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传——岁与千陌 第103章 嘱托

百里墨云站在城楼上目送着尉迟凌霄的队伍，直至消失在树林中才将身子转过来，对着同样目送军队离去的钟离娴。而一旁静立的钟离娴见百里墨云已然折身面朝她，手不着痕迹地抚上了挂在腰间的碧清，然后由清瑶扶着走下城楼的石阶，坐上软轿。百里墨云对于钟离娴离开时的小动作，只是一笑置之。可那把挂在腰间的碧清，却灼了眼。缓步跟在了钟离娴身后，头时不时看向尉迟凌霄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淡漠的眼中透过城墙，遇见渐行渐远背影。

尉迟凌霄被迫离开夏锦城后，便音讯全无，再见之时便是在清水涧，而尉迟凌霄的腰间就挂着碧清，那时的碧清可是谁都碰不得的，它的来历尉迟凌霄也不愿向人提及。

那柄剑散出的微光，却是不可小窥，于是大家选择了闭口不言此事，直到尉迟凌霄在东临称帝，夏锦城攻陷，兜兜转转再见尉迟凌霄时，他才将碧清的秘密吐露出来。于尉迟凌霄而言，碧清便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后来就再也没见出现在其身侧。本以为碧清会使尉迟凌霄睹物思人，再则便是碧清的威力也让所有人都忌惮三分。谁都有失手的时候，伤人于神形俱灭，对于修炼之人而言，是极其不利的。

宇宙浩瀚，创世神给予万物不同的际遇，强行灭神形只会削弱修为，所以对于圣殿山乃至整个洪荒而言，除非毁天灭世，不然不会毁其元神，令其转世不得。尉迟凌霄也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只配带着普通的长剑防身。

只可惜所有的猜想，都被那个叫钟离娴的女子打破，也许尉迟凌霄早就将此剑转送给钟离娴了，所谓的睹物思人，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想法，清瑶的习以为常，钟离娴的娴熟，不正说明这一点。尉迟凌霄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却都看不到也看不明白。尉迟凌霄你究竟是要防备谁，是从小到大陪伴你左右的师兄，还是你的发妻？如果是前者，当初那一剑就不该刺偏，毕竟无论何时刀剑相向的时候他都从未想过，有时想来也许赫连陌是对的。

百里墨云翻身坐上马背，微微拉动着缰绳，白驹嘶鸣一阵甩了甩脑袋，油亮的鬃毛随着摇摆的动作四散开来，随即顺顺贴贴落回原处，前蹄轻点了两下，便迈开了步子朝前走去。跟在身后的小童指挥起轿夫，缓缓将软轿抬了起来，缓缓走在百里墨云身后。一行人避开人群朝着国师府而去。

刚拐过街角，就见国师府门外的石狮旁停着一辆马车，宫人陆陆续续将马车上的木箱抬进国师府，疲惫不堪的段公公捧着一个精致的小匣子，站在石阶上不停地朝街上张望着。

百里墨云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将缰绳递给小童，快步走到了段公公跟前，说道：“有劳段公公了。”说完看了一眼马车上卸掉大半的木箱，便知会身后的小童，为段公公准备茶水饭点。

段公公见国师如此礼遇他，忙说道：“国师大人，如此说来可就见外了？”微微挪了开身子，将视线转向正从软轿走出来的钟离娴身上，又迅速调回视线，把手里的小匣子盛到百里墨云面前，说道：“圣上体恤国师大人，特意让老奴从皇城带了些金蕙果、莘麻根、夜芗兰……”边说着边将手里的小匣子打开，抬到最为显眼的地方，只是话还未说完，就被百里墨云打断了。

百里墨云听着段公公嘴里念叨的东西，心里已经知晓尉迟凌霄的用意，接过段公公手里的匣子，重重地合上，说道：“那就承蒙圣上垂爱，将如此贵重的东西入药，实在是皇恩浩荡。”说完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府里的小童，并让小童好生收着，好一阵才将脸色调整回来。

段公公自被打断话后，便闭口不言，脸上并未出现任何神色，而是立在原地，一副听候差遣的模样。

百里墨云意识到他刚才表现有些过激，也不做解释，对着段公公又说道：“圣上是不是还让公公带了东西，应该是玉佩或是坠子吧。”

段公公愣了一阵，缓缓从袖袋里拿出一块成色上好的麒麟玉坠，小心地放到百里墨云手中，百里墨云接过看了一眼，便将玉坠收入掌心握好。

等在一旁的钟离娴，显得有些累，便对百里墨云说道：“国师有事在身，就不劳国师引路，本宫先行一步。”说完让清瑶扶着绕开百里墨云二人，不想刚与百里墨云擦肩之时，便被叫住了，收起步子，站定。

听到身后之人出声，百里墨云才意识到身形不便的钟离娴的存在，于是叫住了钟离娴，将手心的玉坠放到到钟离娴眼前说道：“这是圣上的东西，如今圣上不在，就由皇后娘娘暂为保管。”见钟离娴接过玉坠，百里墨云便退开一步，腾出了一个空间，使唤起小童带路，又略表歉意地说道：“微臣刚才照顾不周，还望娘娘海涵。”

钟离娴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将玉坠收好，伴着段公公跪安声，慢慢离去。

待到钟离娴走远，段公公才说道：“国师大人，这玉坠可是圣上让老奴给您，说是时机成熟时，再转交给皇后娘娘的，可这……”有些不大明白百里墨云想法，至少这个所谓的时机，预想也不该在此时。

百里墨云浅笑着说道：“这就是时机，如若不然段公公认为的时机又是何时？”见段公公低着头不言，又说道：“你大可禀明圣上，让圣上裁定这个时机成不成熟。”

此言一出，埋首的段公公更不敢言它，立马附和着说道：“国师所言甚是。”论分量的轻重，自然比不过这个以国师自居的百里墨云，权衡了利弊，也只当是话已带到，至于时机成熟与否那便是国师的事。

百里墨云见马车上的箱子已经卸完，拍了拍段公公的肩膀说道：“皇城之事可就劳烦段公公多费心，如若不忙喝杯茶再走也不迟，皇后娘娘在国师府清修为圣上祈福期间，还望段公公多留些心，以免闲言碎语传到圣上那里，扰了圣上的行军步伐，到时可就不好说了。”

段公公对着候在一旁宫人使了一个眼色，驾车的宫人便驾着马车离开了，才说道：“这个自然。”百里墨云的话仔细想来暗藏玄机，不一一解开，想必大难便要临头。

百里墨云笑着说道：“既然公公懂，就不必再费口舌了，到国师府喝杯茶，休整片刻如何。”说完便入了国师府大门，朝正厅走去。

段公公又仔细琢磨了一下百里墨云的话，小跑着跟上前面那人的步子，也入了国师府，刚踏入朱红的大门便紧紧闭合，有些心惊地入了正厅。

正厅之上，钟离娴早已等候多时，见二人进来，便对着刚迈过门槛的段公公说道：“段公公，本宫生产在即，国师伤势未愈，皇城之事，段公公可根据轻重缓急自行处理，国师毕竟是清修之人，女眷自不可多留，本宫清修祈福期间就由清瑶伺候着，其余的人都回去吧，有事就报给国师。”说完扶了扶腰，出了正厅，由小童领着朝百里墨云安排好的院落而去。

百里墨云目送着钟离娴离开，这才将目光移到了一旁局促不安的段公公身上。昨日尉迟凌霄招他入皇城，便将钟离娴的事嘱托给他，而且不容反驳，归来后就命人腾出了一个独立的院落，经过一宿的折腾四周设了封印，外围设了结界，结界一旦启用除了他谁人都进去不了，大概尉迟凌霄也把这事给钟离娴说了，所以钟离娴才遣走了段公公好意安排的宮婢，留下清瑶伺候着。腾给钟离娴的院落，设施设备都相对比较齐全，也不必担心入了院子，寻不到生活所需，那个宫里领来的稳婆也在，这样钟离娴几人也不会无聊了。

入门听到钟离娴叫他，段公公三步作两步状，请了安，便埋首听命，待到钟离娴离开后，段公公才对百里墨云说道：“圣上为国师大人特意配制了一些伤药，过来时，老奴让府上的小童送到国师的厢房了。”说完接过小童递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百里墨云坐到主位上说道：“圣上越来越有心了，不过身上的伤也无需上药了，主要是还是调息静养。”

百里墨云想到那时他带着伤去皇城见尉迟凌霄，寒暄之后尉迟凌霄非要亲自给他上药。可上药时，尉迟凌霄却显得异常慌乱，此前为他人上药的利落劲荡然无存，大概这伤与尉迟凌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才会如此慌乱。尉迟凌霄的醉酒，是无意还是刻意？如今想来疑点重重。趁宿醉不醒，偷溜出宫，混入刺客当中，刺杀赫连陌，为的是什么？难道尉迟凌霄要的便是天下一统，刺伤他不过是顺势将刺杀赫连陌之事嫁祸西祈，虽说西祈在此事也不算无辜，但却真真伤了他的心。他记得尉迟凌霄那一剑可刺得一点也不含糊，就差那么一点，他就魂归西天。在圣殿山山上，尉迟凌霄的单纯让他不忍被人欺凌，他就这么护着直至下山。如今的尉迟凌霄，离过去太远，于未来却太过渺茫。

闲聊了几句，段公公便离开了，百里墨云缓了好久，才看向钟离娴所在的院落，将法器从怀里拿了出来，看了许久。他这么做尉迟凌霄该会理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