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流觞好像意识到什么,一下子跳开了,对着窗外的雨幕很不自然地说:“那个,师父在世时就喜欢这样摸小爷的头,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
蔚染柒调侃道:“你师父还喜欢挠你肚皮吧。”
流觞一脸嫌恶之色,厉声说道:“挠肚皮?怎么可能,小爷又不是猫。”言语间满是不屑。
“前几天夜里,本殿下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一只狐狸追着一匹狼从你的营帐出来,本殿下甚是好奇,也追着出去。发现狐狸和狼在树林里打架,本殿下见那狐狸是只火狐,当时正愁找不到东西答谢流觞公子的救命之恩,你也知道火狐稀有,皮毛保暖,于是拉开弓射了一箭,结果本殿下学艺不精,射偏了,那两家伙被吓跑了。”蔚染柒很是惋惜地说,边说边观察着流觞的面部表情,当说到用弓箭射狐狸时,流觞的脸都绿了,然后咬牙切齿地瞪着蔚染柒。
蔚染柒正等流觞下一刻表情时,流觞扑了过来,将蔚染柒按在石桌上,一口咬在了蔚染柒的肩膀上,蔚染柒顿时倒吸了一口气。
流觞凶神恶煞张牙舞爪地说道:“既然知道了,要是敢胡说八道,当心你的脖子。”作势要朝脖子咬去。
蔚染柒没有挣扎,看着流觞的脸,突然笑了起来,一把将压着他的流觞推开,坐了起来,收拾了一下乱糟糟的桌面,又倒了一杯水自顾自得喝了起来。
流觞万万没料到蔚染柒居然不怕他,而且还嘲笑他,顿时怒了,正要用真身吓那个不怕死的人,突然天空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闷雷响起,流觞的脸瞬间惨白。
流觞一个箭步窜上石床,化作一只火狐,头缩在锦被下,整个身子瑟瑟发抖。
喝着水的蔚染柒一头雾水地看向瑟瑟发抖的流觞狐狸,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惧怕打雷的妖怪,而且还怕成这样。
屋外雷声依旧,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豆大的雨点敲击着大地。
蔚染柒挑了挑油灯的灯芯,整个屋子亮了许多,又继续翻看着书册,而榻上的流觞狐狸随着惊雷颤抖着,蔚染柒感受到流觞狐狸确实很害怕,放下手中的书册,走到石床前。刚才并不是不想管他,只是咬得那口确实太重了,小小惩罚下这只下口不知轻重的狐狸。
“流觞,挪一下,你占了本殿下的位置了。”闻言流觞狐狸轻轻地挪了身子一下,蔚染柒有些无奈地说道:“流觞,光挪身子,你那两条大尾巴是不是也该挪挪?”流觞这一次连同尾巴挪出好大一块地方,蔚染柒见挪出的空间,看了一眼蒙着头的流觞狐狸侧躺在床沿,拉过锦被盖上。
刚闭上眼睛,就感觉到趴在床中央的流觞狐狸,慢慢爬了过来,将头探出锦被,发现雷声还在,又将头缩了回去,可能在被子里呆了一会觉得太闷,又将头探出来挨着枕头,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蔚染柒伸出手顺了顺流觞狐狸的毛。顺着顺着流觞狐狸所有的恐惧消失,侧躺摊开四肢紧挨着蔚染柒沉沉地睡去。
迷糊间感觉到有只手在逗弄着自己的鼻尖,流觞狐狸偏了下头,那只手也跟了过来,流觞狐狸闭着眼睛坐了起来,一口咬住了那只可恶的手,睁眼与手的主人对峙。流觞狐狸将咬的力度减小,却没松开,而蔚染柒也没急于抽回手,就任着流觞狐狸咬着,就这样大眼对小眼耗着。
流觞觉得很久都没像昨晚睡得那么安稳了,特别像这种雷雨天,于是松了口,小心地来到蔚染柒跟前用头蹭了蹭。
流觞——狐族里最为尊贵的九尾灵狐,而灵狐里最为尊贵的便是火狐。每当提及这儿时,流觞总会很是得瑟地站在醒目的地方,捋捋他的红发,不过当你问及有关他七条尾巴的事情时,流觞便会默默寻个角落坐下,不发一言,多问两遍流觞就如炸了猫的毛飞扑过来,追着手咬。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道疤,任谁也不愿被人揭开。
凝雨城的天空终于放晴了,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蔚染柒带着整装的部众穿过街道朝东门而去,大雨过后的凝雨城显得格外的干净,空气也格外清新。城中的妇人陆陆续续从自家小院走了出来,清扫路面的积水,男人则扛着锄头推着小车朝西门走去,商铺挂起了灯笼开门营业,街边的小商小贩支起木桌摆上商品大声吆喝起来,沉寂的街道慢慢喧闹起来。
出了东门,走上二里路,便到达依山而建的官道,左侧是陡峭的崖壁,右侧几十丈下便是水流湍急的莫纳河,不宽的官道上散落着从峭壁上滚落的石块,蔚染柒下令放缓了行军的步伐,途中又命人将石块移走,这样走走停停,傍晚时分才行至帝都。
帝都城门口站满了夹道欢迎的百姓,蔚染柒下了马,又将马车里的流觞拉了出来,大步朝城门走去,城门口的百姓见到流觞的那一刻,先是惊恐,然后所有人便齐齐后退了七八步。
流觞错愕地看向身后发现原来的士兵车马都不见了,流觞拉住蔚染柒的袖子刚想问,蔚染柒仿佛看穿了流觞淡淡地说:“帝都方圆五十里城池之内,不允许异发之人及乞丐出现,违令者杀无赦,任何与他们有接触的人处以极刑,不洁之人是不配踏入帝都。帝都城内有着自己的禁卫军,兵士品阶不够者,亦不能踏入帝都,除非皇帝召见。”
听完流觞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又为他的处境担忧。于是小心拉着蔚染柒的袖子问道:“那我们不是……”
蔚染柒侧过头眯着眼睛说:“流觞你也会担心这个?”说完笑着朝前走去,而流觞则小跑着跟在了某人身后。
入了城,流觞便被禁卫军请回了逸王府,蔚染柒则去了皇城。
迈入御花园,赏着歌舞、品着香茗、酌着美酒、尝着佳肴的众臣见到蔚染柒的那一刻无不停下手里的动作,齐齐打量着蔚染柒,欣慰、鄙夷、不屑充斥着整个御花园。
大梁帝蔚岩诺击了击掌,所有宫娥应声退下,那个在逸王府见过的公公赶忙拿出圣旨,走了两步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说:“七皇子上前听封。”蔚染柒立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一副很不耐烦的表情,这一举动引得群臣的非议。
蔚染柒站了好一会才慢慢跪下,大梁帝和宣旨的公公长吁了一口气,趁此机会,那公公擦了擦汗,立马宣读起圣旨,心不在焉的尉迟凌霄回神时就听到:七皇子蔚迟凌霄,足智多谋,骁勇善战,代大梁助姜平乱,促使与姜国百年邦交,特封逸亲王,赐府宅一座,良田万亩,黄金万两,宝石十车。钦此。
公公快步走到蔚染柒跟前将圣旨交到蔚染柒手里,将头凑到蔚染柒耳边小声说:“陛下要洒家转告王爷,兵符王爷先收着。”说完低着头弯着腰退开数步,转身回到了大梁帝身侧。
蔚染柒听到‘七皇子蔚迟凌霄’时满是不屑,入得圣殿山十几载,也未见蔚岩诺给他取名,倒是去了趟姜国,还被羞辱了一番,这才想起赐名。浅听倒像是恩赐,可真的是恩赐吗?
蔚迟凌霄借着奔波劳顿为由,早早离开了宴席,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蔚迟凌霄前脚刚走出御花园,后脚国师百里墨云就从坐席上起身,追了出去。
“逸亲王,可否借一步说话。”百里墨云快步赶上疾走中的蔚迟凌霄。
两人寻得一处假山,缓步登上假山上的五角亭,蔚迟凌霄找了一个位置随意坐下,伸手摘下亭外的桂叶,百里墨云站在里蔚迟凌霄一步远的地方仰望天空泛起的点点星辰。
“你中毒了。”
“嗯。”
“你怎么把妖带在身边。”说这话的百里墨云有些激动,显然不敢相信蔚迟凌霄会这么做。
“他救过我的命。”
“呵,染柒凭你的医术,你会不知道有人下毒,天下之毒有你解不了的?”
蔚迟凌霄猛的站起来,一把推开了面前的百里墨云,说道:“本王自有分寸,不劳国师挂心,国师该想想自己的事。”想到软经散,心底渐渐燃起的怒火更甚。
百里墨云万万没想到蔚迟凌霄会有这一突如其来的一推,没站稳,一个踉跄向后倒去,蔚迟凌霄意识到他出手过重了,忙伸手稳住了百里墨云的身形,然后露出一个很抱歉的笑容,出了亭子,靠在了山石上。
“是噬骨莲。”夜风将蔚迟凌霄的银发吹得有一些乱,蔚迟凌霄抱着手看向被楼宇遮挡的城楼。
百里墨云从亭子里走了出来,将蔚迟凌霄贴在脸上的发丝拨开,甚是心疼地问道:“找到下毒之人了吗?”
蔚迟凌霄别过头没有说话,而绕开了百里墨云径直出了皇城。
百里墨云望着蔚迟凌霄离开的背影,默念道:“噬骨莲。”然后望向天际的星盘,陷入沉思。
关于蔚染柒在姜国遭受的一切,百里墨云再清楚不过,只是碍于大梁帝蔚岩诺,所以只能看着蔚染柒受苦。
中毒之事,大梁帝也只在群臣面前说是风寒。
百里墨云搞不懂蔚染柒父子二人的想法。今日的封赏,无不将蔚染柒推到了风浪口,他答应过师尊要护蔚染柒周全,故而他会竭尽所能为蔚染柒扫清一切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