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既简脱下西装, 随手搭在沙发背上,刚才怕她等得太久,一到时间他就往家里赶, 到现在还没吃晚饭, 冰箱里有阿姨准备好的饭菜,他一样一样取出来,再分次放进微波炉加热。
厨房是开放式的, 他忙活着热菜的时候, 苏琅轻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她出声, “我说完话就走。”
程既简在调整微波炉的加热时间, 闻言应声:“你说。”
苏琅轻稍一斟酌,“前两天,我哥给我介绍了个人,他是一名警察,也是我哥以前警队里的同事,而且很巧的是……”
她说着抬起头, 对上程既简的目光。
他还在厨房里, 撑着中岛台静静看着她, 隐有些莫名的情绪。
苏琅轻心想这是什么眼神, 她当没看见,继续说:“很巧的是, 我之前就认识他了。”
程既简走了过来, 在她身旁坐下, 言语间流露几分调侃, “你哥给你的这条姻缘线,埋得深铺垫得长啊,伏脉千里。”
以前在警队里的同事, 距今少说得有个七八年了。
苏琅轻默默回了个不得语的眼神给他。
他正经起来问:“之前怎么跟他认识的?”
苏琅轻说:“先前我哥没有一点消息,我去报案,负责案子的就是他,说起来也挺有缘的。”
程既简似是在沉吟。
苏琅轻状似随意地提起来,“那时候我回老家找我哥之前,还找过他,这位警官正直可靠,很有责任感……对了,我在回老家的路上可巧就碰见了你,我一直很好奇,你当时怎么也在那里?”
程既简像是才回过神,目光转向了她,“你今晚特地过来找我,就是想让我交代这个?”
苏琅轻也不和他打哑谜,开门见山,“对,我只是觉得奇怪,你怎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这么巧就遇见了我,你是不是去找我的?”
程既简很坦然地承认了,“没错。”
苏琅轻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结果人家抠搜得很,回了她两个字以后就没有下文了,她问道:“然后呢?”
程既简道:“你想知道什么?”
她反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厨房微波炉加热时间到了,叮一声细响,程既简没理,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很是惬意地靠在了沙发上,说:“你哥离开前找过我,托我在他回来之前照顾好你。”
“为什么要托你照顾我?他觉得我会有危险?”
程既简说:“也可能是他放心不下,怕他不在的这段期间,你会碰到什么事。”
苏琅轻兀自思忖片刻,然后打量着他的表情,“是不是他去做的那些事太危险,他怕危及到我?”
程既简仍是那副淡然的模样,“他没跟我提过他的事,一句都没有,只让我照顾好你,所以如果你想知道他具体干了些什么,最好去问他。”
“你就没调查过?”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文字游戏。
程既简注视了她一会,忽而轻笑着去勾她的下巴,“姑娘,放松一点。”
苏琅轻推开他的手,和他保持距离,“你正经一点才是。最好老实交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这个人,一肚子花花肠子。”
“我花花肠子?”
程既简直起身,伸手将她往自己这边挪了过来,她象征性挣扎了两下,被他一副胸膛堵在了沙发上,他凑得近,微垂着脸说:“你凶我干什么?我又没犯错。”
“……”
“想知道什么去问你哥,他都回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苏琅轻微仰着脸看他,“你肯定什么都知道,你怎么不说?”
程既简一脸认真,“轻轻,你哥的事,你不能从我这儿知道,他自己没想好怎么跟你解释,我不能主动给他捅篓子,否则新仇旧恨,他会对我更为不满,到时候还怎么做一家人?”
前面他还算有条有理头头是道,最后却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苏琅轻愣了一下,绷住了脸说:“你和他一条心,你们事事瞒着我,你和他做一家人算了。”
程既简听笑了,“你们兄妹俩算得这么清楚,也行,我选择跟你。”
他这种轻松且不甚在意的态度,总是有意无意地舒缓了她的神经,总是让她觉得苏玠的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可是她和程既简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也算对他有所了解,他一直都是这副情形,大事小事面前,里里外外表现得跟个闲人一样。
所以这回苏琅轻不那么轻易放松下来。
苏琅轻搂住他脖子,轻声说:“那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程既简被她这副嗓子哄得心头发热,美色难抵,他认命地将她抱上腿来,应道:“你问。”
苏琅轻挺直腰板看着他,“我哥去做的事,是不是跟梁酩以的背景有关系?”
他回了个字,“是。”
苏琅轻原本搭在他肩上的手无意识滑下来,正好贴在了他的心口,“三个月前,关于警方捣毁了一个制|毒|贩|毒集团的新闻,是不是和我哥有关系?”
如果是的话,那行动结束之后的两个月,他大概是让警方保护起来了,可是为什么会和她断联了半个月之久?行动结束之后受了伤?昏迷?
这回,程既简沉默了。
苏琅轻见他不回答,心脏砰砰直跳,“他是不是骗了我,他根本没有离开警队,他一直……”
“这个我可以保证,”程既简打断她的猜测,“你哥确实已经离开警队了。”
“那他……”苏琅轻想了想,说:“那次行动,是警方找上他的?让他帮忙?”
程既简说:“警局里多的是精英派得上用场,何必去找一个已经离开警队七八年的人?不说信不信得过,就不怕他业务生疏坏了事?”
她不懂,既然苏玠已经离开了警队,为什么还会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苏琅轻安静了许久,问了句:“梁酩以的父亲跟这个集团脱不开关系,那梁酩以怎么没事?我记得之前在古镇,他派过去抓我的两名手下,像是涉|黑分子。”
程既简的手放在她腰上,安抚着,“梁酩以和他父亲的关系闹得很僵,这几年他一直在国外,对那些黑又毒的东西牵扯不深。”
苏琅轻之所以会这么去构想背后一连串事件,也是梁酩以给她提了个醒,之前梁酩以找她问起她哥的事,她还以为只是梁酩以前段时间找她麻烦时,调查过她,所以才知道苏玠离开了好几个月。
但是前两日她终于静下心来,把所有的巧合和疑惑收拢到了一起,才有了整个事件大致的轮廓。
苏玠离开了将近半年,三个月前的新闻,梁酩以特意问起苏玠,梁酩以的涉|黑背景,警方一直追查不到苏玠的行踪,苏玠和以前警队的同事还有联系,苏玠对离开一事的语焉不详,他和江警官奇奇怪怪的反应……
等等这些零碎的因素。
当时她的第一反应会认为苏玠去当了卧底,大概是因为她的父亲也曾肩负过相同的重大责任,并且为了正义献出了生命。
她为此感到无比光荣,但这也一直是她心底的阴影。
她一直害怕苏玠重蹈父亲的旧路,所以她的思路会下意识往这个方向偏移。
事实证明,她并不是在多虑。
·
关于苏玠的那些事,程既简也是在那次行动结束之后才查出来的,关于为什么苏玠明明已经离开警队七八年,却还参与了那么一场不容有半分差错的行动,他也能猜出个所以然来。
卧底么,总是需要一个干净的身份和背景掩人耳目。
那么大一个贩|毒集团,相当于一个阶层严密的族群,里面各类人事环环相扣,层层关卡严防死守,想要一举瓦解并非易事。
警方行事小心谨慎到令人叹为观止,居然让一个警员花了七八年的时间,去营造一个新的身份和背景。
这么多年来,为了最后能一举斩下这条毒蛇的七寸处,警方没少安排卧底进入潜伏,多少有点起效,但是每一回的成功,就意味着对方的戒备更为森严。
而苏玠,就是最后一张王牌。
不过,程既简总觉得还有点什么东西是他没有想到的,这就要找苏玠本人求证了。
苏玠之所以至今还不敢把事情告诉她,大概是怕她生气,毕竟这个秘密他对自己的亲妹妹隐瞒了七八年,甚至在不久前,他曾为此涉了险。
当然,现在他凯旋了。
程既简温声说:“别想太多,人没事了就好。”
苏琅轻闻言,一下子盯住他,“那时候你就是这么骗我的,一直在跟我说他没事,他很好,他好么?你跟我哥一起糊弄了我这么久,是不是以为我笨,还是觉得我没有资格去了解整件事的真相?”
程既简不咸不淡哄着她,“你哪里笨了?你不是都猜出来了么?只差找你哥求证了。”
苏琅轻瞪着他,“那要是我没猜出来呢?你们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着我?”
程既简十分笃定,“你不会猜不出来的,因为你聪明。”
苏琅轻:“……”
两人干瞪眼半天,苏琅轻的手机响了,是苏玠见她下了班一直没回家,打过来问问。
苏琅轻现在脾气刚又硬,接起来没个铺垫就说:“你最好把所有你瞒着我的事情统统交代清楚,否则我今晚就不回去了。”她说着一顿,看了程既简一眼。
程既简被她看得头皮微麻。
她破罐破摔,“我现在就在程既简家里,事情没说清楚之前,我会一直跟他在一起!不离不弃,你自己看着办吧。”
手机那头的苏玠把怒火集中在了程既简身上,隔着电话对他进行炮火攻击。
苏琅轻听了一会,挂了线。
程既简:“……”
宝贝,真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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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有点卡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