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果然着凉了。
祝禧压下喉咙里的干涩痒意伸手去拿水杯。
会议室内激烈的争执声已经安静,其他人的眼睛齐齐盯着她,没人敢再说话。
本来就头昏脑胀,现在两个部门主管在她面前因为方案的分歧点争不下个高低。
祝禧瞥向墙上的电子钟,说道:“今天就这样吧。”
会议解散,其他人从会议室离开。
助理整理好文件,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祝总,佟经理……佟政在会客室,说想见您一面。”
祝禧握着杯子的手停顿,说道:“知道了,让他等会儿。”
唐可悄悄看向祝禧的表情,好在没看见什么特别不悦的情绪,她才悄悄松了口气。
盛欢彤大闹公司那天他们都在场,个人私事在公司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在背后说闲话。
祝总连着两三天加班到深夜,走得也最晚,看似正常,实际上恐怕也是不想被这些闲言碎语乱了心神吧。
想到他做的那些对不起祝总的事,唐可面对佟政也没什么好语气。
“请吧。”
佟政走进办公室,原本俊秀的眉眼此时暗淡憔悴许多,看见她桌上仍放着的那盆君子兰,眸色低落地开口:“阿禧。”
“还是叫我祝总吧。”
佟政更是眼神一黯。“祝总。”
佟政比她小五岁,但从来不叫她姐,说不想跟祝禧生疏。
他跟祝禧同校,成绩优秀,长的也好,大四的时候在校庆上作为学生代表演讲,而祝禧也是在那时候认识的他。
在祝禧印象里佟政一直温和内敛。
但实际上什么样,她竟然一点也不了解。
“找我什么事?”
祝禧打开邮箱把积攒的邮件一一回复了,感受到她的漠视,佟政一口气将话说完:
“我来递辞呈。”
“当初是你把我选进公司的,亲手交给你,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
她看向佟政递上来的辞职信,“森乾给了你什么条件?”
盛欢彤能忍三年未必忍不了这么一两天,他很快就要升职,就算她真怕佟政一不小心跟她结了婚,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站出来,除非对他来说有了更好的选择。
“我不会去森乾。”
“就算再混蛋……我也不会在这上面背叛你。”
佟政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掌心,明显也感觉到这句话的苍白力度,抿了下嘴角:
“还有这个。”
“昨晚退还东西,把这个落下了。”
一枚素色戒指,内侧纹着她的名字。
“佟政。”
离开办公室之前祝禧忽然叫住他,佟政转过头。
女人语气平静:“你喜欢过我吗?”
空气中沉默良久。
“抱歉。”
门应声合上,直到那个人的身影走远,祝禧眼底闪过一丝怅然。
谈了三年,最后跟她说抱歉。不是抱歉背叛了她,是抱歉从来没爱过她。
一时间不知道是他好笑还是自己好笑。
祝禧看向桌上那枚落寞的戒指,下意识摸了下右手的无名指,这两天忙昏了头,戒指什么时候丢了竟然都不记得。
估计是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自己横刀夺爱这么多年,差点酿成大错,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昨晚着了凉,再加上这几天开始剧烈降温,昼夜温差,一感冒后劲就很大。
下午头痛难忍的时候祝禧正打算呼唐可去买点药。
唐可率先敲门进来道:
“祝总,钱董来公司了。”
祝禧走出办公室,后脚刚走员工们的视线都跟长了脚似的,伸长了脖子顺着那道背影目送离开。
佟政上午刚从祝总办公室出来,也没传出任何争执吵闹,后脚钱董就来了。
虽说大家都默认了祝总和佟政的男女朋友关系,但钱董这些年和祝总之间也有很多的不可言说,力排众议将她步步提拔上来,现在又是几乎将公司完全放权给她,纵使能力再强,非亲非故的,那关系怎么说都不清白。
只能说贵圈真乱。
“叮——”
电梯门打开,祝禧走向董事长室,秘书朝她点头然后退身替她拉开玻璃门。
坐在皮椅上的中年男人,手里握着底座镶钻的喷壶给桌上那颗鲜嫩精神的发财树浇水,粗短微胖的身形裹在昂贵的西装里,总有种不合时宜和用力过猛的油腻感。
“我听说佟政来公司了?”
男人见她进来,眼神朝她溜了一圈,低头继续料理花草。
“嗯,过来递辞呈。”祝禧站在旁边回答。
“砰——”
男人重重放下喷壶,正要说话,就听见一声低抑的咳嗽声。
钱有为立刻一改神色,紧张道:“怎么,不舒服?”
室内空调温度过低,祝禧一时没忍住,放下搁在唇边的手说道:“有点感冒。”
见她脸上略微的苍白,钱有为比见桌上发财树死了半截叶子还难受,“病了怎么不早说,公司又不是少了你转不动!年假攒着不休我可不给你折工资。”
“事情我都听说了,佟政那小子我看也不靠谱,开了好。”他说着挥手示意秘书出去,让祝禧坐,将新泡的热茶端到她面前:“新收的岩茶,本来带过来给你尝尝,正好喝了祛祛寒。”
对于钱有为一反常态的殷勤,祝禧抽了抽嘴角:“有什么事您直说。”
“没什么大事,更何况你这都病了,还是好好养病得紧……”
“您说吧,一个小感冒还不至于。”
钱有为双手交叉搁在桌上,咧嘴一笑:“那去机场接人的事——”
“已经安排好了,后天的航班,我亲自去接机。”
对于祝禧的工作效率和执行力钱有为向来信任,满意地点点头,多打量了她两眼,说道:“记得穿漂亮点,回头找我报销,你得撑的起咱们公司的门面。”
“……”
钱有为催着她放了一天假。
祝禧开车回千荟湾,到家时屋里没有开灯。
按开开关,屋里光线瞬时通亮,客厅规整得近乎空荡,她早晨找到电话联系过保洁,下午的时候来收拾过。
周聿珩应该已经走了。
她将外套和包挂在衣帽架,穿过客厅推开次卧的门,门是虚掩的,原木风的席梦思上原本的浅灰色枕套被罩更换一新。
确实是离开了。
祝禧走回客厅,身体不知道是轻飘还是沉重,下午到晚上为止没有吃饭,这时候一点饥饿感都没有,她摸了摸额头,摸不出来是冷还是热。
从药箱里找出一根温度计,几板以前吃过的伤风感冒的药。
以前祝禧铁打的身体,难得感冒一回,全靠硬抗,吃药就更少了。
一看保质期,大多过期了。
温度计显示额头略微有点低烧。
上网叫了个跑腿让人送药过来。
她将室内空调调高,电视机打开随便调一个频道,回房间衣柜抱了床冬天盖的绒被,回客厅蜷进沙发将自己严严实实掖住。
自从上班之后这种日子就很少了。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上回在家休息是什么时候。
偶尔会和佟政出去约会,和所有普通情侣一样,去餐厅打卡,附近逛逛展看看音乐会,祝禧没什么特殊爱好,所以在喜好方面还是愿意迁就佟政。
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打开盛欢彤的微信头像翻看朋友圈。
一些时间点里。
隐约记得佟政提过的某个地方。
盛欢彤发的朋友圈里跟他们去的同一个展。
原来不是佟政喜欢,是盛欢彤喜欢。
祝禧摁灭手机丢在沙发边,如果她再细心一点,其实并不难发现。
为什么盛欢彤刚进公司之后对她刻意躲闪,莫名敬畏,祝禧以为是自己看起来太严肃,不够平易近人。
跟佟政提过这件事。
他当时的回答是她从小地方出来,刚进社会,还没有转换学生身份。
没转换过来学生身份,却敢同居流几次孩子。
怎么说他们新一代的小孩胆子大呢。
客厅沙发旁只亮了一盏桔黄色落地灯,电视机里色彩变幻,放映着“下集精彩继续”的预告。
祝禧身体被被子捂得发热,整个人如同一颗大石头沉进大海,陷进被子里。
直到感觉有微凉的触感撩开额发,紧接着温热覆在额头。
睁开眼,祝禧眼神含混,“你不是走了吗?”
周聿珩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病了?”
祝禧喉咙动了动,刀片扎嗓,有些口渴。
他身上散发着清幽的冷香,祝禧没经过大脑思考,径直脱口而出。
“周聿珩,你还能接受被包养吗?”
周聿珩目光定在她脸上,嗓音沙哑几分。
“什么?”
“包养,我养你。”
湿毛巾盖下来,连带着她的双眼被蒙蔽。
“烧得不清醒。”
祝禧扭开脸颊,不想克制那蔓延横生的**和渴求。
“没。”
她拉下他,唇瓣贴在他的下巴,亲了亲他的皮肤,她能明显得感觉到,她的嘴唇很烫,他的皮肤很凉。
他像是一只冷血动物,祝禧找不到他的恒温时刻。
但她恰恰需要这种温度。
周聿珩将她身躯捞起,身体和被子分离,掌根扣住她的手腕,他们在沙发接吻,比这几天以来的任何一次都要激烈。
舌尖和口腔温度滚烫灼热,几乎要将对方烧出一个洞。
“感冒了,还做?”
“做。”
祝禧抱紧他,感觉彼此体温交替。
反正都感冒了。
死不了。
烧症时的欢愉感受来得比平日清晰,思绪集中,投入更多。
她要的,周聿珩直白的给。
甚至更多。
铺天盖地让她无处可退。
祝禧才意识到成年人的纠葛可以不同于大学时期的瞻前顾后,不必纠结体感以外的东西。
坦诚,凛冽,淋漓尽致。
门铃按响时,祝禧隔着衣物死咬住周聿珩的肩膀,头皮发麻,身体战战,盖过脊髓直冲灵魂和指尖,蜷起的手指攀上宽阔的脊背,在男人修长的后颈上面印划下两道玫瑰色的浅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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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