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萱神色匆匆地从内室走出来,梅海见状便想问她怎么回事。她连忙拉住他:“父亲,还有哪里需要收拾?我们一起收拾。师兄和元苏有话要聊,我们莫去打扰他们。”
“你怎么让他们二人独处?他们若是成了……”
“成了便成了,父亲你别操心师兄的终身大事了。不管他娶不娶妻,最后还是会继承医馆。既如此,又何必百般阻挠师兄追求自己的幸福。”
梅海还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内室之中,高越黎坐到方桌旁的椅子上,等着陈元苏开口。
陈元苏踌躇良久,才支支吾吾地开口:“高大夫,你其实是……是断袖么?”
高越黎没料到陈元苏会问他这个问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脸上的神色却平静如常:“没错。”
陈元苏顿时无语了。
虽然说怪自己误以为高越黎是直男,但高越黎确实不像其它基佬那样给他恶心的感觉,他才会……
而且高越黎没半点行径表现出他是个断袖,又有梅萱这个熟悉剧情的人做鉴定,这才导致他误判了。
可……他如果真的是断袖,又为何总拒人于千里之外,说什么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怎么,知道我是龙阳君害怕了?”
害怕?比起这个,陈元苏心里更多的是说不出来的各种滋味。有失望和退避,也有为难和难舍。
嗯?难舍?
难舍什么?
见陈元苏一直不说话,神色却奇怪,高越黎也料到会这样。他笑道:“既然你知道了,还需要我继续陪你演戏么?”
陈元苏定定看着高越黎。
烛火之下,映照出高越黎那张百看不厌的脸。貌美肤白大长腿,除了性别之外,高越黎简直就是陈元苏的梦中情人。
“我……”
“不必如此勉强。你也并非我喜欢的类型,无需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
陈元苏愣住了。
高越黎刚才说什么?他不是他喜欢的类型?那他喜欢什么类型?
公玉谨或是薜怀云那样的?还是南宫紫仪那样的?总该不会是长孙琰,百里鸿羲和宗政攸那样的吧?
……
不对。
陈元苏,他喜欢什么类型与你何干?你怎么还猜想起来了?
“我没有担心。”
高越黎盯着陈元苏看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行至陈元苏面前,抬手去摸陈元苏的耳朵。
陈元苏被吓到,下意识拍开高越黎的手,一脸惊恐地望向高越黎。
高越黎笑了笑:“不必硬撑。”
他是在硬撑吗?
不行,脑子乱得很。他需要好好想想,冷静一下。
陈元苏猛地跑出内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馆。
梅萱和梅海正忙着,忽见陈元苏风一般跑出医馆,怎么喊都喊不住。跟着就看到高越黎慢悠悠从内室走出来,脸上神情和寻常一样,没有变化。
梅萱担心陈元苏,跑去拉过高越黎的衣袖问他:“师兄,你和元苏说了什么,他怎么就跑掉了?”
“他一向对龙阳之好避如蛇蝎,有那样的反应不是正常?”
梅萱却道:“别人我不知道,但他对师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来了学宫之后从不主动亲近别人,却只亲近你。虽说与我有些关系,但到底还是他自己选择了与你成为朋友。”
梅萱说的高越黎早就发现了。陈元苏除了亲近他之外,对其他人确实避之唯恐不及。也不会对他耍心眼。
可高越黎却认为与其说陈元苏亲近他,不如说陈元苏只把他当作救命稻草罢了。
“既然是你的朋友,日后你多关心关心他便好。相信过几日他冷静下来想清楚就知道该怎么做。”
高越黎说得有道理,梅萱无奈妥协道:“我去看看他。”
“还是别再去刺激他了,收拾好我们就回康心医馆。师父,留你一人在此,真的没问题么?”
梅海道:“快走快走。你不在,我反倒能落个清闲。”
梅萱还是有些担心陈元苏:“师兄,真的不管元苏了么?”
“他又不是小孩子,要怎么做还需要旁人教他么?”
被他这话一堵,梅萱彻底失了声响。确实怪她没搞清楚高越黎的性向就怂恿陈元苏跟高越黎搞好关系。现在好了,帮谁都不占理。
陈元苏一路跑回庑舍,直接爬上床榻,盖上了被子。
在屋里看书的长孙琰被陈元苏这风风火火的架势惊到,于是走到床榻旁问道:“元苏,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跟越哥拌嘴了,想一个人静静。”
人家小情侣吵架确实没有他能插嘴的余地。长孙琰闻言,讪讪地回到书案旁不吱声了。不过陈元苏说想静静,他是不是出去比较好?
陈元苏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他没想到高越黎是断袖这件事对他冲击居然这么大。
尽管有梅萱误导,但他也清楚在这个全员BL的世界里,有跟他一样是直男的存在本就不合理。
就算有,肯定也和他一样是无关紧要的NPC,甚至还是背景板,连名姓都没有的路人。反正八竿子打不着,和不存在也没什么区别。
难道是因为被高越黎欺骗的缘故?亏他那么相信高越黎,高越黎却一直隐瞒自己是断袖的事。
不对。高越黎并非攻略对象,没办法凭行径去判断他是不是断袖。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问题,是他没跟高越黎确认过的缘故。
何况两人都是亲过嘴的关系了,高越黎却没有对他做进一步的事情。说不定就是他自我意识过剩。高越黎也亲口说了,他不是高越黎喜欢的类型。
真的不是吗?梅萱明明说高越黎对他有意思。
说到底,他对高越黎又是怎么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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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苏,怎么睡着了?”
有声音似远似近的在呼唤他。
陈元苏睁开惺忪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不知不觉睡着了。眼前在呼喊他的人竟然是高越黎。不知道高越黎什么时候过来的,还姿态亲昵地伸手摸着他的脸。
“高大夫……?”
高越黎温柔地笑了笑,脸凑到陈元苏面前:“怎么唤得那么生疏?你不叫我越哥了么?”
他抚着陈元苏脸的动作暧昧旖旎,让陈元苏感觉酥酥麻麻的。
“越哥,你怎么在这里?”
“睡糊涂了吗?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高越黎低声笑道,唇有意无意地掠过陈元苏耳畔。
“你在做什么?”
“又明知故问。这不是你想做的么?”高越黎的脸倏地在眼前放大,柔软的唇就这样毫不迟疑地吻上他的唇。
唇瓣相贴,彼此呼吸交缠,灼热难耐。陈元苏一瞬惊愕,还没反应过来,唇瓣又被灵巧地撬开,湿滑的舌头就滑进了嘴里。
湿……湿吻?!
陈元苏吓得脸色发白,猛地从榻上弹坐起身。
外头日光正好,漏进屋内,一室明亮。清脆的鸟叫声不时从窗外传来,昭示着新的一天开始了。
陈元苏捂住嘴唇,心惊胆战地看向四周——连高越黎的影子都没看到。
隔壁床榻的长孙琰被陈元苏吵醒了,睁开眼睛问他:“元苏,你怎么了?”
长孙琰的声音彻底让陈元苏清醒过来,脸接着瞬间爆红。
他这是……做了春梦?对象还是身为男人的高越黎?!
陈元苏不死心,半是害怕半是侥幸地摸了摸被褥底下的裤子——
……他居然做了和高越黎有关的春梦!!
他真的变弯了吗?!
兴许高越黎是断袖这个事实对他打击太大了,他才会受到影响……
但那也不应该做春梦啊!
梦里嘴唇相贴的触感那么清晰真实,现在回想起来,下面还会有反应。
“……没,没事。学长不用担心,就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长孙琰坐起身道:“噩梦而已,醒过来就无事。既然都醒了,我们便一同去课堂。”
对对对,先去上学。陈元苏试图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再去想高越黎。
可之后无论是上课还是散学,陈元苏脑海里总是不自觉地想起高越黎。
这样下去不行,他必须找高越黎说清楚。他要和高越黎划清界线,那个情侣的假把戏也不能继续演下去了。
打定主意,陈元苏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再次来到医馆。
可惜医馆里只有梅海在。不见高越黎,不见梅萱,连个伤患都没看到。
“梅大夫,高大夫和阿萱呢?”
梅海一见是陈元苏,倒也不客气:“他和阿萱回康心医馆了。”
“……”
“他没跟你说要走?”
“没有。”
“陈公子,别怪我多嘴。我想问问你,你对阿黎是什么想法?”
梅海居然会问这么直白的问题,陈元苏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我知道阿黎对你有意。若你对他没那种心思还是趁早与他明说,免教他越陷越深。”
越陷越深?高越黎吗?
怎么可能?高越黎明明说过,他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梅大夫多虑了,我与高大夫不是你想的那样。”
“老夫活得比你们久,你们如何难道老夫还看不出来么?老夫非是反对你们在一起,只是不愿见爱徒伤心罢了。”
梅海思想还挺开放,不愧是这个世界里的角色。
陈元苏敷衍地应了两句:“嗯,我明白的。既然高大夫不在,我先回去了。”
梅海还想说什么,陈元苏却很快离开了。他劝说的话根本来不及出口。
陈元苏心想,高越黎回到太元镇也好,至少眼不见心不烦。这段时间他还能好好考虑考虑,这出戏到底需不需要继续唱下去。
所谓冤家就是路窄。
刚从医馆回庑舍,陈元苏就遇到了公玉谨那个瘟神。
公玉谨见了他,很是友好地上前寒暄:“陈兄,脸色怎么如此之差?”
“公玉兄……只是昨夜没睡好,无甚大碍。”
公玉谨笑:“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高大夫待你不好。若是这样,我便要横刀夺爱,将你抢过来了。”
“公玉兄真爱说笑。我与越哥感情甚笃,绝无你插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