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蒋炅儿送给读者的抽奖礼物,当初为了得到这个小挂饰,向燊可谓费尽心思,现在看着空荡荡的匙圈,心一下子揪起来了。
连忙翻找背包,可把包里的东西全倒出来也没找到,向燊又找遍桌上每个角落,依旧没发现挂饰的踪影。
怎么不见了,明明今天早上她才见到过。
翻找的声响惹得斜对座的陈宁宁抬头看了过来,“向燊,怎么了?”
向燊顿住手上的动作,装作漫不经心道,“笔掉了,好像滚到桌子底下去了。”
“只是一支笔,捡不到别捡了。”陈宁宁说道,随手把自己的笔递给她,“用我的吧。”
向燊道谢,站起身往前走了半步,伸手接过陈宁宁递来的笔,不小心碰到右脚边的可移动抽屉柜,柜子往桌子底下内移了几厘米,露出一串小东西。
是她的咸鱼挂饰。
向燊赶紧把挂饰捡起来,都沾灰了,又赶紧拿湿纸巾擦净。
边擦边疑惑,她的包一直放在左手的位置,这平面挂饰又不是圆的,怎么滚到这里来?
而且她的耳机一直放在包里的内格,按理说只要不翻包,耳机根本不会落到地上。
难道是今早自己拿出来时不小心掉的?
向燊想不明白,只能当是这样,把咸鱼挂饰串回匙圈上。
接下来的两天相安无事,只是组长的策划案被财务部驳了回来,策划方向迟迟未有着落,运营趁机向上一级主管提出自己的修改方案,可再次征集意见时,组长否决不同意,组内再次陷入两虎相争的僵局。
不,是两狐相争。
明争暗斗可谓精彩,陈宁宁光是吃瓜都吃饱了,组内渐渐出现两极阵势,却始终敲定不下最终方案。
向燊的心思不在这些无聊事上,她满心满脑都是周日的二十公里徒步,还特意提前一晚熨衣服、收拾随携物品,连胃药都带上了。
对比向燊的紧张,蒋炅儿显得从容多了,她特意挑了满是衣裤兜的运动装,出门时只带了手机、充电宝和家钥匙,全塞衣兜里,两手空空轻装上阵。
“今天没雨,没必要带雨伞。”徒步当天早上,蒋炅儿看到向燊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笑了,“水和药也不用带,主办方会提供吃喝和药品。”
向燊微窘,蒋炅儿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衬得她像头一回进城的乡巴佬。
“吃的也不带了吧。”向燊说着,正要把帆布包里小零食拿出来,蒋炅儿又发表高见了,“得带着,嘴馋了怎么办?”
向燊没好气睨了她一眼,馋了啃自己手指。
但向燊没舍得真让蒋炅儿啃手指,最后还是背着满满一包零食出门。
天气晴朗,风和日丽,两人计划先坐公交车到镇上,等车时向燊注意到不少人和她们一样运动装束打扮,看来目的地相同。
“不如叫网约车?”眼见候车人越发的多,向燊说道。
“大型活动交通管制,只有公交车能进会场起点。”蒋炅儿说道,“放心,今天公交车班次多,车快到站了。”
很快车来了,可车刚停下,所有人一窝蜂涌上,顿时把车门堵得死死的。向燊哪见过这样的阵仗,人都吓傻了,站在原地根本挪不动脚,还是蒋炅儿见多识广经验丰富,拉着她的手挤进人群中,一个劲地把她往车内推。
这争先恐后的可怕场景,堪比古代百姓闹饥荒。
好不容易上了车,两人被车内的乘客推着往后走,最后不得不缩在车厢最角落。
推搡中,向燊的马尾松了,蒋炅儿帮她背包,让她把发带再绑紧些。
“吓着了吧。”蒋炅儿随手抚平向燊发顶上的碎发,冲她笑道,“今天人特别多,‘太温柔’可上不了车。”说着还偏过身,让向燊看车窗外。
向燊探头望去,果然看到很多人站在车子外骂骂咧咧,但车厢满员,又不得不等下一班车。
“大家都爱凑热闹。”车子发动了,蒋炅儿一手握紧吊环,一手抓住离自己最近的椅背,把向燊与挤搡的乘客圈挡开来。
她的举动理所当然毫不扭捏,向燊缩在她怀里,心跳如雷。
窗外的阳光如泼金流沙,一节又一节地落在拥挤的车厢里,照亮了空气中的微尘。周遭嘈杂,乘客的说话声、广播的提示音、汽车发动机响……毫无节奏层叠而来,追赶着钻进向燊的耳中。
记得高二时,尽管她是住宿生,但小姨家离学校并不远,为了不和同校生挤,周五放学后多半都是走两站路回家,后来得知蒋炅儿坐公交车,她也跟着挤公交了。
如今回头看曾经,这些暗自追逐的小举动,还真是傻。
明明车上的学生那么多,两人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向燊悄悄抬起眼帘。
入目所及,只有蒋炅儿。
蒋炅儿的下巴,蒋炅儿的唇鼻,蒋炅儿的眉眼,蒋炅儿的一切。
逼仄窄小的空间,车子每每晃动,都会让两人靠得更近,呼吸无形交缠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笼罩住。
向燊能明显感觉到车内温度逐渐攀升。
或许有所变化的不是车厢温度,是她自己。
“你很热吗?”蒋炅儿无意间垂眸,注意到向燊微微发红的脸,“脸怎么这么红,是挤着难受了?要开窗吗,我让他们开窗。”
“不,不用。”向燊心虚,无法向这个二愣子解释自己脸红的原因,忙摇头胡扯了个借口,“我不热,可能是早餐吃太饱了。”
“忍一忍,很快就到了。”二愣子蒋某压根没弄懂脸红和早餐吃太饱有何联系,以为她是真难受,悄声哄,“还有几站地而已。”
“嗯。”向燊低下头,声如蚊呐地发了个鼻音。
这躺车向燊坐得脸红心跳,下车后总算松一口气,蒋炅儿始终没看穿向燊胡扯的借口,急里忙慌地问工作人员拿水和药。
“喝点水。”蒋炅儿帮她拧开瓶盖,“还难受吗?”
向燊浅笑,接过水喝了,“不难受,只是车里人多闷而已。”
“不要硬撑,要是难受咱就不走了。”蒋炅儿担忧道。
“我没事,都好了。”向燊有些后悔撒谎了,“走吧,不是说签到可以盖印章吗?不赶紧等会儿人又多了。”
蒋炅儿只好作罢,两人来到签到台,排队领取盖章小册子。
“今年人真多啊。”有了上一年的成功经验,徒步活动已然成为小镇重要的文娱活动之一,政府还在沿路各处设置了特色打卡点,以吸引更多游客与企业单位参加。
距离开始还有十分钟,蒋炅儿领了帽子和水,两人在起点旁等着。
“你要拍照吗?可以留个纪念。”起点处设置了不少打卡元素,都是网络上新兴的小道具,蒋炅儿看到不少人热热闹闹地拍照,跃跃欲试。
“你想拍照?”向燊看了过去,“我帮你拍吧。”
“不用帮,咱们可以自拍。”蒋炅儿嘻嘻说着,拉着向燊的手站到活动背景板前,调好前置后举起手机,“来,向燊小美女看镜头。”
向小美女被逗笑,比了个中规中矩的‘耶’。
蒋某人不同,花样多爱折腾,换了各式各样的美图小表情,还拉着向燊到处走走拍拍,打卡元素来一张,花花草草来一张,虽然手抖逆光外加拍摄技术烂,但丝毫不耽误她乐天且气人的自信。
毕竟菜鸟摄影的尽头,是美颜和后期。
只有向燊盯着一张张不是露鼻孔就是翻白眼的死亡照片愁眉苦脸。
“你怎能拍得那么丑!”向燊万分郁闷,她举脚趾头发誓并非自己故意挑刺,只是实话实说,“你看这张,我头发吹起来挡住脸了,还有这张,头大身小,这一张更丑,我表情糊得这么厉害,你就不能等我站好再拍吗……”
白月光滤镜都无法遮掩向燊对蒋炅儿拍照技术的嫌弃。
“有吗?”大糙女没在意向燊的灵魂质问,凑前看过去,“没关系呀,这不挺好的吗,只是挡了半边脸而已,五官还是看得清的,小细节不碍事。”
这是小细节吗?这能没关系吗!狗屁臭女人,拍照拍到五官就万事大吉?!美感都被猪吃了!向燊瞪她,呲牙咧齿黑脸警告,恨不得举小拳头揍人。
蒋炅儿缩了缩肩膀,终于察觉到向小可爱汹涌的杀气,讨好道,“不如我们重拍?”
当然要重拍,而且绝对不能再让这臭糙女拿手机,可向燊生怕显脸大也不愿意凑前掌机,于是请求路人帮忙。
头顶是一大片晴天的蓝,背后是热闹的人群与老套的背景板,身旁是嬉皮笑脸的蒋某人,明明一片喧哗吵杂,但向燊看着镜头,笑了。
眼下的一切,她追逐多年,酝酿多年,酒未浓茶未香的岁岁月月中,只有无所遁形的孤独相伴。
哪怕确切地脱了节出了轨,此刻仍似身处梦境般,分不清过往的真实与现今的虚假。
“准备拍了。”帮忙拍照的女孩儿比了一个手势,向燊小心思动了,正犹豫要不要靠蒋炅儿近一些,踌躇间,蒋炅儿牵住了她的手。
手心贴着手心,又飞快地紧扣住她的五指,指缝交叠不留空隙,流窜的,只有彼此滚烫的体温。
向燊怔愣,呆在原地,忘了挣开。
下一瞬,她忍不住偏过头,想看清蒋炅儿此刻的表情。
是害羞还是欢喜,是平静还是激动,她想知道。
相机键按下,场景定格。
就在这一刹间,天空刷出新的色阶,那是与前一秒、前一天、前一年全然不同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