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幽兰阁掌灯,傅思瑶得到消息后就开始精心准备。
对于一个从不缺美色的最有权力的男人来说,近身的女子绝对不可以不美。
傅思瑶洗了发、沐浴过后,穿上一身宽松的魏晋衣裙,外还罩着一袭淡粉色的纱袍。
夜幕降临,似在大地上罩着一层灰色的纱,赵凌恒来幽兰阁时就看到一个袅娜娉婷的绝代佳人。
靥笑春桃,唇绽樱颗,长发披肩,手持着一盏灯笼迎接他,自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氛围。
晚风轻拂,佳人衣袂、墨发飞扬,更显得美人纤腰楚楚,回风雪舞。
赵凌恒登基六年多了,这六年极少晋封高位妃嫔。他本来是为了晋封陆雪妍时朝臣的反对声浪别太过了,打算近日也晋封一下珍姬。
陆雪妍既然正处小日子,他在后宫走动,索性来了珍姬这里。
这时见她如此风姿,不由得心中一动,亲手扶起了她。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李延年这首诗便是说爱妃了。”
傅思瑶心头一喜,微微屈膝:“嫔妾蒲柳之姿,哪里配得上这样的诗。”
赵凌恒接近她时,闻到一阵淡淡的冷梅香,在这夏夜里闻之,令他一阵舒爽,手中的柔夷也温香柔软,他更生几分兴致。
赵凌恒携着她进屋去,傅思瑶原都巧妙地低着头,可是在进屋灯光亮一些时抬头倾慕地看了他一眼,一双美目似含着星星,让赵凌恒也为之一震。
王世安看着珍姬的姿容虽不及陆良媛,可是她很会利用氛围和角度,要论对男人的心思细腻,陆良媛还年少,就远远不及了。
端午这天,陆雪妍一早就醒来了,没有皇帝留宿时,上午也就更清闲和清爽。
陆雪妍从前行走江湖时按照师父的要求,她还有晨练晨读的习惯。她虽然天脉未开,但是她也可以练一练外门功夫。
想想进宫前,正是穆前辈教过她的保命三招才救了自己的命,拖到雷蕾到来。
这一天上午,陆雪妍就使劲地练着这三招剑法,只不过后宫之中哪有剑?她只拿着小连子打扫屋子的鸡毛掸子在屋前挥汗如雨的练起来。
高连喜来时,就看到陆雪妍正拿着鸡毛掸子练得有模有样的,不禁暗暗称奇。
高连喜上前揖了揖手:“奴才给良媛主子请安!”
陆雪妍这才收了招式,笑盈盈地说:“高公公,早呀!”
高连喜是皇帝身边的公公,太监中除了王世安之外,就属他受皇帝宠幸了。
“良媛主子,今天是端午节,在囿苑的九洲池中要举行‘观竞渡’呢,皇上命奴才带良媛主子过去。”
“观竞渡?这倒是难得热闹。”
“良媛主子还是快些更衣吧。”
陆雪妍练功后一身粘腻,但是芊儿和小连子已准备了热水,她马上洗了一个澡,穿上一件鹅黄色的齐腰襦裙配了一件雪青色的罩衫。
她一头乌发挽了一个垂鬟分肖髻,饰着与衣衫同色的发带,再插了一支珠钗便了事了。
因为囿苑在大内之西,离玉华宫有些远,高连喜给她找来了轿子。
陆雪妍赶到囿苑时,皇帝正在绛云轩喝茶休息,其她受邀的妃嫔大约要精心打扮还未到,她居然是第一个到的。
本来可以“观竞渡”,陆雪妍颇有兴致,却见珍姬傅思瑶容光焕发陪侍在侧,看她眉目之间的光芒,可见昨天很是受宠。
陆雪妍什么兴致都没有了,只想扭头就走,此时此刻还正年少的女子一时没有想明白是为什么。
“参见皇上!参见珍姬!”
陆雪妍是故意的,以珍姬的位分其实别人不用“参见”她。傅思瑶一脸的尴尬,但是皇帝在场,她也不便先说话。
赵凌恒笑着说:“你倒来得快,可见是闷坏了。”
陆雪妍笑着说:“听皇上这话,竟是嫌……嫌姬妾来早了,是不是打扰皇上了?”
“过来坐。”赵凌恒心情颇好让她过去,想她坐在自己身边。赵凌恒情场老手,只当陆雪妍这个还不怎么开窍的年轻妃嫔是吃醋了,她的吃醋让他的心中生出一种说不清的喜悦。
在往后她离开的日子里,他才无数次后悔,他没有去了解她的心,从源头开始挽回她的思想,先与她两情相悦的交心。
因为这时候,只要他能真心爱她,她还可以认命待在后宫,可以回应他的爱考虑到他的身份接受他注定不能只有她一人。
而日后当他觉得宠不宠幸傅家女无所谓时,当他面对傅思瑶的各种手段都已堪破时,她的心早已不属于他。
陆雪妍屈了屈膝,说:“皇上,姬妾想更衣。”
赵凌恒叹道:“快去快回,朕等爱妃一起去九洲池。”
陆雪妍带着卉秋转身出了绛云轩,高连喜原要陪着,陆雪妍道:“高公公在皇上跟前侍候吧,让卉秋陪着我就好了。”
高连喜道:“良媛主子,皇上吩咐奴才一定要照顾好您。”
“高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平日教我宫里的规矩,告诉我宫里的人物,这已是极为难得了。哪能让您陪我更衣呢?”
高连喜隐隐觉得陆雪媛这回是极不高兴了,他得暗中禀告皇上。
陆雪妍哪里是想更衣,她只是不想看到皇帝和傅思瑶罢了。
后宫吃不完的醋,她把醋都牵系到了傅思瑶一人的身上了。
就算她早就想过将来一定不能在后宫待一辈子,可是人非草木,终不能完全无情。
他现在是她的丈夫,他不能对她一个人好,但是至少不要对她不喜的人好。这就像是后宅中的嫡妻忍受不了丈夫自己花天酒地,但是无奈之下她可以容忍他碰她准备的女人。
陆雪妍自己都是小妾,可是这份心和任何嫡妻没有太大的区别。
陆雪妍躲在囿园的紫藤花架下,摘了一串紫藤花蹂/躏着,一边想着师父轰轰烈烈的爱与恨。
只盼它日终能远离这种日子,找到司马卓前辈那种以赤子真心对待爱人的男子浪迹江湖。
“主子,你哪里不舒服,怎么哭了呢?”卉秋担心地看着陆雪妍,她从来没有看到过陆雪妍这样禁不住迎风落泪。
陆雪妍虽然不似傅思瑶擅于拿捏男人的心思,然而她的风华绝代,比之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卫无双还要美上两分。
这女儿无法控制地情窦初开,又被现实碾压,就不禁一哭。她这模样让卉秋一个女子的心都纠了起来,紫藤架上的麻雀听之声音也都扑楞楞飞远。
陆雪妍拿手帕抹了泪珠,说:“不会了,我长大了就不会再这样哭了……”
没有因情窦初开而哭过的少女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她从一开始就想过不让皇帝这种狗男人进她的心里,可是当他进心里时是悄悄地、偷偷地进来的,是她没发现时就进来了。情就是这样喜欢开玩笑、躲猫猫的坏东西。
她承认他进来过,但是她可以将他哭出去,用眼泪将他扫地出门!她不是那种不敢承认的女子,同时她也不是那种为一个男人而活的女子。
忽见鹅卵石甬道另一头站着一个身穿白色圆领缺胯袍的挺拔青年,面目俊朗不凡,一双深邃的大眼晴像是天狼星一样明亮。
皇帝也是一个稀世的美男子,他俊美得雍容贵气,一双狭长的凤凰让人感到极强的帝王气场,不怒自威。
而这男子便是如寒锋,如昆仑冰雪,让人见之忘俗。
这男子的绝代风姿与皇帝相比是各有千秋。
陆雪妍从小闯荡江湖,在回陆家之前从来没有见到外人要掩面回避的习惯,也只在进宫前学过些规矩才装一装。
那男子望着她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揖了揖手转身要离去。
“那谁,等等。”
那男子转过身来,单膝跪地:“微臣冲撞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陆雪妍穿着虽不华丽,但也不是普通宫女的装束,宫中也并没有这个年龄的公主,只能是妃嫔了。
陆雪妍听到“娘娘”的称呼,不由得一阵烦躁,说:“你叫我娘娘,是讽刺我吗?”
“微臣不敢!”
“那你是想构陷我了?”
“这……如何说,微臣……”
陆雪妍冷笑道:“后宫中只有从二品妃位以上才可称‘娘娘’,你这么称呼我不是讽刺或者构陷我有野心,那是什么?”
男子愣了愣,才说:“微臣……不识得……贵人……所以不知如何称呼。”
陆雪妍一想没错,因为她进宫才一个月,这囿园的侍卫怎么可能识得她呢。
“你刚才居然敢在那里偷看我,你看到什么了……”
“微臣不知贵人在此,冲撞了贵人……”
“说人话。”
“……是微臣失礼,请贵人责罚。”
“责罚……什么责罚你都服气?”陆雪妍原来并没有想过责罚的事,他一提起,她倒有些主意了。
“微臣……服气。”
“好呀,我抽你三鞭,免得你改不了登徒子的毛病,又去祸害别的姑娘。”陆雪妍此时此刻正是郁闷当头,就是看到男人就想抽,特别是长得俊美会祸害女人的好/色/男人。
“……”
陆雪妍去折下一条紫藤细枝条,就要去抽那年轻男子,卉秋拉了拉陆雪妍,说:“主子,别闹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我先教这狗男人怎么做人……”
“主子,我们在宫里不能走错一步……”
“我才不怕。他若跟别人告我的状,先死的不知道是谁。”他现在告状,陆雪妍反咬他一口,他“调戏”妃嫔就是死罪。
陆雪妍觉得都是这个世界狗男人太多,好男人太少。
她十二岁开始,在行走江湖时,那些狗男人就不仅仅往她师父身上看,有些人看到她时也就像初见她的皇帝和这个男人一样。
忽听那男人清雅的声音响起:“微臣谢承骁,不是什么‘狗男人’。贵人放心,是微臣不慎冲撞贵人,微臣不敢告状。”
“中都四郎”名满天下近十年,她在江湖上时也有耳闻,三年前谢承骁在西凉平定番军叛乱,封为肃毅侯。
最重要的是听说这人跟穆青锋学过剑法,她也从穆青峰那学过保命三招。他还是师父的一个爱慕者慕容七郎的外甥,她八岁的时候见过慕容七郎。
“哎哟,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原来是谢少侠。”陆雪妍丢掉了藤条,“误会。”
卉秋攥住陆雪妍的胳膊:“主子,咱们回去吧,婢奴求求你了。”
陆雪妍不能打臭男人发泄,只好忍着,说:“谢少侠,你快起来吧。”
那男子这时才站起身来,揖手道:“贵人,微臣不敢牵累您,若是贵人不责罚微臣,微臣告退。”
“走吧,走吧。”
那男子揖着手后退三步,这才转身离开。
卉秋又劝着她返回绛云轩,陆雪妍连抓了三串紫藤花,只有自我安慰:臭皇帝,现在不得不忍你和柳南湘的徒弟,可终有一日我会休了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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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