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来人说道:“裴将军不认识我,但我却仰慕裴将军已久。”
裴照疑惑已上眉头,他明明就是个中原人,为何会和齐兵走在一起,难道此人就是……像是在确认般问道:“你就是那个替齐人做事的叛贼魏晏州?”
魏晏州听后竟一点都不气恼,反倒饶有兴味地笑了起来,反正他说的就是实话。
裴照登时怒不可遏吼道:“好哇,魏晏州,居然是你!今日是你做了个局,故意诱我军深入是不是!”
“裴将军果然慧眼。”魏晏州装作奉承说道,可要是裴照真的慧眼也不至于利欲熏心,等到被他们围困住了才发现,这话实在讽刺。
裴照手中的长刀往前一抬捏紧半寸,气急败坏指向魏晏州怒骂道:“枉你父亲和我同朝为官,为我大梁共同抵御外敌,而你身为我大梁的忠良之后居然还投靠朔人,帮朔人残害我同胞,实乃大逆不道!”
谁知魏晏州听后竟然大笑起来,“残害同胞?方才若不是我射箭阻止裴将军,不知裴将军会不会也做了大逆不道违背南梁的事?”
“谬论!都是你的一派胡言,我方才要杀的分明都是朔人!我戍守边境、守卫国土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大梁君民之事,可惜今日中了你的诡计,否则我定要将玉玺夺回,让大梁守住正统!”裴照说话的语气越来越急,恨不得当场将这个叛贼撕碎。
魏晏州道:“区区一个你便想守住南梁正统,真是天大的笑话。”
眼见对面还在大放厥词,裴照已忍无可忍,挥起刀策马往前奔,“尔等休得狂妄,我定要替魏将军杀了你这个逆子!”
语毕,他的速度之快已将刀砍向魏晏州,刀尖与其上身距离之短竟只有半寸,幸而魏晏州身手矫健电光火石之间驱马侧身躲过。
火光之中两人打了几十个回合难分胜负,但越打下去,裴照越是惶恐不解,魏晏州的身法为何会与一个人格外相似,那个人明明已经死了十年……
而魏晏州却越来越占据上风,仿佛对裴照的一招一式了如指掌,最终手中长□□入裴照胸膛,又用力一挺将裴照重重击下马,地上的人受了重伤口吐鲜血。
再看马上的魏晏州毫发无伤,他面无表情地下了马,持着长枪朝他缓步走来,长枪的尖端占满了血,沿着路径滴了一路。看这样子,他今日是不会轻易放过裴照了。
“魏晏州,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想杀了我!”裴照仰卧在地上,单手捂住往外渗血的伤口,出于本能反应双脚不断往前蹬地,但根本于事无补。
魏晏州这时已走到他跟前,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中突然显出一抹狠戾之色,哼道:“是又如何?裴将军痛恨我这等叛贼,必定是个忠君爱国之人,不会向我求饶也不会与我同流合污,那我还留着你做甚?”
魏晏州说着还用枪顶上裴照的喉咙,使他不得不抬头仰视自己,同时也将他的惊悸神色尽收眼底,嗤笑道:“裴将军总不会怕死吧?”
“不…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兵器冰冷的温度刺激了裴照,先前种种的慷慨激昂在此刻全都消磨殆尽,现如今他的命就只在魏晏州的一念之间,无论是玉玺还是劫来的物资都哪有自己的性命重要,求生的**不断在蔓延开。
他忽地抬眸:“我降…我愿意归顺大齐…你要是想从我这里知道有关于南梁的事情尽管问。”长枪还顶在他的喉部,献血顺着他的脖颈不断往下流淌,他甚至不敢大声说话,那毫微的距离竟是生与死的距离。
可这句话并没有让魏晏州立马把枪移开,他反倒听魏晏州在他面前大笑起来,甚至用轻蔑的眼神瞧他,那种感觉就如同在看一只落魄走狗摇尾乞怜,这个笑绝不是接受他的投诚后该有的笑。
正当裴照迷惑之时,眼前的男子猛然蹲下声身揪住他的领口往前半拎起来,裴照被他这一举动吓得睁圆双眼一动不敢动。
而男子的双目竟变得赤红,阴鸷狠戾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濒临暴怒的野兽,仿佛下一秒就要兽性大发把他眼前的猎物撕烂。
“你如何觉得我会接受一个曾经已经背叛过梁国一次,如今又背叛了梁国第二次的人?”魏晏州怒视他,几乎是咬牙在说。
裴照抖着身子,“我…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从前怎会背叛过大梁……”
魏晏州这时候竟然不住地笑出声,可手上力道却没一点松懈,反倒把他又拉近了几分,挑眉说道:“裴将军可是贵人多忘事,连自己做过的事情都能忘。”
“那就让我来提醒你,十年前若不是你向燕军吐露公羊申作战计划,公羊申何至于战败,燕军又怎能一举攻破建安灭了梁朝?”
魏晏州的话一字一顿,已经惊得裴照说不出一句话来,记忆骤回十年前。那时他还是公羊申部下,在前线共同抵御燕军作战,却不甚中了燕军埋伏,生死存亡之际他选择了向燕军吐露公羊申的作战计划,从而保全下性命。
可当年知晓这件事的人都被他灭了口,还有公羊申被燕军俘虏恐怕也早就死了,魏晏州又怎么会知道此事?
陈年旧事突然提及让裴照逐渐心绪不宁,他的脸色变得煞白,“知道这事的人都死了,你…你究竟从何得知,是何人告诉你的?”
魏晏州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薄凉的唇轻启:“裴将军是否觉得此情此景和十年前一模一样,可我不是燕军,对南梁的事情没兴趣,也看不起背主弃义的东西,所以裴将军想投降,恕我不能答应。”
但下方的人还在不依不挠,“魏晏州!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此事,是不是当年还有人活着,他们告诉了你……”
魏晏州只觉得聒噪,不想再听下去,更没什么耐心告诉裴照这事究竟是谁说的。松了手转身离开,将那追问声和熊熊烈火都抛诸脑后。
直到越来越远,他才驻足缓缓闭上眼睛,记忆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燕兵入城的时候,闾阎为墟,妇孺悲啼,生灵涂炭也不过如此罢。可当年公羊申明明有战胜的可能,谁又能想到这一切的始端,都是因为一个将士卖了梁朝。
只可惜啊,国恨十载,这样的人却多活了十年。
他抬手往后一挥,漫天箭雨中,身后的喊声顿失。
东方渐露鱼肚白,荒野地里白霜覆盖,均被晨光照得晶莹璀璨,朝气蓬勃。
但驿站里的人一宿未眠,自打魏晏州走后,哨兵往返查探未曾断过,他们一直高度警惕在等消息,甚至调遣过来剩下所有的军队。无有他因,若是魏晏州和梁军里应外合,他们便要随时应战。
哪知道,等来的竟是另一个消息。
齐王已和几位臣子在驿站门外早早地等候,遥望远方。
不多时,天际中忽见大队人马奔腾而来。齐王喜出望外先行快步走了出去,军队里为首的男子随即下马朝齐王行礼。
“臣未经王上许可便擅自做主带兵应战梁军,还请王上责罚。”
齐王伸手亲自将他扶起,宽慰道:“晏州我就知道你心向我大齐绝不动摇,这回又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我怎么还能责罚你?还是快快起来。”
随后便带着魏晏州走回驿站中,吩咐道:“魏太尉剿灭梁军有功,从今日起恢复魏太尉的一切事务,不得怠慢。”
“是。”
由于齐王一夜未曾歇息困顿难耐,匆匆吩咐些许事后便先行离开,由那几个大臣上前庆贺。唯独祁也默双手交握站在原地眯眼笑看眼前这一切,不作任何声响。
魏晏州见状绕过那几个大臣,慢悠悠走至祁也默跟前,恭敬地问候:“摄政王也忧虑了一宿,不准备回去歇息么?”
祁也默蓦地笑了笑,“一宿还不至于,早前听士兵来报魏大人已经手刃南梁的裴将军,那时我就已经只在静候魏大人回来了。还没向魏大人道贺一声立了大功,现在就补上。”
说罢便行了个朔人礼,魏晏州回报以同礼,“我到底是个中原人,一直被朝中贵族看不起,怎担得起摄政王的礼,摄政王真是折煞我了。”
祁也默嘴角上扬一抹淡淡的弧度,“魏大人的身份卑微那是从前,往后怕不是了。”
他随后往前走进了几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像是擦着肩,在魏晏州身旁轻声说道:“魏大人真是好运气,前阵子才因中原人的身份被怀疑立场,这还没回到朝廷,中途就冒出来个裴照让魏大人先斩后奏立了功劳,从而证实自己的立场,你说这算不算得好运气?”
祁也默的声音极小,只有两人才能听清。
魏晏州侧身望了一眼,同样报之以微笑,“摄政王话里有话,是不相信么?摄政王那日不是在大殿上问我,如果有朝一日大齐真的和南梁发生战争,我会如何抉择?我以为今日我的所作所为已经给了摄政王答复,怎么摄政王倒像是又对我有所怀疑呢?”
祁也默拍了拍他肩膀道:“魏大人实属多虑了,连王上都信了,我当然没有什么话好说。”
魏晏州笑道:“如此最好。”
可祁也默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又凑近了些说道:“魏大人非我族类却能在我大齐手握重权实在不容易,往后行事还是更加小心谨慎点才好,免得出了什么差错让自己再陷入困境,毕竟朝廷中眼红大人的人还有不少。”
魏晏州拱手朝他作揖:“多谢摄政王提醒,魏某一定谨记,日后在朝中还请摄政王多多庇佑才是。”
祁也默摆了摆手:“一定一定,魏大人还说什么见外的话。魏大人忙了一夜也该累了,还是先歇息去吧,其他的事均由几位大臣代劳就好。”
魏晏州道:“那就劳烦摄政王了。”
祁也默唇角勾了勾,也不再逗留转身离去。也就在转身一瞬间,那双鹰眼陡然沉了下来像是被一层乌云覆盖,周身的空气都随之凝固,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这才是开始,他还有的是时间和魏晏州斗下去。
待祁也默走后,魏晏州才缓慢直起身子,原本弯着的双唇已抿成一条线。
他的身材高大挺直不亚于那些朔人的身形,回客房途中筒靴踏出地上沉闷的声响,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令路过士兵只敢在远远地行礼。
但他却不甚在意,因为他此刻脑海中正浮现出了一些细枝末节的事。
祁也默话语之间的怀疑没有错,裴照突然起意带兵攻打横州,而他又刚好应战,这些都不是巧合,而是他先前故意把北齐得到玉玺的消息透露出去。
裴照这种卖国求生又贪利残害百姓的人如何肯放过这次机会,反正这种人迟早是要杀的,既然南梁不知道,那就让他来解决,干脆让他成为自己的垫脚石、助自己脱离困境。
他前阵子每日都在宅子里,那么消息又是何时放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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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