好过。”

陶冶“哼”了一声，道：“你想太多，我看他舒服着呢。行了行了，你快看，你妹妹到底在不在上面？”

“你们终于来了！”

树上的少女轻巧的跳下来，唐宋不着痕迹的后退两步给她让出位置。

巫影和陶冶围着树打转，似乎都看不到少女。在繁密的树叶间寻找“巫岚”。

“不对啊，你问到了花香，可是神木的花期还早着呢，你是做的预知梦吧？”

“你看到了吗？”少女歪过头问唐宋，“你看的到的吧？”

唐宋本不想回答，奈何少女对他紧追不舍，末了还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悠：“喂，小朋友，不要再装看不到了！”

唐宋只好应了声。

在他眼中，这棵树和上次一样，盛开着满树粉红色的樱花，散发阵阵花香。

树杈间躺着位身着汉服的少女，闭着眼睡得很熟，一条藕段似的手臂从枝叶垂下来，似乎等待着什么人拉起。

“这是她的天魂，暂时被梦见安放在我这里。”少女道，“作为代价。”

“什么代价？”

“压制某种力量。”少女挑眉，笑嘻嘻的看向陶冶，“梦境的力量太过温和，压不住那种暴躁的东西，所以我偷偷借给了她们一些力量，寄存在巫影那小子身上——作为代价，她妹妹的一魂要养在我这里。”

“别人不行吗？”

“本来也用不着这么麻烦，”少女道，“只不过陶冶得了这力量的一部分，剩下的力量便不好随便给什么人处理，所以出此下策。对了，巫岚本人是同意这件事的，虽然她一开始是想把这份力量给她哥。”

“她会一直沉睡下去吗？”

“当然不会。”

“如果巫岚不能在过年前醒过来，她的家主身份会直接落到我的身上，”巫影道，“也不会有人再用阵法为她续命。”

怎么能这样！

即使是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人，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也不该被放弃啊！

“我懂。”陶冶也叹气，“那些人……家长们，他们只会考虑自己家的利益。家主有能力时尚且不能让他们安分，更别说这样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

“怎么才能让巫岚醒过来？”

唐宋情急之下喊出声来，另外三人齐齐转向他。

少女跃到树上，盘腿坐下，正色道：“我不可能无缘无故放了她这一魂，除非有人支付给我她许诺的那份力量。”

“看来想找到巫岚必须尽快解决龙骨。”巫影没能在树上见到巫岚，心中一阵迷茫，自己的妹妹到底想传达什么？“但我连那东西在哪里都不知道，该怎么找？”

“有我呢。”陶冶道，“我现在已经获得了一份龙骨的力量，这些东西相互之间总该有感应的，我去你家待几天没准就找出来了。”

“什么力量？”唐宋低声道。

巫影的力量是神木给的，如果他想让巫岚醒来就必须帮助陶冶找到龙骨并交出其中的力量，而巫岚醒来后，神木会收回巫影身上的力量，巫岚肯定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除非这其中有多出来的一份力量，代替巫岚的天魂作为神木给予巫影力量的代价——或者说，这份力量是陶冶获得龙骨力量的关键。

两家谁都无法退步，长久的制衡不仅不能消除龙骨这个隐患，反而会两败俱伤。

唐宋灵光一现，望向少女：“陶家家祖身上的那份力量是哪里来的？”

少女微笑道：“契约。约定、关系性是两个完全不相关的存在能够共享、创造出新力量的基础，你若与陶冶结约，便可生成足以支付我代价的力量。”

“如果约定解除呢？”

“力量并不会消失，只不过......”少女笑笑，“先不要想那么可怕的事情啦，来来来，你答应不？”

“我......”

“唐宋，你在跟谁说话？”

陶冶伸出手在唐宋眼前晃动，唐宋感到自己不受控制的攥住它，陶冶整个人猛然僵住，巫影见他们两个不对也把手搭了上去——

纷纷扬扬的花瓣在三人身边落下，唐宋眼中的情景呈现在另外两人眼前。

“你确定吗？”少女道，“我要的力量可不是一点半点。”

“等等！”陶冶紧急插话，“你答应了什么！”

“缔结契约，用我的力量，来交换巫岚，”

“我的呢？”巫影道，“用我的力量！”

“你不行。”少女冷漠的摆手，“不够。”

唐宋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会痛吗？”

少女道：“会吧。毕竟......是要产生新的关系啊。”

“不行！”陶冶立刻拒绝，“绝对不行，我再想别的方法！”

“没有别的方法。”少女道，“否则，巫影、巫岚或者你必定有一人要失去力量成为废人，或者你们全部都会成为废人。”

“我同意。”唐宋将陶冶和巫影推开，上前两步拉住巫岚的手，“我愿意用我的力量作为交换。”

少女淡色的眼眸久久看着他，似乎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

“好。”

“不......唔！”

陶冶噤声，巫影被弹到外围，暂时晕了过去。

“那么……”少女终于开口，“约定吧。”

“嗯。”

“契约力量将代替我来约束、保护陶冶，直到他能掌控全部龙力。”

少女转向陶冶：“龙，你可愿向这个少年臣服，受他管束，敬他爱他如敬畏天地？”

陶冶有片刻的失神，听到自己回答：“吾接受。”

“变革已经开始，古早的神明渐次苏醒，我若还维持这个形态便不能守护陶家众人，因此必须要为你寻找新的力量源。”少女转向陶冶，“正巧你与龙有缘，或许未来你会有更大的蜕变，但龙力强悍、龙性残暴，须得时时有人约束引导才能让你不受其腐蚀。陶冶，此后你与唐宋虽为两人，但绝不能有二心，此事事关重大，你务必记住，明白吗？”

“唐宋他......”陶冶道，“我不想......”

少女摇头：“既已经被卷进来，便早没了回头路，陶冶，不要害怕，他比你能想象的更加强大、更加坚强。”

“可是.....”

“接受吧，这也是他的使命。”

陶冶半是欣喜半是恐慌，能和唐宋更进一步，他当然万分乐意，只是这真的不会让唐宋再次陷入险境吗？

某种温暖的力量将他包围。

是唐宋的力量吗？

他微微偏头，对方却好似没有察觉。

他伸出手握住唐宋的，感觉对方掌心干燥温暖，并且和想象中一样柔软。

“只要你说的，我绝不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