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暄风景怡。
御花园中春色撩人,花红柳绿。鹅卵石道两旁,遍地奇花异草。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横架在长廊小桥上。桥下几对鸳鸯戏水,一群锦鲤穿梭于碧波中。
江婉莹跟随在夏尚仪身后,偶尔偷瞄几眼光辉夺目的红墙黄瓦。巍峨的高墙,似有高不可攀之感。
这一夕,江婉莹如梦初醒。明白萧景飏眼神中的那股对世人的悲悯,源于帝王的俯瞰众生。
少倾,到了汪太后的祥和宫了。
夏尚仪对齐尚宫施礼,“齐尚宫,麻烦通禀太后一声,江才人前来拜见。”
齐尚宫颔首,冲殿内喊道:“太后,夏尚仪带江才人来了。”
汪太后正在将一早采摘的鲜花,插~入一支青玉瓷瓶中。
闻声让宫女接着做下去,自己去向短榻上端做好,才不慌不忙慵懒回道:“让人进来吧!”
江婉莹躬身垂首,畏畏缩缩跟随入殿。
汪太后瞧着二人失了礼,迫不及待挥手命道:“江才人,抬起头来。”
江婉莹缓缓抬起头,那双秋瞳里闪烁着惊恐不安。
汪太后见此女花容月貌,却也没到倾国倾城的地步。什么样都无所谓,重要的是陛下喜欢。
汪太后故意冷淡道:“规矩,都学的如何了?”
江婉莹先稳稳拘礼,后强装镇定回道:“回太后娘娘,奴婢不敢诓骗,匆忙学了几日,只是皮毛而已。”
汪太后张口欲要说话,一声娇蛮的女子声传来:“母后,母后。”
汪太后不再端着架子,神色慈爱对夏尚仪道:“夏尚仪,带人去勤政殿吧,陛下,应当下早朝了。”
话音落,一个绯色华服的少女,风风火火提裙奔了进来。
齐尚宫心急喊道:“公主,当心别摔着了。”
这少女是萧景飏的嫡亲妹妹——安和公主,汪太后的女儿萧景俪。
萧景俪二八年华,俏丽烂漫。嘟着红唇抱怨道:“母后,汪宁表哥入宫为何总躲着儿臣?”奔近汪太后,与江婉莹二人擦肩而过。
汪太后收了慈爱,训斥道:“汪宁在你皇兄跟前当差,又非做儿戏之事,哪有空,整日陪着你疯玩。”
萧景俪没有一丝害怕,撒娇道:“儿臣不管,儿臣都有三个月,未见过汪宁表哥了。母后,你召皇兄与汪宁表哥来,我们一道吃顿团圆饭吧。”
这个提议倒也不错,汪太后看着公主无可奈何笑道:“好吧,母后这便命齐尚宫去勤政殿,让你皇兄与汪宁,午膳到母后宫里来用。”
萧景俪这才作罢,心满意足说起恭维之话哄乐汪太后。
江婉莹出了祥和宫,偷偷吐了一口气。脚步匆匆去追赶,丝毫不等她的夏尚仪。
穿过陌生的宫巷,转角后不远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汪宁戎装在身,英武挺拔。一手搭在腰间悬挂的剑鞘上,来回踱步似在等人一般。
汪宁回眸间发觉过来二人,眉开眼笑迎上去。
“莹姐姐,可算等到你了,我听闻你今日入宫,特意在勤政殿的必经之路等着你。”
夏尚仪不苟言笑,冲汪宁提醒道:“汪指挥,这位是江才人。”
言外之意是,宫里的女人都是陛下的女人。
汪宁置若无闻,打趣道:“莹姐姐,这一打扮比往日更美啦!”
夏尚仪看着这二人关系匪浅,仿若打情骂俏一般,整张脸黑了下来。
江婉莹察觉夏尚仪的不满,她可不想一入宫便得罪人。对汪宁挤眉弄眼,意在求对方,千万不要再无言乱语了。
汪宁压根不将夏尚仪放在眼中,紧挨着江婉莹并肩而行。
夏尚仪看不过去,拽了一把江婉莹,横在了二人之间。
江婉莹恳求道:“汪指挥,您在前面带路吧!”
汪宁扫了二人一眼,后知后觉明白江婉莹的难处。也不多话越过夏尚仪,在前面带起路。待夏尚仪离开,有的是机会畅所欲言。
倏忽,三人跨进了勤政殿的门槛。
萧景飏还未下早朝,几人便候在正殿门在等候。
一盏茶的功夫,圣驾总算返来。
夏尚仪瞪了一眼江婉莹,示意其跟着自己行叉手礼。
江婉莹低垂着头行礼,心中七上八下的慌乱。今日不同往日,这里是规矩森严的皇宫,她可不能出一丝差错。
萧景飏被郝守信搀扶前行,俞百川随在一侧。
萧景飏隔着眼纱,眼光肆意越过众人,落在江婉莹身上。瞧她埋着首,根本看不清面容。
俞百川瞥见江婉莹,眉宇一挑忍着笑意,端着正经低声道:“陛下,江姑娘,呃,不,是江才人入宫了,就在正殿门口候着呢。”
郝守信向前张望,想看看这位江才人是何许人也。
萧景飏不搭话,依旧搭着郝守信的手昂首阔步向前。
一阵春风拂过,萧景飏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闯进江婉莹的鼻腔。
江婉莹不由自主心如擂鼓,一双乌皮**靴从她眼前迈过。
“平身吧!”萧景飏脚步不停免了礼,踏进寝殿内。
江婉莹直起略有僵硬的背脊,看向高大的殿门。
郝守信从殿内出来,“夏尚仪,陛下说您可以回尚仪局了。”不待夏尚仪回话,对江婉莹不客气道:“江才人,还愣着作何,还不入殿伺候着陛下。”
江婉莹惊目,提心在口。慌张应好,抬腿进入殿内。
殿内,萧景飏端坐在御案后,不知在向俞百川交代什么。
她一入内,俞百川便告退出去。
偌大的殿内,只剩她二人。
吱呀一声,殿门被俞百川顺手关上了。
江婉莹心口又是一紧,不过转瞬即逝。暗自庆幸萧景飏的眼睛看不到,不然她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萧景飏看她杵在原地不动,起了捉弄之心,板脸道:“江才人,还不快来,为朕研磨。”
江婉莹慌慌张张到御案旁,方捏起墨锭,却听萧景飏又道:“算了,朕口渴了,你去斟茶吧!”
江婉莹有些昏头转向,傻傻脱口问道:“茶在哪里?”
声落,江婉莹惶恐不安,拘礼赔罪:“奴婢初来乍到,还请陛下稍后。”
江婉莹准备出去请教,方才那个唤她入殿的太监(郝守信)。
哪知还未走上两步,萧景飏又命道:“罢了罢了,还是先服侍更衣吧!”
萧景飏按着扶手起身,抬手示意江婉莹过来搀扶。
江婉莹怔了一瞬,过去扶着萧景飏去向屏风后。
在林州时,江婉莹没有伺候过萧景飏宽衣这种事,一向都是俞百川代劳。
江婉莹取下他腰间的玉带,小心翼翼放置一旁的长案上。又探手去解衣带,她的手不自觉颤抖。
宽去玄色龙袍,江婉莹转身将龙袍挂至衣桁上。
取过长案上,提前备好的一套青色云纹的衣袍。
她发觉长案上的熏炉里熏着香,这香与萧景飏身上的一样。这才明了他身上的香味来源于此。
江婉莹壮着胆气,毕恭毕敬问道:“敢问陛下,这是何香?”
“龙涎香。”
“原来如此。”江婉莹听说过,帝王酷爱龙涎香。并不知这股甘甜味,便是传闻中的龙涎香。
她踮起脚尖,去整理萧景飏的衣领。贴身而立,手指有意无意碰到萧景飏脖间的肌肤。
萧景飏嗅到她身上的幽香,猛然抬手扣住她的后腰,将人扯进怀里。
吓得江婉莹揪住他的衣领,结结巴巴道:“陛,陛下,奴婢做错了什么?”
之前她确实不怕他,如今知晓他皇帝的身份岂能不怕。
萧景飏被她提心吊胆的模样逗笑:“你的胆子呢?之前在林州,你可不是这般卑躬屈膝。”
见他笑,江婉莹似乎没那么害怕了。继续理着衣领,怯声回道:“您是当今天子,又非奴婢认识的那个景公子。”
“你怕了?”萧景飏问了一句,迫不及待想试探一番。另一手亦放到她的背后,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夏尚仪说过,对陛下要绝对服从。
江婉莹不敢挣扎,惊慌失措低头回道:“是,奴婢怕极了,请,陛下自重。”
“自重?”
江婉莹听他语气不好,想起他之前的承诺,委屈巴巴道:“陛下,不是说,入了宫不必伺候人吗?”
萧景飏松了手放开她,温和道: “朕给你挑了几个宫女,你就暂且在勤政殿住下吧。”
来日方长,他不喜欢强迫。两情不能相悦,也无乐趣。
江婉莹错愕道:“夏尚仪说,奴婢负责伺候陛下的起居?”
萧景飏假装摸索着整理衣衫,江婉莹忙伸手帮忙。
萧景飏明知故问: “太后封你为才人,不必自称奴婢,称妾身便可。还有,夏尚仪没告诉你,才人是做什么的吗?”
江婉莹取过一条金腰带,为萧景飏扣上。这才懵懵回道:“奴婢,不,是,妾身不知。才人,不是宫中的女官吗?”
萧景飏再忍不住,爽朗大笑道:“难道你不知,入了宫便是朕的女人了。”
江婉莹瞪大滟滟秋瞳,难以置信道:“这,这么说,才人不是女官的品级,而是陛下妃嫔的品级?”
“没错,怎么,后悔了?”萧景飏玩味相问。
原来她完全误会了萧景飏的意思,入宫不是为奴为婢,而是要她做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