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躬行 第10章 第 10 章

收到初中同学发来的婚礼邀请时，石启澜才有种‘我们这批人已经到了要结婚的年龄吗？’的迷茫。说实话初中的同学，他没有几个还在联系的，王瑶算其中之一。秦兆栋一直觉得他们俩到现在还在保持联系，肯定有戏，直到他也收到对方发来的请帖。

‘错付了啊，我们石，初中几年到现在守身如玉全都不作数了。’

‘如果你想拼一拼，兄弟拉下脸也陪你。’

‘你先租个车再租身衣服，司仪一开口，你就说不愿意！我留下替你挡住千军万马。’

秦兆栋的戏瘾有时候比自己后妈还重，也是服了。

婚期定在了周末，很方便固定工作日的人参加，比如自己。他的休息日一般都在家里待着，但并不轻松。可能他养的动物比较多，周末基本就是大扫除的日子。

除了新家礼物，他还接了两条漂亮的泰国斗鱼，一顿捣鼓，目前还剩一只苟住。接了几只小乌龟，接了一群颜色漂亮的天使鱼。赵映晖上门第一句话就是：“私人动物园还需要买票吗？”

周六他起的很早，收拾好所有动物的粪便，把吃的喂了，他才捣鼓自己的早饭。一般都很简单快捷。他消食的方式是跟猫咪一起看鱼缸里的鱼，两双眼睛很认真的盯着鱼缸。一坐就可以坐很久。

出门的时候把垃圾一起带了出去，办”婚宴的地方离自己家很近，十分钟左右就到了。酒店外的气吹拱门上写着两位新人的名字，男方的名字并不熟悉。他刚抬脚进门，就有人迎上来搭话，问他是男方的还是女方的朋友，领他到交份子钱的地方。

“您好，石启澜。石头的石，启示的启，波澜的澜。”，他边说边掏出红包递了出去。

“三千。”，女方亲友头都顾不上抬，数完先跟记账报数，对他笑笑，客套道：“您往里请。”，接着招呼下一位来宾。

会场布置的很温馨浪漫，大屏幕上在滚动播放两位新人的合照。不是拍的结婚照，而是日常生活的留影。他看的十分入神。

他们从大学谈到现在结婚，没多少年，已经拥有这么多难忘的回忆。石启澜挺羡慕的。

还没等仪式开始，凉菜已经被端上桌，他旁边坐着一位小朋友，等不及的想伸手抓，被他妈妈拦了下来教育。小孩子抿着嘴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石启澜，一副我好可怜的样子，把他逗得直夸可爱。

新娘进场的选曲是首相对冷门的中文歌，歌词写的很动人：

‘每个选择路口，

我就挑难的路走，

每次你放弃我，

我突然回头你却还跟着我。’

一张纸巾递过来，石启澜才发现自己眼泪溢了出来，不好意思的和秦兆栋点下头，接了过来。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真的是新娘太美了吧。

新郎上场反而笑点颇多，跳着当下流行的花手摇，夸张的摆胯扭腰，有种不顾台下人死活的拼命。秦兆栋笑的不行，把石启澜腿都快拍肿了。

“停。我心疼你的手。”，石启澜提前预判对方的落掌。

“真是甜蜜。”，秦兆栋女友一脸吃到了的表情。

“……”

明明以前同性恋还被唾弃，什么时候开始，局势变的如此明朗。好消息：自己的好朋友找到了对象，坏消息：她是他们俩的cp粉。

双方父母上台，敬茶，两位新人互相告白。

这时热菜跟筷子终于开始上桌。

敬酒的顺序每个地方都不同，到他这桌的时候，很多人都吃的差不多要走了。他们的敬酒也能多聊几句。新郎官喝的不多，手举着杯子还很稳，笑着听新娘介绍她这桌同学跟亲戚。

“石启澜我知道哈哈，以前跟王瑶是同桌？”，新郎听到他的名字，仿佛格外开心，还伸出手跟他握了握：“我还认识你们班的林子业，你记得吗？他出国了，最近说要回来。我前些天邀请他参加婚礼，他还说不一定能赶上。”

石启澜表情僵住。

他有多久没听到过这个人的消息了？王瑶看他表情不对劲刚想打个哈哈过去，就见对方快速抓住了自己爱人的手臂，酒都被带的撒了些出来：“你见过他？”

新人在宴会结束后急匆匆的去收拾东西，离开。酒店的服务生们按部就班的收拾残羹剩饭，收拾到他这桌时才发现有位客人还没离开。他们互相使着眼色，不敢打扰这位客人。

他看上去像受了很大打击的样子。

服务生们无奈的挪去别的桌，开始清洁桌面，撤桌布。

后勤人员还没走，来回切换音乐，不知道在调试什么。

又换到了新娘出场时的歌曲。

‘每次你放弃我，

我突然回头你却还跟着我。’

他没想到消失那么久的人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大学去美国读了两年交换生，那时候想买个代步工具，全新的太贵，就在二手平台买的，怕被骗还特意选支持面交的。见到才知道对方也是这学校的学生。我刚来对这里不太熟悉，他人看起来很好，又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中国人，所以经常会向他请教问题，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王瑶跟秦兆栋显然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石启澜反应过来自己的不对劲，但也只能厚着脸皮凑到新郎官旁边，讨要了个林子业最新的联系方式。

‘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参加同学婚礼，结果拽着新郎小声嘀嘀咕咕，把新娘子晾到一旁。石启澜大字型的躺到床上，使劲拍了拍自己正在散发热气的脸。

猫跳了上来，十分自如的躺到他脑袋旁边，还伸了伸懒腰。

他拿出手机把要到的手机号复制粘贴到微信。搜索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名字。

‘-’

他的手抖到不行，没加好友点进对方的微信，只能看到非常简单的基础信息，他依然有种干渴被狠狠满足的沁润。

他看眼时间，快速穿上外套出门。

看着卡里被扣除的8000 ，石启澜觉得自己有点疯癫，为了能加林子业还不被对方发现，他新买了张手机卡，又因为手机不能刷卡双待，他换了个手机。

‘石启澜你是多迫不及待啊。’

确实很急，十多年的杳无音讯，现在终于有了消息，他的行动力可以说是成倍叠加，不夸张。

建了新的微信号，他搜索，添加，一气呵成。

手这才开始出汗。等待的时间最是熬人。他又像以前在图书馆那样魂不守舍的，在家里上蹿下跳。他的猫还以为在跟自己玩，冲他跳过来，扑了个跟头。

原本还在紧张的石启澜被这一幕萌到，抱小家伙揉揉揉揉。

“叮。”

对方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石启澜其实心在砰砰跳的很欢，还是假装没看到对方通过，先去翻了翻朋友圈。是没有什么可看的年更选手，寥寥无几的更新还是分享歌曲。他截屏下来，想回去慢慢找来听。

‘你好，是岳峰吗？’，石启澜给自己的设定是不小心输错手机号导致加错人。岳峰是胡编来的。

‘不是，我是岳飞。’

“……”

石启澜有种熟悉的被耍感。对方应该不知道是自己……吧。

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一边期待对方知道是他，一边又希望对方完全不知道。

自己等着熬着这么多年都没有对方的消息，可对方却不一定。他想起婚宴上王瑶看着自己时的欲言又止，还有新郎对自己过分热络的态度。

他真的很想问个明白。

可答案却不一定是他等的那个。

不然对方明明有渠道可以联系到自己，为什么这些年都毫无动静。

石启澜是想到这些，才会呆坐到婚宴厅只剩下他一个。

林子业的朋友圈在两年前分享过一首英文歌，歌词很丧：

I don't live in a dream，

我不想生活在梦中，

I don't live in a dream，

不想生活在飘渺的世界里，

I don't live in some land forgotten，

不想生活在被人遗忘的角落，

I don't live in a dream，

不想生活在虚幻的场景中，

No I, I don't live in a dream，

不不想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石启澜想不到他会遇到什么事情，能让他听这样伤心的歌。或许在国外的生活并不如自己曾以为的那样美好。

他听着这首歌，感觉心都要碎了。实在是想不出究竟发生什么，才会让对方如此神伤。难道是谈恋爱被分手吗？可能对方是自己以前想象的那种很优秀的女性。强强联合。两个人因为理念不和导致分手？

说起来林子业应该不知道自己性取向的，他也不知道对方的。所以对方谈女朋友很合理。分享的歌曲也很应景，失恋感拉满，孤独啊，寂寞呀，想要买醉啦。

‘臭矫情’

人家出国朋友圈都是各种开心，旅游，疯跑，体验人生。他倒好，照片一张没有，全是年度悲歌，不知道还以为让人给拉哪儿受罪去了。

脱离世俗**这么久，再次体会到的深刻情感是羡慕？嫉妒？石启澜不清楚。他只觉得很想骂人，又觉得很委屈。这首歌真的不是在唱他自己吗？

十多年的酸楚涌上心头，像是在自怨自艾，分明一切都没有被戳破，知道对方小时候对自己有感情能如何？这么久了还在原地的只有他自己而已。在没有对方消息的日子里，他没什么可以做的事情。对方却会在深夜听着悲伤的情歌，不知道在为谁忧郁。

他想从对方的朋友圈找寻似乎跟自己能扯上关系的，可惜每个时间点都与自己无关。开心的歌曲，悲伤的歌曲，都是他在国外时经历的事情带给他的分享欲，从不是石启澜这个人。

他好像赌了把大的，十多年后一揭晓才发现自己只是赔了把岁月长。而这场赌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输与赢各有什么奖赏。

他像个不听人劝阻的初次冬泳选手，不管不顾的闷头扎了进去，才发现这冬季的海水足够把心脏都冻僵。

石启澜想战线拉的已经够长，既然是自己的选择也不必怪任何人，更可况没有人说过要他等，心甘情愿留在原地是他自己固执。

石启澜终于有了林子业的消息。

可他决定放弃了。

枕头套洇了一片泪渍，他知道这泪是为自己而流。

‘不好意思，是我找错了，再见。’

石启澜把微信回了过去，又把对方的微信删除，手机卡也抽了出来。

新手机确实好用啊，像素真高，这眼睛明天会肿吧？啊，明天给小家伙吃什么呢，生骨肉吗，还是猫粮？哪个方便弄哪个吧，最近水喝的还挺好的。这周得找时间擦擦鱼缸内壁了，定时照灯缸壁绿的好快。斗鱼的红虫是不是明天到啊，得盯紧快递，这个是冷藏的，化掉就麻烦了……

傻子才会这么傻的。

石启澜，你以后不要傻了行不行。为人师表不可以这么蠢的……

这样会被抛弃的，被小猫小狗小麻雀，还会被很多人……连蟑螂都会离家出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