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躬行 第8章 第 8 章

这是很难想象到的画面，和林子业在同一个班上课。

他的好运似乎用光了，他的座位既没有和靠窗的林子业成为同桌或前后桌，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挨着秦兆栋，反而是个两不搭边的中间位置。

同桌是个可爱的女生，叫王瑶，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她没有像自己刻板印象那样，带着厚厚的眼镜，死板的拿着笔记本把那些在课堂违规的同学都记下来。反而兴致勃勃的拉着自己跟她在自习课下五子棋。

两个人用铅笔在作文纸上博弈，分出胜负再用橡皮擦掉开始新一轮。下了自习，这把还没结束，秦兆栋凑过来支招，大嗓门嗷嗷的，又惹的一些人围过来。

最终女生找到了漏洞，围观群众直呼赢的漂亮。王瑶哈哈大笑着起身去找姐妹。石启澜作为输家自觉拿橡皮把‘棋盘’擦干净。

“跟我来一把吗？”，林子业坐到了王瑶的位子上，问他。

他答应的痛快，落子却十分犹豫。他想赢却觉得自己不该赢，轻易输给对方又怕被看轻。这是双重博弈。他下的比之前都烧脑。对方却没什么心理负担的样子，落子飞快，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他很快没心思考虑别的，认真的观察棋盘。

上课铃响了。林子业起身还座位给王瑶。他拿着还没下完棋的作文纸，不舍得擦掉，偷偷收了起来。

实验班跟普通班的最大的区别是氛围。都在认真学习，认真听讲，认真完成作业，不会的题目不会图轻松去抄，而是缠住老师问个明白。他很快也学着其他人那样，缠住老师问问题，可惜数学老师并没有耐下心来给他解答，而是抬手一指：去找林子业。

“……”

对方看起来毫不意外的样子，几乎是在等他被数学老师拒绝：“老王（数学老师）是1班都公认的摸鱼大拿，你找她问题算是找对人了。”

“？”

“我在1班的时候，老王都会把人推给我。”，林子业笑了笑：“没想到我来了3班，她正巧也被安排多带两个实验班，真是缘分。”

确实是有缘。不过不是林子业跟数学老师。

石启澜真的体会到了同班的快乐。虽然实验班的早到晚退把战线拉的有点长，但他每天都会看到林子业，就算一天下来半句话都搭不上，心里也是感激的。能在一个班真是太好了。他已经不能期待更多。

新学科对石启澜来说还是有点吃力的，书本上的知识可以读懂，想要理解却很难。他总是要放学回到家重新回炉一次，累但效果还是有的。王瑶知道他以前是普通班考上来的，但不知道他原来是摸鱼选手。

真正发现他变了的另有其人。吃完晚饭，他回屋做作业。手机一直在震，是八卦魂燃烧的秦兆栋发来的信息。

‘为爱冲锋吗？’

‘是谁让你一改往日颓废本色，变成三好学生的？’

‘有偿啊，你说了我也可以跟你分享一些小秘密。’

‘你喜欢的是班花吗？’

‘不会是你同桌吧？？’

石启澜：这么能猜，为什么不猜我喜欢你。

手机安静了。开始认真做作业。失足掉进井盖的人，再看到地上的井盖时，总会比别人更多一份谨慎。他现在就像这样。已经掉过一次，他不想再掉第二次。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有能力一直和林子业成为同班同学。他十分有动力的去学习，咬碎了牙去啃自己非常不擅长的科目。

他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只是害怕有一天，上帝不再垂怜自己，他靠自己也可以靠近对方。说实话对方的掉落反而让他心生罪恶感，他比较希望的是对方一直高不可攀，由他一步步的去攀登至同样的顶点。

所谓顶峰相见。

即便现在的他太不够格。但努力努力再努力再努力，总不至于原地踏步。他不相信付出就一定会有收获，只知道努力肯定不会有错。

第二天看到秦兆栋躲闪自己的神情，他才意识到自己昨晚的鬼扯八成被对方当真了。连拖带拽把人拉到操场的时候，秦兆栋一脸别扭的让自己有话快说，他还有事。那语气真的太不正常，搞得石启澜有种这波举动像是在贴合自己昨晚跑火车说的话。

“昨晚上我被你吵的学不下去，就随便扯句话搪塞你，不是真的对你有好感。”，操场的人多了起来，他们俩个大男生这样把边儿站着，秦兆栋表情还莫名有点羞怯，石启澜想赶快结束这个话题：“我对天发誓，对你没兴趣，我下次一定不乱说话了。”

秦兆栋脸像变戏法似的，换了好几个表情：“你不用解释的，我知道，你早就想跟我考一个班。”，他有点为难的再度开口：“但我目前喜欢的是范梓滢（班花），我……”

“停。打断一下，我不喜欢你。虽然我学习努力的原因确实不单纯，但不是因为你。咱们快走吧，好几个人在盯着咱们看，你也不想被班花误会吧。”，这种事再来一次真的会折寿，石启澜很想给自己的嘴贴个封条。秦兆栋听到班花的名字，清醒的非常快，脑子也转过来了。

石启澜还真有喜欢的人。目前看来这爱情的力量劲儿还挺足。果然学习讲究一个心甘情愿，苦点累点无所谓，动力有了心就能冲。自己这种被私教半逼着补课是不能长久的，秦兆栋把自己的秘密秃噜了个干净，对方的啥都没听到。

他们正好踩着上课铃进的教室，石启澜桌子上还是上节课的书，他低头赶紧换。找书的时候，下意识往林子业那边看了一眼，座位上是空的。

林子业怎么不在？

老师课讲的很紧凑，他在努力跟进度的间隙写了张纸条传给同桌，想问问怎么回事。

这张纸条还没得到回复。班门先一步被敲响。事情不受控制的发展。有人跟随着班主任一起进来，来人把林子业的东西收拾好带着它们，匆匆离去。

这节课上的太漫长了。

他神不守舍。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进来的人表情都十分严肃。

是林子业出什么事了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与他相关的事情？为什么会有人替他把东西都带走，他去哪里了？

未知的恐惧让他胃在翻涌。他瞬间回忆起了突然消失的蜗牛，放跑又被逮回来死去的刺猬……

他招呼都来不及跟老师打，刚跑到走廊就一个腿软，半趴在地上，吐了个干干净净。

他其实很害怕发生这种情况，之前他胃不舒服的时候，去医院就医，医生说他可能在当下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导致呕吐。

由于没有人可以接他回家，他只能在医务室躺着休息，等好些再走。

知道林子业要转学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确切说没人知道他到底是转学还是怎样，只是没有更多的信息被挖掘。

一切都令人措手不及。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甚至来不及见林子业一面。他的好运仿佛到了租期急着还，初二的同班时光还不到半年，他就意外的失去了见对方的机会。

努力的奔赴，到头是一场空。

在林子业消失一周后，他试图找班主任打探情况。办公室门开着，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惜的，不过他在这边也没亲人了，肯定要出国找爸妈啊。”，班主任正跟谁在聊什么，另一个老师搭茬：“他爸妈倒是挺爽，把孩子扔给老人，自己出国享受生活。”

班主任叹了口气：“是吧，子业挺好一孩子。从小就是他奶奶带大的，跟爸妈都没什么感情，现在要跟他们出国，肯……。”

石启澜听不下去了，他一直以为自己不是好听八卦的人，可他实在想知道林子业的去向。

这一个蹲墙角，还不如不听。

可能思想太局限，他以为对方最多就是换个城区，没想到还有出国这个选项。

他大概是没机会出国的。他甚至还没做过一次飞机，啊，火车也没有。

他问秦兆栋的时候，对方把话又扔了回来：“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啊。”

石启澜呆住。

这句话怎么听都不对劲：“为什么这么说？在你眼里，我们关系很好吗？”

如果不是他恰好和秦兆栋聊到，或许这些事都不会被自己知道。

“平安夜你桌子上的苹果是林子业放的啊，他还送了我一个，但跟你的苹果好像不一样，你那个时候吃的就是他挑出来让我给你的，我都不知道包装都没了，他怎么看出来哪个是他的。吃的我要吐是真的。”

“你那个喷雾我就喷了一次，第二天就让林子业给切走了，我后来找他要，他说用没了。多混蛋啊这人。”

“他要走都没跟咱们谁说一声，还挺奇怪的，突然消失，还让人有点不适应。我这球都没处约了，不过现在这逼课搞得我也没空打。对了，你数学最后那题解出来了吗？多少啊？”

电话挂断的时候，手机已经微微发烫。他想细嚼慢咽的消化刚刚听到的大量信息，却没有办法控制，他头疼的厉害。

数学最后一道题的答案是什么，林子业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前面的问题第二天老师会讲，后面的问题，他能找谁去问呢？

他知道的是，无论答案是什么，他都失去了拥有的机会。

命运安排了一场笑话。

他喜欢的人或许对自己也有一点在意。在对方消失后，自己才知道这件事。错过的刚刚好。

他几乎是无法控制的，用手机给那个他隐蔽备注的号码拨了过去。

“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谁能说这不是一场梦呢？

就这样，林子业在石启澜的世界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伴随着初二上半学期结束。

冬天又要来了。今年的石启澜不会再收到那个吃起来涩涩的绵绵的，深红色的苹果了。

早知道就小口一点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