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客栈 第19章 第十九章

在饕餮抽回手，往厨房拿饮料的空隙，谈宋偷偷抬手碰了下自己的头，心脏很没出息地狂跳两下。

“你怎么了？”

谈宋猛然抬眼，对上对方关切的眼神，“什么怎么了？”

“你的脸……”饕餮偏了下头，似在思考，“红得像外头的灯笼。”

谈宋道：“你这个比喻用得还不错，换其他人没准儿会说像猴子屁股。”

“……这是重点吗？怎么回事？”

没等谈宋回答，饕餮那带着深重凉意的手指贴上他的脖子，“有点快。”

“什么？”

“脉搏有点快。”

饕餮手指上移，在谈宋愕然的目光中点上他的眉心。

“饕餮，你在干嘛？”

“诊疗，先别说话。”

半分钟后，饕餮茫然不解地收回手指，“奇怪。”

“什么奇怪？”

“你的身体没大毛病，但为什么脉搏会跳得这么快，脸还这么红？”

谈宋转了转眼睛，“可，可能是屋里有点热吧。”

他的视线偶然下移，惊问道：“你怎么又拿这个口味？”

“就剩一罐了。”饕餮说。

“因为很好喝。”

谈宋心说又得去补货，倏然间，脸颊被冰了一下，“干，干嘛？”

“给你。”

谈宋疑惑，“你确定？”

“你不是喜欢这个口味么？都最后一罐了，给你罢，我去拿其他的。”

说完这话，饕餮转身离开。

“饕餮……”

谈宋低头，看着手里的汽水罐出神。

等人回来，谈宋问道：“你以前也会这样顾虑别人的感受吗？”

饕餮打开葡萄味汽水饮进一口，“谁？”

谈宋摇摇手里还没开封的汽水。

“为什么要在意别人？”饕餮说，“只要是我看中的东西，谁都夺不走。”

“那你……”谈宋犹豫着，“那你分享给我是？”

“就是想分享，有什么问题吗？”

谈宋直摇头，朝他笑了笑，打开易拉罐。

秋日的夜来得快，太阳落山没多久，天幕很快也暗淡下来，几颗闪亮星子散布。

谈宋躺在后院摇椅上，手边是新洗好的水果，另边坐着在看投影里来回人影的饕餮，对方正默然吃香蕉。

又摇了一会儿，谈宋道：“有件事我忘记问你，但可能有点冒犯。”

饕餮鼓着腮帮子瞧他。

“你提过的‘协助’是什么意思？跟你受的伤有关吗？”

“嗯。”

谈宋又道：“难道是去打架？”

“嗯。”

“为了什么？”

饕餮道：“我试试能不能说。”

类似的说明，他在白泽那儿听过，现下已然做好听那种恐怖声音的准备。

“我去了平行时空。”

“嗯？”

谈宋有些诧异，既诧异于能听到对方的声音，也诧异于自己听到的话语。

“平行时空？”

饕餮脸上同样表达出惊讶，点点头，继续说：“你们人族不是也有这种研究么？只不过好像没多少人能够实现。”

谈宋扯出个笑容，“然后呢？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罗睺现身，一方大乱。”

“又是他？阴魂不散。”

饕餮道：“他会在每个平行时空里试探，与此同时，老祖也会守护每个时空，我们也是。”

“那你是其中一个平行时空的饕餮吗？”

“我是本体。”

谈宋忍不住哇了一声，坐直身子，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那这里是本体世界吗？”

“可以这么说。”

“继续继续，我就喜欢听这种离奇故事。”

“这并不是故事，是真实发生的事。”

谈宋道：“我的错，你继续说吧。”

“那个时空的饕餮分影出了点问题，但缺口得有人补上，老祖便召唤我前去。不用担心，罗睺的本事还不足以来到这里。”

“他出了什么事？我说分影。”

“被偷袭受了重伤，所以我的本体也会受到影响，好在有你帮忙照顾。”

谈宋的手指无意识挠挠脸，“没想到我居然还能派上用场。”

“很有用。”

“之后呢？你消失那么久，难道都是在跟罗睺战斗吗？”

“算是罢。即便是他的分影，对付起来也没我们想得那么容易，而且他还闹得乌烟瘴气，我们兽神的力量多来自天地灵气，灵气一浊，势必会伤及修为。”

谈宋心有余悸地说：“幸好你们最后赢了，不然太可怕。有查出是谁偷袭吗？”

“白虎。”

“谁？”

“准确点来说，是他的影子，我们称为恶影白虎。同为兽神，他自是知晓我们的弱点所在，而且他隐藏得实在太好。”

谈宋：“抓到人了吗？”

“跑了。”

“会来这里吗？”

饕餮摇头，“罗睺都来不了，更不提他。”

谈宋松出一口气，又道：“那你好好在这里养伤，想吃什么就跟我说，我都买给你。其他都好说，身体一定得养好。”

“对了，你说的这个天地灵气具体指什么？是空气吗？我们这边的气候应该还不错吧？我看那些推荐文章里都说这里风景宜人，适合养老。”

饕餮笑道：“这里很好，不必慌张。”

“我还是觉得好奇妙，明明几个月以前，我还只是个求职无门的大学毕业生，结果不光是成了民宿老板，居然还跟你们这些神仙扯上关系。”

谈宋挠头，“要是把这经历说出去，他们会觉得我疯了吧？没准儿还会带我去精神病院。”

“在那之前，我会先解决他们。”

谈宋咬了咬嘴唇，斟酌着开口，“饕餮，你说我会是在做梦吗？现在遇到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等醒来之后，我可能还趴在寝室的桌子上，接着还要跟他们一样挤破头投简历。”

“你们人族不是有检验梦境的方法吗？你大可以试试。”

“但有的时候做梦也会痛的。”

饕餮摇头，“这不是梦。有些事听上去确实很难接受，但它就是现实。你能遇上，是命中注定。”

“我们相遇也是吗？”

“是的。”

“那就好。如果我命里真要经历这些，现在看来，好像也能接受，毕竟听上去就非常具有传奇性。”

饕餮拿过一个香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我们家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主要是，我还是没懂为什么结界会设置在我们家的客栈里？”

“守护者。”

“谁守护谁？”

饕餮道：“你们家世代守护饕餮，也就是我，而我亦会以法力庇护你们兴旺。严格算起来，这种关系是交互的。”

“但我的先祖基于私欲背叛了你。”

“我也毁了大半谈家。说起来，你该恨我。”

“恨你，然后呢？你再恨我，世世代代延续下去么？他们的事离我太远，哪怕真的有关联，难道最该恨的不是在其中挑事的罗睺吗？饕餮，你说你毁了大半谈家，那些无辜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转生了。”

谈宋又道：“如果没转生，也该由他们去怨恨，轮不到我。不过，我确实会憎恨这个莫名其妙施加在身上的诅咒。”

饕餮不言。

“白泽上神说我总有一天会找到解决办法，希望他不要骗我。”

“保你平安。”

谈宋轻笑，“借你吉言。”

话音刚落，就听天边响起一声雷。

谈宋：“！！！”

饕餮道：“雷公电母怕不是在找死。”

他耳边很快响起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告饶声，对方还说自己只是按章程办事，望饕餮谅解。

“知道了。”

谈宋退出天气预报界面，惊讶道：“你知道什么了？我还没说话呢。”

“你想说什么？”

“快进去吧，等会儿要下雨了。”

就在他们将东西搬进屋没多久，雷雨降临，谈宋舒出一口气，“幸好我们手脚快，不然已经成落汤鸡了。”

“他们不敢。”

“谁们？”

饕餮道：“雷公电母。”

“他们真的存在？”

“嗯。”

谈宋收起摇椅，把果盘拿回前台，拉着饕餮坐下，兴冲冲地问：“还有谁？龙王会负责降水吗？”

“你说的是龙神吗？四海龙神的确负责这些。”

饕餮忽然皱了下眉头，“这场雨有点奇怪。”

“奇怪？不会是罗睺的阴谋吧？”

“一查便知。”

饕餮闭上眼，放出神识，谈宋正襟危坐等待。

十来分钟后，饕餮睁眼，又是那双令谈宋看得脊背发凉的黄金瞳，冷声道：“非常浅薄的气息，这场雨因此而来，为的是驱逐。”

“那……”

“他探路失败了。”

谈宋刚想回复，忽见眼前漆黑一片，唯余饕餮那双眼明亮。紧接着，他听到附近的商户此起彼伏的吵嚷。

“停电了吗？”

饕餮道：“看来是的。”

说着，饕餮双眼变回以往的黑眸，继续道：“先关店罢，反正今天没客人，而且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好。”

谈宋说着，摸索着手机起身。

“我来罢。”

饕餮侧过他，步伐稳健，毫无阻碍地关好客栈大门。转头时，他发觉谈宋有些苦恼。

“怎么了？”

“啊？我还没洗澡。”

“那现在去罢，趁热水器里还有存余。”

谈宋说：“那我去去就来。”

他开启手机的手电筒，噔噔噔上下楼。

“这么快？”

谈宋道：“忘记问了，要拿你的换洗衣物吗？”

“我自己拿。”

谈宋重新上去，拿来衣服进浴室飞快洗了个澡，出来时整个人热气腾腾，连牙都刷干净了。

“应该还剩一些，你快点进去吧。”

说话时，他手机上的灯光晃了下饕餮的眼，发现后很快偏移。

“小松子，你先别走，我等会儿有话想跟你说。”

谈宋困惑，但还是答应下来，坐在前台那儿等待。饕餮这回洗澡速度很快，约摸就花去几分钟，谈宋不免有些惊奇。

“你要跟我说什么？是肚子饿了吗？”

“不是。”饕餮声音有些迟疑，“你今晚能跟我一起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