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传——岁与千陌 第116章 圣殿山

尉迟凌霄隐去自身的妖气，乔装离开了疏影城。送别时，也仅有流觞狐狸站在城池上，目送着离开，而百里墨云虽应下了，却未见其登楼相送。或许此刻，百里墨云心里依旧介怀着那句‘残忍’。

那日，尉迟凌霄来到百里墨云门边，却不知如何叩响紧闭的门扉，还是一脸淡漠的百里墨云亲自拉开的房门，将人迎进屋内。与他商议的所有事宜，百里墨云虽满脸写着不赞同，却是只字未言，直到最后离开时才勉强应了一句‘好’，便缓缓退回屋子，合上房门，阻断了一切还未脱口而出的言语。

而流觞狐狸自诺桑城后，几乎不怎么见得到它的身影，不是周围若有似无地缭绕着流觞的气息，大概会认为流觞就这么离开了。

对于流觞的此举，尉迟凌霄也算是想得明白。

其实，流觞狐狸也不确定尉迟凌霄在诺桑城看到多少前尘旧事又看到多少奢望。而离了诺桑城，尉迟凌霄至始至终都未提及此事，导致流觞心里惶恐不安日益加重。尉迟凌霄却有意无意地默许了流觞的存在，让搞不清状况的流觞狐狸只得就着这种不尴不尬关系刻意回避，却不离开。

与流觞狐狸关系的缓和，也是尉迟凌霄主动将躲在暗处的流觞狐狸唤了出来，几番言语后，流觞狐狸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便热络地出谋划策，之后便不在躲闪。

送别时，流觞狐狸却是以尉迟凌霄的样貌出现在城楼上。有了前车之鉴，流觞扮起尉迟凌霄倒也轻车熟路。

对于尉迟凌霄只身前往姜国，流觞有些不太放心。他见识过凤栖的本事后，却不得不重新考虑如何才能护得了尉迟凌霄的安全。如今，凤栖又有狼逸飞帮助，本就不大的胜算瞬间变得微乎其微，可又不得不放任尉迟凌霄所有的行动。行军打仗虽不及狼逸飞，但用智拖上一时三刻也不是不可。西祁以后的攻占策略，却是要真刀真枪，毕竟大范围使用妖术，只会引得天界注意，于谁都是极为不利的。故而当尉迟凌霄说起这件事时，他才会欣然同意。

流觞转过身离开时，却见到百里墨云站在石阶上不曾迈步。见流觞准备离开，百里墨云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务必做好‘圣上’该做的事。”说完便踩在石阶上下了城楼。

流觞自然知晓百里墨云的意思，既然做了‘尉迟凌霄’就要做好本分之事。回首看了一眼早已不见踪迹的尉迟凌霄，又看了看狼逸飞所在的营地，然后笑了笑。恐怕这场所谓的争战，也只有这群凡人才会如此热衷，而凤栖便是利用这一点。

下了城楼，要做的便是与西祁来一场毫无输赢的对峙。

尉迟凌霄见疏影城城楼被重重山林挡去了大半视野，立马掉过头朝着圣殿山的方向而去。凤栖的话无时无刻不在耳边萦绕，弄得他最近都心神不宁。如若其中有个什么闪失，那么所有一切便将前功尽弃，到那时倘若再与命运抗争，最终也只能落个束手就擒的下场，可这一切却不是他想要的。

再次回到圣殿山时，从山门处就开始戒备森严起来，整个圣殿山被强大的结界包围着，只要一触碰结界，便会引来圣殿山众弟子。

尉迟凌霄徘徊在山门外，却不知以怎样的身份进入。硬闯定会惊动那群面目可憎的老头，如今经过洗髓池的清洗，将潜藏在体内的妖气全部激发出来了，加之这颗不死的妖心，眉心所散的妖气便不可言喻，即便压制的再好，也会让那群老头起疑，到时候便不再是冷脸以对了，怕是除之而后快就正好应了他们多年的夙愿。

照着圣殿山的阵仗，凤栖大抵是来过，才会逼得那群老头不惜耗费精力，造出可以囊括整个圣殿山的结界，由此看来多日的担忧并不是不无可能。

山门虽是开放着，但守山门的弟子，却从五重弟子直接换成了七重弟子。原本该舞剑的时辰，圣殿山弟子却在圣殿山地界四周不起眼的角落潜伏着，亦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切磋武艺交流课业，整个圣殿山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圣殿山既然出事，作为师尊首席大弟子，百里墨云居然选择留在山下，而不是即刻返回圣殿山，一向将圣殿山存亡作为己任的百里墨云，心里究竟孰轻孰重？还是压根儿就不知圣殿山的一切？

尉迟凌霄转念一想便来了主意，银色的光束在指尖几个流转，心底默念起咒语，一阵暖风过后，便幻化成百里墨云的样子，抖抖衣袖，捋了捋发尾，两三步绕出了藏身之处的矮石，踏着石阶，向着山门走去。

如今这个装扮，守山门的弟子，大抵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还未靠近山门，圣殿山的弟子却表现的十分机警，四面泛起的杀气骤然朝着山门口聚来。

面具之下的尉迟凌霄有些诧异，不过随后想到或许刚才幻化百里墨云时，散出的妖气被山门附近的弟子感应到，全员戒备的弟子才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百里墨云脸上的面具，直到下山时还一直戴在脸上，见过百里墨云真容的圣殿山弟子恐怕也是寥寥无几。自清水涧与流觞大打出手时面具毁于长鞭下后，百里墨云便不再以面具示人，但这个门规森严的圣殿山，却是很少有弟子出山远游，对于百里墨云至今戴不戴面具，面具之下又是何等相貌，相信被之前传闻误导，愿意深究此事的弟子也是少之又少，也无需惧怕哪个神情动作模仿的不像，而遭人怀疑。尉迟凌霄想到这，稳了稳心神，便一步一步朝着山门而去。

远远地有人认出了百里墨云，所有人听到‘百里师伯’几个字时，悬着的心稳稳地落了下了，长长松了一口气后，便为尉迟凌霄幻化成的百里墨云打开了结界的入口，争先恐后地踏出结界迎接他们口中的百里师伯。

“大敌当前，这般掉以轻心，也不考究一下你们口中的‘百里师伯’是不是本人？”‘百里墨云’停在了石阶上，环视一遍拥出来的所有弟子。

所有人脸上的欣喜却被‘百里墨云’厉声呵斥给压了回去，全都愣在结界的入口处，左右为难。

尉迟凌霄也不知这话当对不对，不过已经脱口而出，改口是不在可能，可见他们犹豫不决的样子，心底又是一阵心安，至少他们当中有人会开始怀疑。

‘百里墨云’见众人堵在结界入口，又说道：“你们可曾对得起师尊，还有你们可敬可畏的师父师叔师伯的教诲，这个时候了还无半点戒心，真是枉我千里迢迢赶回来！”说完作势就要离开，结界内却是混乱异常。

尉迟凌霄可是见过百里墨云平日怎么训斥学业不精的弟子 ，如今有样学样，倒也有模有样。也不知这样先否定自我，再让他人肯定的方法是否奏效，但这样也好过自我澄清后，这般先入为主应该能蒙混过关吧。

刚下两步阶梯，身后有人诺诺地开了口：“百里师伯……”

‘百里墨云’继续朝着下山走去，还未走几步，便听到了此生最为不愿听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便是曾经教授自己课业连全名都不想知晓的陈师叔，但如今已是‘百里墨云’，自然要回身行礼，做足了那些个俗套的东西。但随即又想到另一个恼人的问题——远在疏影城的百里墨云有没有把暂不归来的消息传递回来？如果有，那么结界入口处的弟子此举便是诱敌深入；如果没有，好生应付应该不成问题。

‘百里墨云’折过身简单地朝着结界入口处的陈师叔行了一个礼，便颔首静立在原地。

陈师叔满脸写着不满，语气强硬地说了一句：“百里墨云，你少和蔚染柒呆在一块，你看看你如今成何体统！忙完师尊交代的事宜，尽早归山！”说着陈师叔便带着跟来的八重弟子离开了。

掩盖在面具下的面容僵硬了片刻，便随着众人入了山门。

圣殿山这边发生的事早在一月前就用秘镜追踪通知给百里墨云，百里墨云只是答了一句处理完这边便立马赶回来，只是这一处理就是一个多月。而与百里墨云最后的联系也是在月前，之后便联系不上了，也难怪所有人都是如此热切地期盼着百里墨云归来，而陈师叔那句话语也正是为此。

尉迟凌霄依着百里墨云脾性，先是前往各长老师叔伯聚集的莱因殿请安问候，之后便借着勘察现场找寻蛛丝马迹为由，离开了莱因殿，去往神授池。

尉迟凌霄压抑的心情随着越发靠近神授池而有所减缓，如若不是他幻化为‘百里墨云’，想来也无半点心情与这群老头子问安周旋。

神授池外的院门加了封条，施了封印。不是与他一同前来的陈师叔解了封印，恐怕凭他的能力，稍不注意就会将刻意营造出来属于百里墨云身上的气息消磨掉，取而代之的便是眉心散出的妖气，原本就不愿将他不在疏影城这事公诸于众，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推开修葺过的大门，满目的萧条跃入眼底，虽然一派模糊的影像，但也难以掩盖发生过的一切。

紫藤树歪倒在整个院落里，淡紫色的花朵也因失了生命的养分，凋谢殆尽，原有的勃勃生机已然不复存在。

陈师叔看到此景只是淡淡地说道：“妖界之人三番两次闯进神授池，目的可想而知，又恐未得手的妖物再来，只得草草将破败的大门修葺了一番便加了封印，这里的一切都还未及时清理过。”

‘百里墨云’听罢，便在杂乱的断枝间，寻一条可以通往神授池的小路，可惜遍地的乱枝，不得不让人退开数步另辟新路。

刚踏到神授池边，见到的池水的那一刹那，便让尉迟凌霄倒吸一口气。

一切仿佛太过遥远，以至于找寻不到任何记忆里存在过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