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传——岁与千陌 第79章 鬼差

尉迟凌霄打算就在国师府将离魂的事宜操办了，可思来想去最终将仪式定在了圣殿山神授池中，因为没有比那更让人放心的了。

二人避开了所有圣殿山弟子悄悄潜到了神授池，入水后百里墨云张起一个结界，结界将整个空间的水排开，二人便步入结界之中。

百里墨云将一个铃铛系到了尉迟凌霄的手腕上，然后说道：“铃铛响一次，代表人界过去一天，第七次时，务必归来，切记！”说完便盘膝坐于结界之内。

尉迟凌霄亦盘膝而坐，参照着古书的记载，默念起经文来，一炷香后一缕金光从头顶窜出，穿过结界，冲出了水面，见到此情景的百里墨云总算安下心来，退到离尉迟凌霄最远的地方，又张起一个结界将尉迟凌霄安置其中，而此结界只能从内走出，却不能走入，看了一眼尉迟凌霄便念起静心诀。他最为担心的便是尉迟凌霄还未寻得幻主，他便失了心智。

尉迟凌霄只觉得自己站在神授池旁有些晃悠，大抵他还适应不了如今的轻盈，书中提到鬼差到达之前，冥音便会指引着亡灵朝冥界之门而去，如今在水边走了几十个来回，并未听到所谓的冥音，难道离魂与亡灵并不对等，想来他是白忙活一场了。突地耳际响起了由远及近的靡靡乐章，尉迟凌霄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被蛊惑般寻着声音两脚不稳地朝前走去，心是清明，身却迷醉。

圣殿山变成了漆黑的甬道，看不清前路，冥音在四周环绕，越是迷醉其中，冥音越发动听，尉迟凌霄极力地纠正他的脚步行为，就怕他一时沉迷，错过了冥界与人界毗邻的共存空间，也就是所谓的夹缝。

身后一股巨大的吸力让尉迟凌霄不受控地向后退去，清醒之时，手腕上多出一条铁链，鬼差正拽着他朝前走。

“鬼差大哥，在下并未亡故。”尉迟凌霄拽住铁链拖住了鬼差的步子，抖了抖手腕上的链条说道。

鬼差扯了扯铁链，说道：“无论是亡灵还是生魂，离了身体，便要去达冥界，那里自有人定夺你的生死。”说着用力拉扯着铁链这头的尉迟凌霄。

尉迟凌霄摸了摸手腕上的链条的质地，弄断它不费吹灰之力，现在只等时机了，尉迟凌霄也不想跟鬼差罗嗦了，闭口跟在其身后，此时百里墨云系在他手腕上的铃铛响了起来，尉迟凌霄心中一惊，只是一会功夫，人界就一天了！

照此发展，还未寻得幻主，弄清原由，就直接可以去冥界轮回了，尉迟凌霄有些担忧地问道：“鬼差大哥，到达冥界需多久？”

“人界七日。”鬼差拉着尉迟凌霄头也不回地说道。

七日。

七日后什么事都晚了。

“鬼差大哥，不该死之人，七日还阳后，身体坏了怎么办。”尉迟凌霄此刻最想知道如何能快速抵达冥界之门，其他的不过是掩人耳目。

“命是捏在你手里的。尚可还阳的，自会给你还阳的琼浆，饮用后将抹去关于这一段记忆，而魂魄将回到你死后半个时辰内的身体里。”说完回身看了一眼拖着走的尉迟凌霄。

鬼差的这一回头着实吓到了还未做好心理准备的尉迟凌霄。一路上鬼差都是背对着他，鬼差的形象也停留在披头散发的黑大褂这里，不是背上那个黑白分明的‘差’字，大概只会认为是路边冒出的孤魂野鬼。只见鬼差额骨极高，漆黑的双目里闪着不着边际的凶光，鼻头深陷，过分苍白的脸上显现出极不耐烦的神色，见尉迟凌霄脸上出现了惊吓之色，迅速将头转了回去。

鬼差的样貌，书中的描写都泛滥成灾了，尉迟凌霄心底大致有个底了，可这突然的回头，却是在他料想之外，就是这样一个突然，怕是所有人在短时间也承受不住。

鬼差的不耐烦尉迟凌霄都看在眼里，由于时间紧迫，不得不再向鬼差讨教，便又问道：“这条路尽头就是冥界之门？”尉迟凌霄望着漆黑一片的四周，有些无奈，能看到鬼差，不过是因为鬼差两肩之上燃起的冥火，要是离了鬼差，凭借他的眼睛，怕也无法看清前路。

鬼差只答了句‘嗯’算是回应。

尉迟凌霄慢慢朝漆黑之处挪了挪，本想隐到黑暗中自行逃走，察觉到的鬼差却将铁链往回收了一截，说道：“不要靠过去，枉死之鬼和厉鬼就潜伏在漆黑里，专等本差护送过来想要逃跑的生魂，枉死之鬼心愿未了，去到了冥界接受了审判，但在头七归阳后，不愿归来，徘徊在人界以至于错过了轮回，而厉鬼怨念过重入不得冥界之门，你过去正好顶替枉死之鬼，又满足厉鬼对生魂的渴望。”说着将肩头的冥火引到漆黑之处，几个厉鬼见到冥火立马逃窜开来，枉死之鬼则迅速退回了黑暗中。

尉迟凌霄手腕处的铃铛再次响起。已经第二日了，再拖下去，即使提早到达冥界与人界毗邻的空间，但幻界之门何时开，却是一个未知数，等开门时间怕是又要浪费些时日了，如今已过去两日，看来时间只能由他掌控了。

尉迟凌霄在铁链上用力一拧，上面断开一个小口，扯动几下，铁链从手腕处脱落，随即又扣在了手腕上，只是这次扣得太紧，勒得皮肤生疼。

“不必在挣扎了，如果让生魂轻易逃开，人界不就乱了，那还要本差做甚。”鬼差这次退了过来，抓着尉迟凌霄的手大步向前拽。

尉迟凌霄感到无比的失策，六界自然都有制得了本界之物的法宝，如今他也算是迈入了鬼界了，鬼差自然要拿出制住他的东西，他对鬼界一无所知，能够了解到的，不过是书中粗略的记载，根本连皮毛都算不上，早知有这么一出，他便不乱来了。

尉迟凌霄看着鬼差肩头的冥火，来了主意了，本来不打算动武的，如今事态紧急。如若单独行动，不免要与厉鬼动手，这样无止境的纠缠下去，也不比跟着鬼差快。鬼差肩头飘忽的冥火一则照明二则驱赶厉鬼，倘若挟持鬼差，那么到达冥界之门的时间就会快上许多，至于手腕上的铁链，那就一起吧。

“鬼差大哥，你们平时工作一定很忙吧。”尉迟凌霄漫不经心地说道，身子却慢慢靠过去，一副很好奇的样子。

“平日死去的人家，都会为丧者点起一盏油灯，目的就是让他们在这条路上看清前路，驱赶厉鬼，他们听着冥音自会寻到冥界，无需本差出面，至于像你这样的，自然由本差引路。”鬼差额骨投下的阴影遮盖了大半张脸，漆黑的双目更显诡异。

尉迟凌霄站在了离鬼差最近的地方，迅速一个抬手将扣在他手腕上的铁链勒到了鬼差脖颈上，用力一扯，说道：“得罪了，在下赶时间。”说着便踏着从四面吹来的阴风御风而行，只是那么一瞬间，鬼差肩头的冥火熄灭了，要挟着的鬼差变成了一道强劲的狂风迎面刮过尉迟凌霄的侧脸，搁在鬼差脖颈上的铁链伴着劲风垂落下来，四下骤然安静下来，连着那若有似无的冥音也消逝在无尽的黑暗中。阴风止，尉迟凌霄从半空中跌落下来，一直垂落下坠，还寻不到落脚点，尉迟凌霄有些慌神了，也不知他身处何方。

半晌，头顶亮起了一盏明灯，驱散了将他团团围住的厉鬼，再晚那么一刻，大概就会被厉鬼撕碎了，下坠的身子停在了半空，那条指引亡灵的路在灯光下渐渐显现，冥音现，阴风起。

尉迟凌霄这才反应过来，他和百里墨云都只顾着想怎样离魂怎样到达幻界，却忽略了点油灯这一细节，也就是这一细节差点让他丧命。成败也就在乎这个不足为奇的细节，鬼差的提点，他却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一门心思地跟在鬼差身后。

尉迟凌霄环视了四周，不见鬼差的踪迹，手腕处的铁链也不知所踪，大肆庆幸之时，铁链拖拉的声音忽隐忽现，混杂在冥音之中让人听不真切，远远的漆黑中两道冥火飘忽着靠了过来，尉迟凌霄深感不妙，鬼差寻来了，再被扣住，怕是就难以逃脱了。

尉迟凌霄御着阴风向路的尽头赶去，头顶的灯盏也跟随着他而行，只是片刻间，已经到了冥界之门。石门外站着两尊石头雕刻的神像，眉心之处散出的神光，将尾随其来的厉鬼挡到了一定范围以外，也难怪鬼差会说厉鬼入不得冥界之门，那些如饥似渴的厉鬼是被困在通往冥界的路上出不去，只等吞食新魂提升自己的修为从而便能往返于阳间及此路上。

神像一侧燃起的冥火将冥界之门附近的地域照得很亮，尉迟凌霄四下张望着，寻找着幻界之门，飘在空中的厉鬼惊叫着四散开来，拖着铁链的鬼差已经追了过来，而尉迟凌霄手腕处的铃铛再次响起，已经第三日了。

满脸怒气的鬼差将铁链丢了过来，尉迟凌霄一个侧身移开了两步，不是急着到幻界，早就和鬼差交手了。尉迟凌霄躲开的空当，鬼差另一只手又抛出一个铁爪样式的东西，尉迟凌霄一个下腰，铁爪从额头擦过，灼出四条印子，痛痒无比，尉迟凌霄捂住额头，铁链再次迎面抛来，这次目标不是手腕，而是要缠住整个腰身。

千钧一发之际，脚下出现一个黑色漩涡，尉迟凌霄一脚踩空，消失在鬼差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