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传——岁与千陌 第98章 国师府

再醒来，百里墨云一脸憔悴地坐在了一旁。见人醒来，慌忙从不远处的矮桌上端来一碗温热的汤药，慢慢将尉迟凌霄扶了起来，一脸歉意地说道：“师兄没有办法才用洛桑神镜对着茉黎亭，当时整个茉黎亭被强大的妖气笼罩着，师兄没法思考，所以才出此下策，不想却害苦了你。”说着又将搁在一旁的被褥放到了尉迟凌霄的身后，确认可以牢牢地靠住后，才舀了一勺汤药递到尉迟凌霄的嘴边，说道：“只是没想到，那妖逃了，你却神形俱损地躺在茉黎亭中。”

尉迟凌霄愣了一会，张嘴喝下百里墨云递来的汤药，尔后说道：“师兄，我是怎么回来的？”

百里墨云僵了一阵，说道：“是把你放到洛桑神镜中带出皇城的。”说完用勺子在汤药碗里搅了搅，轻轻舀出一小勺，吹了吹又说道：“师兄进去的时候你已经妖化了，全身泛起了墨绿色的光，四肢的骨节变得和竹节一样，……”说完便沉默了，拿勺子的手颤抖着，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法言说，良久才将凉了下来的汤药重新放回碗里，说道：“这些都不重要了，来喝药。”说着手不停歇地喂着汤药。

百里墨云的自责尉迟凌霄看在眼里，如今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索性便将话题引开，打量着百里墨云身后的布置说道：“师兄这儿的一切都未曾改变，还和上次一样。”说完才意识到这个话题依旧没有引对，便闭口不言，拼命地喝着百里墨云递过来的汤药。洛桑神镜的威力，现在算是见识到了，依着百里墨云的说法到这里也应该有一段时日了，可是现在却像蠕虫一样浑身提不起劲，如今只能好生养着了。

百里墨云嘴角挂起一丝苦笑，对着尉迟凌霄自责地说道：“是啊，两次都是这样到师兄的府邸，只是一次比一次让人心疼。”

尉迟凌霄赶忙笑嘻嘻地说道：“师兄怎知我有难，然后拖着重伤未愈的身子前来救我于危难。”

百里墨云将见底的汤药碗放到一侧，擦了擦尉迟凌霄的嘴角，说道：“都这样了，还嬉皮笑脸的。”说完便将尉迟凌霄平躺回卧榻，掖好被子，才说道：“师兄闲得慌，便在庭院里修剪花草，突然头顶飘过一阵十分强大的妖气。而这妖气又不是流觞、狼逸飞和曦闫的，和他们呆久了妖气自然清楚谁是谁的。师兄就去到屋顶观察了片刻，发现妖气是朝着皇城而去的。师兄想也没想就带着法器跟了过去，然后就碰到了皇后娘娘，才知你在茉黎亭。那个时候皇后娘娘怀里的流觞一个劲地打着眼色，见师兄没明白过来，面露凶光地盯着师兄，随后龇着牙看向茉黎亭方向。皇后娘娘见状便解释道：流觞也不知怎地，就是见不惯狼逸飞，非冲着人家龇牙，还想扑过去咬人家。听完皇后娘娘的话，师兄就觉得流觞和狼逸飞虽平日也小打小闹的，可也没到这个地步，而且妖气不断从茉黎亭方向四散出来，就着流觞刚才的表现，师兄料想你那儿一定出了事。这般情况下，流觞居然没有留下来，师兄便想是不是你支开了皇后娘娘，并让流觞保护其安全，所以师兄就赶了过去。赶到时，茉黎亭下候着的侍婢都晕了过去，茉黎亭的妖气让师兄无能为力，所以……”说完重重叹了口气。

还未说完的部分已然让尉迟凌霄了解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既然不愿说下去，尉迟凌霄就当听明白了。

尉迟凌霄对着坐在榻边的百里墨云，关切地说道：“师兄有伤在身，还是多注意身子。”想了一会又补充道：“师兄的伤可曾换药了，不要光顾着照顾染柒。”

百里墨云微微打了一个哈欠，说道：“师兄没事的。”

尉迟凌霄有些不满百里墨云，将头扭到一侧，生气地说道：“师兄若倒下了，谁来管我的死活。”

百里墨云听完便站了起来，径直走到药箱前，便一个人换起药来。

尉迟凌霄突然想到他在百里墨云这，皇城乃至朝臣那总要有所交代，便对着换药的百里墨云说道：“师兄，我这么过来，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吧。”

百里墨云换药的动作停了下来，折过身说道：“师兄让流觞帮你掩护，而且这一久流觞也没闹出什么事来。”说完便继续换药，良久缠纱布的百里墨云突然小声说道：“你放心好了，皇后娘娘一切安好。”想了好久才将这句话说出来，目的就是让尉迟凌霄安心留下来养伤。

尉迟凌霄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哦’，便在思考其他事情。也许百里墨云不插手，他也能与那妖打个平手。一开始的不为所动只不过在观察敌人的招式，然后见招拆招，不想敌人的动作太快，只是还未回神便已中招。挥剑斩杀时，却被洛桑神镜所伤，也不知当时那妖感应到了没，那个属于他的东西，无论结果如何，那妖都会取走的吧。

回神之时，百里墨云已经坐到了身侧的榻边，看着他的眼睛显得迷离，尉迟凌霄心疼地说道：“师兄累了就下去休息吧。”说完才意识到这是百里墨云的房间。

而百里墨云听罢点了点头，便站了起来，朝门边走去，左脚刚踏出一步便折身走了回来，相比刚才却也是精神了不少，对着尉迟凌霄说道：“师兄怕离了这屋子，万一有什么不测，师兄救不过来。”说完便坐到一侧，死死地看着尉迟凌霄，一眨眼功夫后，两眼皮便开始打架，随后突然惊醒地坐直了身子，强行打起精神。

尉迟凌霄见百里墨云如此也不知该如何劝其休息，思来想去也寻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百里墨云原本带伤之身就该多休息，这样才利于伤口的愈合，可是却因为他不眠不休，刚才换药，百里墨云的伤口根本不见好转，就这么耗下去，拖出其他什么毛病总归不好，便对着一旁的百里墨云说道：“师兄如若放心不下我，就和我同榻而眠，不然就送我回去。”

百里墨云一听立马摇头说道：“你知不知道你才刚恢复人形，万一送回去你又变得六亲不认滥杀无辜怎么办！”说完百里墨云急忙闭嘴，小心观察着尉迟凌霄的面部变化，见无异样，又说道：“反正你不能回去让人见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尉迟凌霄对百里墨云所说的六亲不认滥杀无辜可听进了心里，虽表面装作没听到，可内心中却一阵不安。他清醒之前做了一个梦，梦见他正举剑杀人，百里墨云怎么也拦不住，然后醒来见他在百里墨云这里，便觉得不过只是一个梦罢了。可百里墨云无意间却道出了实情，虽然只记得几个零星的片段，但杀戮的场景就如一把利刃深深地穿刺过内心中那层隐形的堡垒，放出了那个积怨已久的心魔。

尉迟凌霄傻笑着说道：“那师兄是选择前者咯。”说着便缓慢地向里挪了挪，最终腾出一个一尺过半的位置。

百里墨云显得有些为难，眼睛瞅着腾出的位置，说道：“这样不太好吧。”

尉迟凌霄眉头一皱，不悦地说道：“那师兄把我丢到地上吧，反正现在也没力气动弹。我如今又不困，万一有什么，也好叫醒师兄。”见百里墨云依旧没动，又说道：“记得以前，在圣殿山时还能与师兄同塌而眠。如今真的好怀念那个时候，即便火烧了眉毛，也能心安地不挪窝。因为我知道师兄会一直一直陪着我。”说完此话的尉迟凌霄陷入了回忆，脸上不禁挂起了幸福的微笑。

百里墨云听罢，无奈地看向一旁耍赖的尉迟凌霄摇了摇头。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不可能将尉迟凌霄丢到地上睡，曾经因为尉迟凌霄还太小，如今却因为身份。想着百里墨云便脱了靴子躺到了尉迟凌霄一侧，望着屋顶出神，而尉迟凌霄却靠了过来。

“师兄，快睡吧，不然身上的伤何时才能复原。”然后尉迟凌霄又补充道：“睡着后的事就交给我吧，虽然如今的我有时会不受控制。”

百里墨云不知何时闭上的眼睛立马睁开，缓缓侧过身，将手枕在耳边说道：“什么不受控制，染柒不要胡思乱想了。”说着在尉迟凌霄头顶拍了两下，便慢慢闭上眼睛。此时此刻前所未有的疲惫席卷而来，不仅仅是身体连同那颗跳动的心。

尉迟凌霄见百里墨云沉沉地睡了过去，便自言自语地说道：“你的染柒心底一直有两个心魔在作祟，所以被洛桑神镜照过后，才会无意识地行凶。那时拦我的你是否也很意外，我会拿剑刺你，你会不会觉得你身上的伤也是我心魔作祟时留下的，所以你才会犹豫。我已经在极力压制了，也许在你心里你的染柒是最会伤人的人，也是最伤你心的人。我的无奈也许要等到你站在我的立场上时才会明白，有些无奈是最终无奈选择的结果，改变不了什么，有时也不能放弃这种无奈，所以这些无奈一环扣一环围绕着我，勒得我喘不过气，但又必须这样无奈下去，可这种感觉有几人懂？”

百里墨云这一觉睡得着实安稳，直到月上中天，门外叩门的小童来了几波，最终放弃时，百里墨云才坐起身子，回应着门外的叩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