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燊的意识在神游。
上班时神游,开会时神游,工作时神游,就连吃午饭,也在神游。
陈宁宁看她一整天心不在焉的模样,“向燊,你怎么了?一口饭咬这么久?”
向燊缓过神来,低头继续吃饭,“没什么,最近胃口不太好。”
“你最近怪怪的。”陈宁宁嚼着菜花,脑子忽而不受控地闪过某种想法,“你该不会……”
怀孕了吧?
涉及个人**,陈宁宁不好问。
在公司里,向燊是已婚人设,尽管谁也见过她的丈夫,但陈宁宁见向燊食不知味,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有这个可能。
午饭后,陈宁宁溜达到行政办公室聊八卦,而向燊回办公室去。
昨晚蒋炅儿来了一场堪比‘月色真美’的大胆告白,甜蜜又恼人,快要把她的脑细胞烘干了。
最可怕的莫过于饥饿濒死时,有人拉你一把,给你做丰富餐宴喂到你嘴边,吃饱后还送你一颗软糖。
糖甜度太高,加持白月光魔法滤镜,威力无限,轻而易举撼动她的警戒线。
要命。
向燊动摇了,左右辗转,懊悔那晚没有大胆豁出去及时行乐。
反正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几百年前的老祖宗不是教了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现在好了,把牡丹花丢了。
向燊恨不得锤自己大腿。
罢了罢了,胆小鬼不成大器,更何况已经说清楚了,再回头,意义早已变了模样。
至于蒋炅儿说的‘占据首席’……
这人真傻,早就是首席了。
但首席又如何,天长地久共同携手这种事,光是想象都觉幼稚。
又不是十七岁。
午休后,陈宁宁给她递来一个腌李子,“这是人事部小美给的,尝尝。”
“这李子熟了吗。”向燊接过,果皮青生,应该没熟透,咬了一口,有点儿酸,要是加酸梅粉更好吃,老家也类似的水果捞小吃,她吃习惯了,并不难入口。
“你能吃酸?”陈宁宁随口说了一句,“也是,你吃这些合适。”
向燊没听懂陈宁宁的话,并不在意,她满脑子只有蒋炅儿。
明确和蒋炅儿撇清关系后,蒋炅儿不再像平时那样常给她发消息,这人虽是粗线条,但体贴,尊重不打扰说到做到,一点也不死缠烂打。
只是无意中让她发现,蒋某人的朋友圈变活跃了。
格外的活跃。
几乎每隔两小时发一条动态,发村里的景,发家里的狗,发午饭的菜,不然就是求点赞,帮投票,偶尔加插毒鸡汤与冷笑话。
对比往常,这个发圈频率实在频繁得过分,向燊差点以为蒋炅儿中了彩|票魔疯了。
转念一想,不过是司马昭之心。
专属蒋炅儿的‘司马昭之心’,路人未必懂,但向燊懂。
像被冷落的小狗,不会说话不会叫唤,只能拼命摇头摆尾求关注。
向燊都要怀疑蒋炅儿发的朋友圈是不是仅对她可见。
心情很复杂,每每看到蒋炅儿新发的内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前划拉,扯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向燊叹气,继续忙碌。
五一的假期安排出来了,公司每人放三天假,线上小组安排相关人员轮值调休,向燊的调休排在三号后,一二号照常上班。
向燊看着排班表,莫名有种注定的失落,心想还是实现不了。
蒋炅儿与她约定的‘重返十八岁成人礼’。
但这并不妨碍蒋首席的踊跃,假期前一天,她先是发来投票链接让向燊帮忙投票,分散敌军注意力后,绕着圈又说了一大通,终于把话问到点子上,打听向燊明天的假期安排。
就没见过这样的大聪明。
“要上班。”向燊送出残酷的三字真言。
原以为就此打消蒋首席的积极性,谁料屏幕那头的人越挫越勇,献殷勤说家里熬了乌鸡汤,熬多了喝不完浪费,还说乌鸡汤趁热喝有营养,她刚好闲着没事干,可以送到向燊上班的地方来。
向燊没好气,这蹩脚的借口,你猜谁会信。
莫名想起蒋炅儿在网文里写过的土味情话,给主角一根杠杆,她能撬起女主整颗心。
记得当时自己还匿名评论,说求求了,放过女主的小心心吧,让它和血管神经生生死死永不分离,英年早逝可不是什么光荣事。
得到了蒋炅儿的回复:哈哈哈哈,哈哈。
傻子哈哈六连发,中间还隔着一个突兀的逗号,显得更傻了。
没想到现在套路重现,只是换了主体,给主角一碗鸡汤,撬起女主整颗心。
女主道谢并说不必麻烦,但蒋炅儿坚持送了,送来后不打扰也不多话,几乎是马上离开,肢体动作神态表情纯粹清澈,仿佛真的只为送汤。
这是什么情窦初开的高中生,给对象送吃的?
真要走如此含羞答答的桥段嘛?
向燊琢磨不透她的企图,时刻警惕这人蹦出什么骚操作来。
接下来几天,蒋炅儿都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为她熬汤,从鱼到鸡再到鸭,又找千奇百怪的借口送汤,一天两回,早晚两顿,硬生生让向燊胖了好几斤。
看着镜子里肉嘟嘟的自己,向燊猜测这人是不是要从体型入手,养胖她,从而斩杀外界的一切桃花?
这臭女人不会这么歹毒吧?
五一期间,公司食堂休假,值班人员自行解决午饭,向燊第一天吃的是外卖,蒋炅儿知道后,第二天中午就给她送来午饭。
而且是先斩后奏,中午十一点多时发来消息,说人在前台。
向燊傻眼,假期办公室无管理层在,只有她和陈宁宁当值,向燊急匆匆下楼了。
“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向燊本和陈宁宁约好中午到小食街解决,现在省了。
“我菜买多了,吃不完浪费。”蒋炅儿笑笑,丝毫没察觉自己胡扯的借口千篇一律毫无新意,“今天吃芋头蒸排骨和瑶柱冬瓜,我还煮了紫菜蛋花汤。”
说着把手里的保温锡纸袋递给她,
真丰盛。
向燊忐忑接过,这几天她光吃了,半点也没回馈出去,心里不安,可她的厨艺难登大雅之堂,没办法煮好吃的,给钱也不合适……
一番踌躇后,向燊说道,“谢谢你,哪天我请你吃饭吧,这两天净是吃你的了。”
“好啊。”就像早早等着向燊说这句话,蒋炅儿黑眼珠都亮了,咧嘴笑得高兴,“你想吃什么,什么时候去,今晚吗?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
这下向燊终于摸清她的诡计了。
果然深谋远略。
说出口的话收不回来,向燊无奈又好笑,说道,“今晚不行,明晚吧,明天我休假。”
“行,那约定了,吃什么我们微信聊吧,你还在上班呢,快上去吧。”蒋炅儿笑得开心。
向燊见着她的反应,摸了摸鼻子,罢了罢了,一顿饭而已。
回到办公室,陈宁宁注意到她手上的‘爱心午餐’,眼巴巴,“真好,有人特意给你送饭。”
向燊笑了笑,还没到下班时间,她把午饭袋子放到一旁。
“最近不是营养汤就是爱心午饭,羡慕死了。”陈宁宁说着,声音忽而变低,自语,“不过也对,你现在的情况,吃外卖对身体不好,得吃有营养的。”
向燊没听到她后面说的话,因为蒋炅儿在微信上找她,还给她发来附近几家餐馆,问她想吃什么。
这人就晓得见缝插针。
向燊支着下巴盯着对话框,心想按照这个势头,自己迟早栽这人手里。
谁顶得住白月光的温柔乡攻势?
反正向燊不能,她口嫌身直,大写的矫情。
向燊时常懊恼自己的反复摇摆,就像跷跷板,心知肚明要选择其中一端,她偏霸占着中间的支点不放,让板子不上不下。
这怪谁,向燊任性地把责任推给蒋炅儿,都怪这姓蒋的,肆意进出她的内心。
想到这里,向燊瞪了一眼对座的蒋炅儿。
约饭这天,两人吃的是竹筒饭,店是蒋炅儿挑的,原以为这次也是选地道的家常店,可蒋炅儿把她带到一家装潢别致的店里。
岭南庭院的装修风格,假山、木制大风车、鹅卵石小径,环境幽静古色,别具一格,向燊环视店内摆设,略感意外。
料不到大大咧咧的糙女代表,也喜欢古色古香的中式氛围。
入席后,蒋炅儿笑眯眯地把菜单递给她,让她点餐。
向燊本想推拒,她不拘菜色,无所谓吃什么,蒋炅儿却说道,“总是我来点,这次你点吧,这家的菜都好吃,你来选。”
向燊只好点了两道招牌菜,蒋炅儿又添了一道小吃和一例老火汤。
虽非本土美食,店家却巧妙地加了当地特色,重食材淡口味,蒸煮过的米饭香软,食材鲜美,带着竹子独有的清香与红枣的糯甜,让向燊食指大动。
“好吃吗?”蒋炅儿看她吃得欢,问。
向燊点头应好,又吃了一碗饭。贵有贵的道理,除了价格,店内环境和菜色味道无可挑剔。
但定价是真的高,刚才点菜时,向燊瞟见价格栏的数字,心里暗戳戳骂黑店。
好家伙,一顿饭下来,快顶上她三天的实习工资了。
难得跟蒋炅儿出来吃饭,向燊视金钱如粪土。
吃完饭结账,向燊刚要掏出手机扫码付款,蒋炅儿朝收银台挥了挥手,对里头站着的男人说道,“陈皮,老规矩销账。”
“行,太姑婆您慢走。”男人正忙碌,头也不抬,手指啪啦啪啦地按着计算机。
“……”
向燊目瞪口呆,拿着手机傻站在原地。姑奶奶的,这波操作好霸道总裁唷!
“走吧。”蒋炅儿招呼向燊离开。
“你们认识?”向燊满脸茫然,紧跟在她身后。
“认识啊,你不是见过吗,陈皮,他是咱祠堂的人。”蒋炅儿说道,“飘色那天他舞狮头。”
这都多久的事了,向燊摇头说忘记了,还问老规矩销账是什么意思。
蒋炅儿解释,“他这家店半年前开张,新店开业预充值有优惠,我妈来捧场,办了卡,加上平时消费熟人打八五折,折上折的话,这顿饭差不多是七折了。”
说着又指着一旁的阁板楼梯,“从这里上去,楼上几层是民宿房,刚开半年,东西全是新的,而且风景很不错,能看到整条村的夜景,你想看吗?我带你上去。”
“别了别了。”向燊连连摆手,自己又不住店,可不好凑这种热闹。
蒋炅儿被她逗笑,不勉强,和她一起离开餐馆。
“现在还早,我们去附近散步吧,前面街口穿过马路有一个公园,那儿的人工湖每到正点展出水上灯光秀,可美了。”
蒋炅儿一个劲游说,连饭后消食能减肥的话都扯了出来。
向燊很想笑,主角如此努力,她若不递上一根杠杆,如何撬动女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