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传——岁与千陌 第59章 钟离娴有孕

御书房内，尉迟凌霄紧闭着双目，双手在额角不停地轻揉着。自打悄悄回了一趟圣殿山后，堆积下来的的奏折已然成山，不是蔚凌轩帮忙处理了部分，恐怕此刻早就被淹没其中了。关于大梁东临合并一事，困难重重，也幸得蔚凌轩从中斡旋，化干戈为玉帛，不然此间可不会如此太平。

繁重的国事，不得不让尉迟凌霄承星履草。尉迟凌霄搁下手里的奏折，起身望向窗外——碧树蓝天，风和景明。舒展筋骨间，尉迟凌霄无意瞥见了钟离娴一早命人送来的香囊，这才意识到似乎有月余不曾见过钟离娴了，收整了片刻便朝钟离娴所在的寝宫走去。

寝宫外寻不到半个人影，四周一片静谧，恍惚间仿若一个毫无生气的冷宫。尉迟凌霄有些恼怒，他忙于政事期间，宫婢奴仆便是这般照料钟离娴的，夏锦城的一切果然令人作呕。也不知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的家伙胆敢自作主张拨走了所有的禁军，连伺候的宫婢都不曾留下一二。

蔚迟凌霄走到回廊的转角，却见背着包袱的钟离娴鬼鬼祟祟四下张望。尉迟凌霄远远地叫住了村妇扮相的钟离娴：“娴儿！”

钟离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退了半步，寻着声音看了过来，便立马用包袱挡住了脸，退到了墙角。

尉迟凌霄快步上前，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钟离娴未曾料到此刻寝宫范围内还有他人，而且此人还是尉迟凌霄，迅速将包袱藏在墙角，低着头慢慢挪动步子，尉迟凌霄早已来到钟离娴身前，钟离娴不敢抬头只是盯着尉迟凌霄的的脚面。

尉迟凌霄见钟离娴低头不语，又问道：“你带着包袱要去哪？”难道这段时间的冷落，加之夏锦皇城宫婢的怠慢，让钟离娴胡思乱想，这才想要逃离皇城？其实他在夏锦皇城每一天都是煎熬，更何况人生地不熟的钟离娴。他用批阅奏折麻痹自己，可钟离娴她又能怎么办？

钟离娴沉默了一阵，哽咽地说道：“蔚凌风死了，大梁也归于你了，大梁对你的不恭我也讨回了，我也该兑现我当时的承诺了，不是吗？”说着钟离娴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满眼泪水的看向尉迟凌霄。一想到那个摆放在御书房的香囊，钟离娴泪如决堤。回到夏锦城的每个日夜她都怀揣着渴慕等待尉迟凌霄，可等待从期待到失落再到失望，却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她怀念在西祈游山玩水般的躲避掳走他们之人，也害怕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尉迟凌霄不愿抉择，那么就由她来。

钟离娴似乎有所误会，才会这般胡思乱想。尉迟凌霄忙说道：“娴儿，你要走了，谁做皇后，谁来母仪天下。”钟离娴的离开，或许皆大欢喜，可钟离娴为他遭的罪，却是他此生都无法弥补的。钟离娴是他下山以后第一个对他毫无企图之人，或许钟离娴也有企图，而她的企图便是从眼底不由自主溢出的爱慕。他接受这样的企图，却不知能不能给予相同的回应。

钟离娴一脸欣慰，却悲伤异常，她深知强扭的瓜不甜，也尝到了其中的苦涩，于是决绝地说道：“尉迟凌霄，骗自己很有意思？娶我非你本意，不是我威逼利诱，你我二人怎会有交集？我拿东临做赌注，是输是赢都不在乎，但求有朝一日，你的眼里有我片刻，如今痴梦已成，却是愧对钟离氏列祖列宗。我走以后，你便不必顾忌什么。”钟离娴说着将藏好的包袱寻出挂在身上，便绕开尉迟凌霄朝宫门走去，三两步后折身说道：“谢谢为我织下这场梦。”

尉迟凌霄一把拉过钟离娴，死死捏其手臂，咬牙说道：“朕不准！”原本与赫连陌的计划便是救下钟离娴，以接近前东临国主，然后利用蛇神让前东临国主传位于他，毕竟东临就钟离娴一个公主，再无其他皇肆可争权夺位。可看到钟离娴与狼妖缠打在一起时，他却妇人之仁，并不畏其他，而是惧怕百里墨云对他手刃妇孺的鄙夷。钟离娴的所做所为，他都能切实感受到其中的深意，因而时常庆幸当初所做的决定。钟离娴是继百里墨云后不可辜负之人。

钟离娴没有回话眼泪不停地往外流，尉迟凌霄这是在用身份压她。

尉迟凌霄擦拭着钟离娴眼角的泪水，柔声细语地说道：“我曾说过‘此生定不负你’，那并不是一句玩笑话，如若我要的是这样的结局，当初便不会碰你！此生娶你，也只认你一人为我妻，你可明白？”尉迟凌霄说完这话心中满是愧疚与自责。如若不是当时的无能，怎会酿出这样的苦果？那个地底岩洞，那些个不堪的过往，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他。

钟离娴一把推开尉迟凌霄，仰起头故作镇静地四下张望，她怕对上尉迟凌霄的眼眸会深深陷入其中，良久才说道：“为什么在我下定决心之时说这些？尉迟凌霄你明知道我贪恋你，更贪恋你的怀抱，你为什么还要和我说这些？你就应该在我举棋不定之时出现，给我希望，那么我定然对你感恩戴德！可你为何要选在此时此刻，就那么希望看到我毫无尊严的在你面前痛哭流涕？”说着不管不顾地蹲了下来，抱着头嚎啕大哭。

尉迟凌霄则将地上的钟离娴拉了起来，拥到怀里，说道：“我只是不想你离开。”百里墨云的离开造就了如今的局面，他不愿钟离娴的离开成为他此生的遗憾。

钟离娴的头靠在尉迟凌霄的胸膛上，双手紧紧拉住尉迟凌霄的外衫，内心挣扎了许久，才退开数步，眼角挂着泪说道：“尉迟凌霄记住今日所说的话，你若负了我，我便亲手将你凌迟。”

“好。”尉迟凌霄顿了一会继而又道：“我把碧清剑给你，如若真有那么一天，你就用碧清剑杀了我，可好？”

“碧清剑？”钟离娴擦了擦眼角的泪一脸疑惑。尉迟凌霄为何要将碧清剑给她，难道不该是缠臂金什么的？

“碧清是把神剑，它的威力在于割破一点皮肤便能将人灰飞烟灭。”说着尉迟凌霄牵起钟离娴的手朝寝殿走去。碧清剑是他母妃留给他的，把碧清剑送给钟离娴只希望钟离娴能明了他的心意与决心。

“我还是不要了。”钟离娴满口拒绝。既然碧清剑如此厉害，倒不如让尉迟凌霄自己留着，关键时刻他也能自保。

“这是我母妃留给我的，一会便差人送过来。”尉迟凌霄也不容钟离娴的推脱，态度十分强硬。

钟离娴侧过头望着尉迟凌霄的脸没有说话。碧清剑是尉迟凌霄母妃的东西，是尉迟凌霄最后的念想，她一定会好好收藏着。

“等忙完这边的事情，我就带你回杜云城。大梁东临合并后就叫漓国，定都杜云城，可好？”尉迟凌霄说着跨入了钟离娴寝宫的门槛。

钟离娴停下了脚步，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不留在夏锦城？”尉迟凌霄的宗亲都在夏锦城，为何要定都杜云城？其实尉迟凌霄大可不必迁就她的，只要留在尉迟凌霄身边，去哪她都无所谓。

“杜芸皇城是你的家，有你的过去。”尉迟凌霄说着就将钟离娴领到了卧榻前，将钟离娴背上的包袱拿了下来丢掷一边。

钟离娴心里满满的感动，拉过尉迟凌霄的袖口，说道：“你这样让我更舍不得离开了。”尉迟凌霄请将这颗真心收好，如若有一天反悔了，请将它完璧归赵。她要的很简单，不奢望尉迟凌霄也如她一般全心全意，只求尉迟凌霄偶尔回首驻足让她能追赶上他的脚步，一起并肩看天下。

尉迟凌霄摸了摸钟离娴的脑袋，说道“那就不要离开便是。”

卧榻上的钟离娴有些坐不住了，肚子隐隐作痛，似乎来了癸水，钟离娴不安地站了起来，对着一旁倒茶水的尉迟凌霄尴尬地说道：“凌霄，你能出去一下么？”

尉迟凌霄侧过身，问道：“怎么了？”说着目光却落到了钟离娴卧榻上的几点红，两步跨了过来，着急地说道：“你伤哪儿了？在哪儿伤的？谁伤的？”说着拉过钟离娴上下检查了一遍，然后尴尬地站到一边。

钟离娴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根，声音细如蚊虻地说道“是，是癸水。”钟离娴说着又羞又臊地跺了跺脚。然后又说道：“现在只是肚子有些不舒服。”从西祈一路来到夏锦城，或许是幸福冲昏了头脑，才使得她未留意月事，如今想来似乎很久都不曾来月事了。

尉迟凌霄听罢拉过钟离娴的手认真把起脉来。把脉中尉迟凌霄一脸震惊甚至不敢相信，将钟离娴扶到卧榻上躺好，便夺门而出。

钟离娴的脉象是喜脉无疑，诊出喜脉的那一刹那犹如晴天霹雳，尉迟凌霄只觉得他正坠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而钟离娴出现滑胎的迹象，这更让他不知该何去何从。尉迟凌从寝殿外随意抓了一个宫婢就丢到钟离娴跟前，便跌跌撞撞冲到了太医院。

钟离娴的寝殿内围满了御医，尉迟凌霄却站在殿外迟迟没有进去，甚至不敢问询钟离娴的情况。普天之下没有他医治不了的病，只是接受这个事实还要一段时日，他也不敢确定需要多久。

换洗过后的钟离娴望着一群胆战心惊的御医，摇了摇头，无奈将手伸了出去让他们把脉。尉迟凌霄似乎太小题大做了，不过看到这群御医惶恐的眼神，也只得顺着尉迟凌霄的意。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这是两个半月的身孕，由于……”把脉的御医看了下钟离娴红肿的眼睛，又想到尉迟凌霄那张寒气逼人的脸，于是便将‘由于’后面的内容省略了，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有滑胎的迹象，待老臣开几副方子，调养几日便可。”说完在钟离娴身上扎了几针才领着众御医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钟离娴在得知有孕时，甚是激动，手不停的抚着肚子，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只是良久才发现尉迟凌霄根本不在身侧，心中不免泛起淡淡的苦涩，于是望着帷幔发呆。把宫娥禁军支走，为的不就是能悄然的离开，而如今决意留下，却发现偌大的寝宫清冷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