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见血,陈元苏害怕紧张得下意识闭上双眼。
然而那把刀并没有砍下来。长孙琰动作迅速利落地转身抬脚一踢,准确地将刀踢飞,接着一把拎住陈元苏的衣领将他甩出战圈。
陈元苏被抛到另一头的屋顶,惊疑未定地站稳脚跟后就看到长孙琰从靴上抽出一把短刀趁黑衣人措手不及时往他胸口一捅,黑衣人瞬间倒地。
其余黑衣人见状并未退缩,一并挥刀围了上去。
陈元苏原本还担心长孙琰安危,但观长孙琰身手了得,游走在黑衣人之间未落半点下风,便宽了心。
长孙琰既然会功夫干嘛还拉着他逃命?
看那边打得刀光剑影闪来闪去,陈元苏还有些后怕。
不过屋顶上这么大动静都没人听到,他严重怀疑是不是所有人都睡死过去了。
然而眼下更重要的是他要作出选择。
是独自逃走还是和长孙琰一起?
长孙琰好歹救了他一命,自己逃跑似乎不太厚道。
但黑衣人的目标是长孙琰,他只是个被连累的倒霉蛋,一个人逃好像也没毛病。
就在陈元苏踌躇间,长孙琰已经解决掉最后一个黑衣人。他甩掉短刀上的血,将刀收好,朝陈元苏奔来:“元苏,你无事吧?”
长孙琰居然一脸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陈元苏竟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长孙琰见陈元苏面色怪异,像是被刚才遇到的事情吓傻了,他有些歉意地开口:“身居高位并非你想的那样厉害,这种事不过是寻常罢了。”
这种事寻常?瞧瞧这个人在说什么话,被刺杀是哪国的寻常事!
学宫虽然也有武术的授课,但像他这种完全没半点习武天赋的人最多只会扎个下盘不稳的马步,遇到这种紧要时候,就是在送人头。
“……长孙学长,为什么会有人想刺杀你?”傻了半天,陈元苏才想到这么一个问题。
“哎呀,丞相这个位置不好坐。看不惯我的,视我为眼中钉的,派系不同的都想要我的命。不过他们也只能耍些手段,暗中下手,不足为惧。”
都被刺杀了还不足为惧?这就是当丞相的气量吗?陈元苏看长孙琰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钦佩尊敬。
“快些回学宫吧,这里会有人来善后。”长孙琰说完便拉过陈元苏的袖子往前走。
陈元苏突然惨叫一声,苦着一张脸对长孙琰道:“长孙学长,我脚……扭到了。”
嗯?这个台词怎么似曾相识?
“是刚才我推你时扭到了?”
陈元苏一时说不上来。
刚才只顾着担心小命不保,哪还会注意脚下有没有扭到?现在一动就会钻心的疼才意识到出问题了。
长孙琰弯下身准备查看,陈元苏警觉地缩回脚道:“长孙学长?”
“我习武时经常有跌打损伤,对此颇有些心得,或许可以帮你看看。”
“不用麻烦学长。”陈元苏可不想跟长孙琰有什么亲密接触:“术业有专攻。医馆应该还开着,麻烦长孙学长带我去医馆。”
长孙琰不明白陈元苏为何非得舍近求远去医馆。是不相信他的医术吗?
虽他的确不是医师,但久病成医。他长年习武,治这些跌打损伤也算顺手拈来。
不过他能理解。陈元苏与他相识不久,不愿信他也合情合理。
何况陈元苏说得有道理。术业有专攻,他便不抢医师的风头了。
“好。”长孙琰应下来便扶着陈元苏去镇上的医馆。
镇上的医馆与他们所在之处隔了一条街的距离。长孙琰身手好,扶着陈元苏并没有太费劲。只是担心有下一波刺客到来,这一路就变得颇为小心翼翼。
夜深之际众人酣梦,长街静寂,只有冷月小风作陪。
长孙琰扶陈元苏行至医馆,看到医馆正门的牌匾写着瘦金体的康心医馆四字。
名字起得还挺接地气……
两人迈进医馆,便听到年轻女子的声音响起:“医馆要关门了,看病请明……咦,元苏?”
陈元苏看到从内堂走出来迎客的梅萱,朝她笑道:“阿萱,高大夫在么?”
梅萱看看他又看看长孙琰,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师兄还未回医馆。你怎么过来了?”
陈元苏感到奇怪,高越黎怎么还没回到医馆?
长孙琰道:“元苏,你与这位姑娘认识?”
“哦,这位是梅大夫的女儿,梅萱。梅大夫之前扭到腰,是她和高大夫在学宫医馆帮忙。”
长孙琰恍然道:“原是梅姑娘。我名唤长孙琰,和元苏是同舍。他脚扭伤了,想找大夫帮忙医治。”
梅萱当然知道长孙琰,只是不知道他和陈元苏竟然是舍友。
陈元苏到底是什么奇怪体质,总能跟攻略对象搭上线?
梅萱忍不住想,该不会是那个吧?越不想要的越容易出现?
对她来说这么多cp可以推还挺爽的,但对陈元苏这直男来说一定很够呛。
“长孙公子,唤我阿萱便好。不赶巧,医馆只有我一人。”她想了想又道:“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坐下让我一观?”
长孙琰对梅萱的自荐有些意外。但陈元苏似乎并不介意,向长孙琰推了推手,示意扶他到一边的椅子坐下。
长孙琰没有拒绝,直接把人领到椅子上坐下。
梅萱半弯着身,伸手撩起陈元苏的裙摆。长孙琰看了一眼,默默背过身去。
在陈元苏和梅萱两个现代人眼中,这种级别的接触再平常不过。可在长孙琰这古人的眼里,却是破了男女大防的。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梅萱纤细微凉的柔荑触上陈元苏的脚踝,陈元苏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痛。肿了吗?”
“肿了。”梅萱说道:“不过我一个人也能处理。你忍着点。”这么说着时,梅萱已经动手了。只听咔哒一声响,陈元苏后知后觉惨叫了一声。
“好了,我再给你拿些药膏,擦几天就好。”梅萱说完,便去药柜里找药。
长孙琰见她走开,用只有他和陈元苏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我见这位姑娘与你不似寻常关系。”
眼睛真尖,这就是攻略对象特有的天赋?陈元苏道:“我与她志趣相投,是知交。”
“原来如此。既然是元苏的朋友,自然也是我朋友。今夜让你受惊了,来日我定好好补偿你。”
不是,大哥。我俩啥关系,什么叫自然也是你朋友?刚才还接收到梅萱那张意味深长的脸,陈元苏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梅萱这时拿药过来:“药的用量用法与此前一样。”说完她又看了眼长孙琰,道:“长孙公子,送他回去时麻烦轻些。我的医术不如师兄,若不小心有可能会弄巧成拙。”
长孙琰笑:“阿萱姑娘请放心,我定照做。”
“高大夫何时会回来?”没见到高越黎,陈元苏有些可惜。
他还没跟高越黎道谢呢。
“本来师兄要与我一道回来,只是……”她看了眼长孙琰,还是决定把话说完:“听闻学宫的六艺比试要开始了,学宫医馆正需要大夫。”
长孙琰道:“六艺比试向来有宫中医官帮忙,能被留下来,想来这位高大夫医术十分高明。”
“我师兄的医术自然高明。若非他无意官场,说不定他此时已是宫中的医官之首。”说到高越黎,梅萱是道不尽的骄傲,完全没把长孙琰这个百官之首放在眼里。
长孙琰听她吹得那么大,不由起了兴趣:“如此人物我倒是想见上一见,结识一番。”
梅萱巴不得能来点刺激的男男之事。她柔柔地笑:“师兄就在学宫,长孙公子若想见他还怕没机会么?”
陈元苏在旁边看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笑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可怜的高大夫就这样被卖了,惨啊。
尚不知自己被人在背后蛐蛐的高越黎正跪坐在蒲团之上,默然无言。
他对面坐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家,正是梅萱的父亲,梅海梅大夫。
梅海正在提笔写字,嘴上却语重心长地对高越黎道:“老夫知你心性孤洁,但救人之事从不分立场对错。”
“师父,六艺比试自有宫中御医与您一道坐镇,又何须多一个我?”
“自老夫的腰扭伤后,老夫便知自己年纪大了。无论是学宫的医官,还是康心医馆都要交由你来接管。趁现下多积累些经验,对日后无害。”
“如此一来,康心医馆只有阿萱一人。”
梅海明白高越黎的言下之意:“她总归要长大,也需试着一人撑起医馆。你总为她出面,她又如何自立?”
高越黎默了片刻,终于松口道:“我明白了。只是六艺比试结束,我会回康心医馆。”
“你在学宫待了这些时日,是不喜欢么?”
每日都有人借看病医治之故来亲近他,确实让人喜欢不起来。
但这些事又不能对梅海说,高越黎摇头道:“并无喜恶。”
“我还以为你重回学宫会有不一样的感想。见过祭酒和其他人了?”
“见过了。他们没变,我也没变。”
“你呀,心结太重。不喜欢官场便不喜欢官场,何必连同窗也一并疏远?”
“并未疏远。只是各有选择,歧道而行便渐离渐远罢了。”
梅海叹息一声,又忽然道:“你也到了成家立室的年纪,还不考虑娶妻生子么?有了家室,看待问题说不定会有新发现。”
“……我有断袖之癖,无法娶妻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