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雪在医院住了三天院。
同病房的病人都有家人陪伴,看到别人一家人彼此关怀的温馨氛围,她眼眶一阵阵发酸。
但医生说她不能再哭了。
其实她就是想念哥哥。
以前每次生病不舒服,都是他陪她、照看她,只要有点不舒服她就朝他使劲哼唧,他就会对她特别宠溺,给她买好吃的,她就不用学习,也不用写作业了。
有时候其实身体已经舒服了,她还是会故意哼哼,因为这样他对她的宽容就会延续更长时间,她可以多偷懒不写作业。
现在,他应该在陪Ryan吧。
身边还有Sebrina在。
方雪咬唇,翻了个身朝里,揪着被子一动不动。
不知道的以为她睡着了。
她只是不想让临床的家属看到自己落寞悲伤的样子。
薛垚垚家阿姨竟然来医院看她。
见方雪那憔悴的模样,薛家阿姨心疼得皱眉:“孩子,你跟垚垚他们出去玩玩,放宽心情,就不把这事当事了。你看你小脸。”
她从保温桶舀出补汤,盛在精致的白瓷碗里,拿着勺子亲自喂方雪。
方雪红了脸,想要自己接勺子,“阿姨,我自己来行了。”
“我来吧!”薛家阿姨温柔地喂她,还给她擦拭嘴角。
眼神触到阿姨和善疼惜的目光时,方雪眼泪直打转转,舌尖发酸,鲜美的汤是什么滋味也品不出来了。
薛家阿姨放下汤碗,又是生气又是惋惜:“这个小许怎么能这样!好歹也是兄妹一场的。”
方雪心里像被刀子割,眼圈发红,手指抠着被角说不出话来。
薛家阿姨握住她的手,像在隐晦地告诉她什么,“你跟垚垚啊,都是很单纯的孩子,谈对象要是对方心思正还好,要是心术不正,那真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方雪心内一震。
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李诗玥她们都说她被骗了,可她觉得哥哥肯定不是故意要伤害她的。
他是对她愧疚想要补偿她,另一方面也想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吧。
他对Ryan是不是非常非常疼爱。毕竟那是他的亲生骨肉。
对Ryan应该比对她还要好很多倍吧。
越想,心里越酸,眼眶也是。
她不禁深呼吸,强迫自己不去想。现在只想快点忘掉这一切,度过这段难过的时光。
薛家阿姨怜惜方雪没亲人照顾,直接把方雪带回了家。
其实方雪也没什么大碍了,生活完全能自理,只是拗不过作为长辈的阿姨,只能厚着脸皮被接济了。
薛垚垚跟父亲出差在外,薛家阿姨每晚都会叫方雪去房间陪她说会话,两人亲密得像母女也像姊妹。
“若妤,你觉得垚垚怎么样?”
“挺好的。对朋友很好。”
薛家阿姨笑了一下,“他喜欢谁才会对谁好。要是不喜欢的,你没看他那样子。”
的确是。薛垚垚就是两极分化。上学的时候对一些不喜欢的同学态度很差。
方雪点头,“他就是比较耿直,不会藏着掖着。”
“你不考虑考虑我们家垚垚?”
方雪愣住。
薛家阿姨虽是笑着,却不是在开玩笑。
“阿姨,我、我……”
憋了几秒,方雪实话实说,“我觉得我配不上薛垚垚。”
她老实得让人心疼,薛家阿姨眼里有很明显的疼惜,反驳她:“我可觉得你们很相配,关键是垚垚很喜欢你。他一回国就会念叨:‘不知道若妤去哪了’,遇见你那天回来他特别开心,跟我说了一晚上。”
方雪的脸渐红。
她现在对薛垚垚没有想法,就是觉得他是一个亲厚的老同学。
而且,她也不想再谈恋爱。
她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忘掉哥哥。
薛家阿姨又说:“我和你叔叔都很开明,垚垚找对象我们都不会要求什么‘门当户对’,重要的是人好。你上初中时,我就想让你当我儿媳呢!”
方雪鼓了半天,才讷讷道:“抱歉阿姨,我……我现在可能……可能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薛家阿姨拍着她的手笑:“没关系。你在这里住着吧,我家房间多得很。就像初中时一样,把垚垚当老同学,把我当喜欢的阿姨。好不好?”
她说得情真意切,眼神流露出期盼,方雪实在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感觉要是拒绝,真是不知好歹,更会伤害到好心帮助她的阿姨,便只好答应了。
见方雪答应,薛家阿姨眼睛笑成了好看的月牙。
重回面包店上班,没有想象中的冷遇,甚至连工资都没扣,方雪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
不仅如此,店长还帮她报了提升班。
见方雪疑惑的样子,店长说:“老板是小薛总的朋友,有事跟我说行了,别担心。”
方雪点头,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从上初中的时候,薛家就对她很好。
现在他们还是在默默地帮助她。
只是她这么渺小,怎么才能报答人家。
报名后她的身份证问题急需解决,薛垚垚说要帮她回去要。
提到这事,他就很愤怒:“扣人身份证算什么男人?!以为扣人身份证人就不敢走了吗?我去要!”
方雪说:“不想再去纠缠了,就作废吧。我去方家拿证件再补办一个。”
听得方雪屡次说不想再跟许润更见面,薛垚垚不禁窃喜,兴冲冲说:“好。我陪你去。”
方志军见方雪身边换了个男的陪着,着实没想到。
毕竟许润更那样子是要一辈子养着方雪的。
看来还是腻了把方雪甩了。
方雪这么笨也难怪。
关键这个叫薛垚垚的也是开着豪车,穿着高调,一看就是富家公子,比许润更还有钱。
方雪傻乎乎的,找的男人却一个比一个好,这也是怪事。
虽不明白,但他也没兴趣去探究方雪的事,只要她带回家的男人能给他带来实际的好处,他都会把都对方当座上宾。
浅浅接触,发现薛垚垚完全没有一点许润更的那种强势精明,跟他打交道没有压迫感,方志军心里终于放松。
最重要的是,薛垚垚对他们家的事了解得没那么清楚,因此也不像许润更那样对他充满敌意,反而带着讨好他的意图,方志军自然是笑脸相迎,对薛垚垚无比客气、倍加热情。
两人看起来一见如故,本来是打算拿了证件立即走,在方志军的热情招待下,薛垚垚有些飘了,觉得自己已经获得了方雪家长的认可。
感觉出方雪跟生父的关系很冷漠,薛垚垚满心想要帮方雪缓和亲情,好让自己再加一分,见方志军身体不好,便热心地说:“叔叔,我妈有个养生馆,那里有专业的营养师和健身教练,可以私人定制保养计划。您没事可以去玩,提我名字免费。”
方志军一听更是两眼冒光,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一定去。”
这个简直比许润更不知好了多少倍。
起码还把他放在眼里,当成长辈。
那个许润更整天那眼神,他连笑都不敢笑。
一出方家,方雪就对薛垚垚说:“你别跟他来往,他人品很差,贪得无厌。”
薛垚垚一副看透了的样子,“我知道,你是怪他当年抛弃你。但我看叔叔挺和气的,现在他肯定后悔了,得给他弥补的机会啊。”
他看着方雪,很笃定,“而且我知道,你也希望有亲人疼。放心,交给我,你小时候缺的父爱母爱,我一定给你弄回来!”
方雪无法跟他说家里的那些事,一时半会也说不完,急得再次强调:“真的。你别跟他来往。以后当不认识。我怕你吃亏,他没有底线的。”
很明显方雪是担心他。薛垚垚嘴翘起,眼里的得意要溢出来。
“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
方雪原以为自己要陷入抑郁的深渊里,以为自己下辈子会孤零零待在望不见底的烂泥里,可现实并非如此。
她忙着上班,上糕点师提升班,准备考试,李诗玥几乎天天来找她,跟她倾诉工作的事、感情的事,薛垚垚和薛家阿姨也每天陪在她身边,贴心地照顾她。
友好的同事,亲厚的朋友,以及喜欢的工作,一路拉着她往有阳光的地方狂奔,她都没空隙去多想悲伤的事。
只是很多个夜里总梦见自己回到山村里,跟少年的许润更玩耍嬉闹,她还是会暗暗流泪。
可白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对她好的人重新出现在她身边,带着和善的笑容,便会让她感觉治愈,再次忘掉那陈旧伤感的往事,投入到新的一天中。
失去了哥哥,也不是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面包店需要她,同事和朋友都喜欢她,他们对她的无私帮助,她总得努力还回去才行啊。
她有存在的意义,而且意义还挺重大。
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过的。
人也是这样成长的。
薛垚垚和李诗玥要回国外的母校参加庆典,也带上方雪,打算庆典完一起环游。
看着全英文的邀请函上面专门写了薛垚垚的名字,方雪满眼都是佩服,“你好厉害呀!”
应该是特别优秀的毕业生才能获得这种邀请吧。
她这种小透明毕业几年从来没收到过哪个母校的邀请。
想不到薛垚垚在国外这么自律。她对他都改观了。
李诗玥无情戳破了她的崇拜,“是想让小六子去捐钱呢!”
“啊?”方雪惊讶。
外国人这么势力啊。
薛垚垚可不同意,“承认别人优秀很难么?”
“行,优秀毕业生,行程订好了没?”
“待会问问我助理。”
方雪有些担忧,小声问李诗玥:“让他安排行吗?在国外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事怎么办?”
李诗玥乐不可支,“放心,他不靠谱,他助理是靠谱的。再不济,不是还有我嘛!”
这次李诗玥男朋友也陪着一起去了。
方雪都不知道这个男朋友是不是她上次说的那个,所以也不敢跟她男朋友说话,怕说错话。
那男朋友倒挺健谈,自动把方雪和薛垚垚当成了一对,问:“你们是从初中开始谈的?”
方雪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因为薛垚垚的朋友都已经把他俩当一对了。
她住在薛家,工作的地方是薛家朋友开的店,又接受了薛家这么多帮助,薛家阿姨和薛垚垚真心地对她好,呵护她,把她从低谷拉上来,就算想分清都分不清了。
薛垚垚冲她一笑,回得倒很真实:“我们还没开始呢!”
“啊?”对方显然很惊讶,紧接着又有点尴尬,道歉:“不好意思。”
“没关系。”薛垚垚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一切尽在掌握中。
对方秒懂,两个男人对了下眼神,露出笑意。
庆典上,薛垚垚上台签字,还做了简短的发言。
方雪发现,他的英文都不那么流畅,口音也不如之前上台的毕业生纯正,仅仅比初中课堂上对话时强一些而已。
旁边李诗玥似乎看透了她的疑惑,为她解释:“他留学都带着保姆和参谋,只跟华人玩,跟在国内没什么两样。英文能这样已经是最高水平了。”
啊?方雪哭笑不得。
薛垚垚总是能把事情做到最荒唐,荒唐中又掺着几分搞笑天份。
台上薛垚垚忽然说:“我想借这个机会向我喜欢的女孩表白,行吗?”
校长对这位刚捐完钱的资助者当然十分配合,鼓掌说:“我没意见,相信其他人也是。”
下面一片起哄声。
李诗玥会意,把惊恐的方雪推到台上。
薛垚垚兴奋得脸发红,眼神灼灼盯着方雪,拿着话筒用最大的声音说:“若妤,我一直在想什么场合跟你告白最合适,因为我觉得一个很高很正式的舞台才配得上你。现在这个舞台就足够高,我想请求你,能不能答应做我女朋友?我一定会做个忠诚的好男人,一辈子对你好,不欺骗你!”
他手里的黑丝绒盒子上插着两枚情侣戒。
方雪一时矛盾交织,心内激烈斗争,不知道到底该按照自己的本意来,还是该按照人际关系的规则来。
她对薛垚垚没有异性间的喜欢,有的只是对他和对阿姨的深深感激。
可她太想为他们也做点什么事来报答他们了,可能跟他在一起就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的报恩吧。
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可回馈的。
薛垚垚除了幼稚和二愣头之外,没什么大的缺点。
不如跟阿姨说的那样,试一试。
这样会让所有人高兴。
没有思考很长时间,方雪就伸出手,说:“好。”
薛垚垚惊喜不已,一个箭步冲过来为她戴上戒指,抱起她在台上疯狂转圈,给所有人看。
下面掌声和呼声不断。
天旋地转的世界里,四周人影好像看不清了,只剩了些模糊彩色。
中指上的戒指冰凉,方雪想起自己买过的那对情侣戒。
他们戴的机会不多,然后就再也没机会戴了。
她眼里闪过一瞬的低落,不自觉地咬住下唇。
旋转停下,她被薛垚垚放在舞台上。
下面起哄他们亲一下。
薛垚垚用眼神询问她。
她红了脸,只能默认。
薛垚垚俯身亲上她唇瓣。
方雪攥紧了他衣袖。
尖叫声中,薛垚垚眼角眉梢都是意气风发,看方雪的眼神甜蜜得仿佛要拉丝。
李诗玥也开心得捂唇,像是见证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大家都很高兴。
方雪也抿唇,露出笑容。
*
下了课,池玉拎着文件袋走出电梯门,有人叫住了她。
她回首,竟是好久不见的Sebrina。
“Sebrina?你怎么在这。”池玉挑眉。
“池玉,离润更远一点好吗。”Sebirina一开口,竟是警告的语气。
“呵,”池玉冷笑声,“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警告我呢?”
Sebirina毫不客气,“他是我孩子的爸爸,你说呢?”
的确,在国外时许润更跟Sebirina就有些不明朗的传闻,并且他对Sebirina的确不一样,Sebirina都可以邀请到他去参加私人派对。
池玉思索一秒,抬眸:“那他为什么还放弃国外那么好的机会,回国娶别人呢?One night thing,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她这么一说,Sebirina不由得想起那个很年轻的女孩,还有许润更家里两人浓情蜜意的各种细节。
她语气不禁充满敌意,“我知道你对润更一直抱有希望,但他真的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你不要以为现在有机可趁。”
“这话应该送给你自己吧。”池玉同情地看她,越过她离开。
回到车上,池玉定住,想了片刻,打电话给许润更。
“润更,Sebirina刚才来找过我,我觉得她应该也去找过方雪。”
这就能很好地解释了方雪为什么好端端地突然离开。
那边许润更一时没说话,池玉说:“她拿你是她孩子的父亲来说事,方雪要是知道了能不崩溃么?”
“我知道了。”许润更挂断电话。
他出了公司,一路疾驰去宾馆,开门的是Ryan。
见到许润更,Ryan一脸惊喜地扑上来,“爸爸!”
许润更没有抱他,压抑住翻涌的情绪,轻轻拍了拍他,问:“你妈妈呢?”
Sebirina闻声出来,见到许润更显然也是一脸惊喜,“你今天怎么有空?”
许润更脸色阴沉,看了眼Ryan,“出来一下,我跟你单独聊。”
Sebirina的笑容僵住,哄住儿子,跟许润更来到楼梯间。
许润更开门见山:“你找过方雪?”
“对。”否认也没用,他早晚会知道,Sebirina干脆应了。
许润更眼底泛起猩红,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你说了什么?”
Sebirina说得很轻松,“就只是告诉她,我跟Ryan很需要你。”
许润更胸膛明显地起伏,“你带Ryan去了?”
Sebirina反问:“不可以么?我们都住过那里。我知道密码,是你告诉我的。”
许润更拳头握紧,手臂上青筋暴起,浑身颤抖。
Ryan很像他。
他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团团才是受了天大委屈的那个人。
Sebirina握住他颤抖的手臂,劝他:“她都不给你解释的机会直接离开,这说明她对你也不是真的!她只不过是个利己主义者而已!”
许润更猛地挥开她,她趔趄着撞到墙上,紧接着许润更逼近,单手掐住她脖子,将她定在墙壁上。
男人原本英俊的面容变得狰狞,眼神犹如暗色泥潭,里面闪着凶狠的光,犹如暴徒。
他不说话,只是恶狠狠盯着她,虎口处的力道却在收紧,好像是要亲眼看着她如何被他折磨致死。
Sebirina脸涨成了紫色,惊恐地用双手去掰他手腕,他力气奇大,手腕纹丝不动,她要窒息的嗓子里艰难地发出音节,“Ryan……”
这个名字让许润更的理智回归,渐渐松开了力道。
Sebirina剧烈地咳嗽,缓缓地滑落到地上。
“破坏我,并不会让我接受你。”
“从今往后,不论是你,还是Ryan,不要再来找我。”
许润更阴骘地留下这两句话,转身离开。
*
方雪的二十四岁生日即将来临,她跟李诗玥同年同月同日生,初中时两人一起过生日的快乐时光还近在眼前,这次两人自然又是同过。
薛垚垚为她俩举办了隆重的生日宴会,还在湖边燃放了烟花。
方雪被薛垚垚揽着肩膀,李诗玥被男朋友揽着,四人眼中映着烟花的绚烂色彩,专注地欣赏。
薛垚垚扭头去看方雪。
她出神地看着烟花,一闪一闪的亮光衬得她肌肤莹白,脸上神情如孩童般单纯。
薛垚垚心中一动,忍不住凑过去偷亲了她一口。
方雪回过神,冲他微笑。
他心里发热,拉过她的手攥着一起插进自己的口袋中,两人身影挨得更近。
亲密无间。
晚上,方雪在新账号上发了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动态:“二十四了,我决定重新开始。”
配的是她对着生日蛋糕许愿的图片。
就把二十四岁当作人生的一个分水岭吧。
之前的一切她都不想再内耗了。
她想接受新的生活,想变成一个新的自己。
*
圣诞节前夕,方雪特地做了两箱低糖糕点送去敬老院。
分发完,她口袋里也多了一些饼干糖果——都是老人们塞给她的。
薛垚垚感慨:“若妤,自从咱们初中一起去了趟敬老院后,我再也没来过。做慈善真的很有成就感,以后我也会多做。”
“嗯。我们尊敬老人,希望我们老了,也有人会这么善待我们。”
她说的是“我们老了”,把他也算入将来。
薛垚垚品味了几番,满足地直笑。
“你笑什么呀?”方雪不解地看他。
“我们老了,也一起住养老院,就像刚才那屋里的那对老夫妻似的,不拖累儿女,还有人照顾,我觉得挺好的。”
“嗯,我也觉得挺好的。可能就是有点孤单。毕竟周围人都是不认识的。”
“叫上李诗玥不就行了,让她住我们临屋。”
方雪忍不住捂唇笑,把薛垚垚的话发给李诗玥。
李诗玥发语音过来:“能不能想我点好?我老了就不能雇个保姆么?非得去养老院过集体生活?”
薛垚垚就着方雪的手机给她回语音:“就你这脾气,让保姆虐待了怎么办?还是一起去养老院吧,我们相互还有个照应,别让人虐待了。”
李诗玥:“闭嘴。我还正青春年华,别跟我讨论些七老八十的事儿!”
方雪越想越好笑。
他们仨在干吗,竟在正儿八经讨论六十年后的事。
不过跟薛垚垚在一块,讨论再幼稚的问题都不会觉得幼稚,她也不会有自己很无知的感觉,因为薛垚垚还没她成熟。
她经常觉得两人的对话像小学生,可这种交流让她觉得很舒服,也很快乐。
可能是因为她跟薛垚垚是一个次元的人吧。
他做些匪夷所思的幼稚事她不会觉得惊讶,同样,她那么笨他也不会笑话,因为他压根看不出来她笨。
两人驱车去超市购物,逛到车厘子那里时,方雪一恍,想起自己第一次吃车厘子的情景。
之后车厘子就代表了她生活的最高品质。
偶尔的几次买着吃,她都会一个一个地给哥哥和自己划分数量。
她决定回方家时,哥哥求她不要走,说他以后一定会让她吃上车厘子。
那么淳朴专一的哥哥出国后竟也变了。
也或许,她不该用以前的目光再来看现在的他。
她没变,不意味着别人没变。
薛垚垚见她盯着车厘子看,过去拿了一盒放进购物车里。
他记得初中生日派对上,她很喜欢车厘子,现在还是这么爱吃啊。
方雪把车厘子拿出来放回原处,“太甜了,吃几个就腻。”
薛垚垚表示赞同,“那称点散的吧。你做蛋糕是不是也要用到?”
“行。”
从超市出来,薛垚垚一时兴起说要去逛广场,方雪陪他去了。
两人坐在石墩子上,边看着广场上大爷大妈丰富多彩的夜生活,边吃买来的零食。
薛垚垚光看还不过瘾,直接跑上去跟着大妈们一起跳起来。
他本来就是个脸皮厚的人,放得很开,人长得又帅,一下子成为焦点,把大妈们和观众逗得合不拢嘴。
方雪也被他那种风骚的扭动笑得直不起腰来,拿着手机给他录,发给李诗玥看。
李诗玥说:“牛鬼蛇神……我在敷面膜!”
京市的夜色很美,车辆疾驰,霓虹灯映在车窗上,不停地变化着形状和色彩。
几个广场公园附近的人行道,行人如织。
这里的红灯时间比较长,许润更挂挡停住,冷漠空洞的眼神扫向人群。
下了班是放松时刻,形形色色的市民表情丰富。
恩爱的情侣过马路挎着胳膊。
许润更目光像被刺到,收回眼神。
绿灯亮起,车子发动的时候,眼睛的余光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一惊,往右侧望去,见是一对坐在一起看舞的情侣。
灯光闪烁,来往人群不断,看不真切。
但那背影真的好像。
下个路口,许润更立即掉头停车,跑去刚才的位置。
那里已经空了,有个小孩坐在一边吃车厘子。
许润更心里一动,问小孩:“谁给你的?”
小孩说:“刚才的姐姐给我的。”
“她往哪去了?”
小孩指了个方向。
许润更立即向那个方向找去。
无数张涌动的面孔在他面前穿梭,可都不是他想找的那个。
这像他做过的那个噩梦。
他在火车上把她弄丢了,他穿过一节节车厢,面对着形形色色的表情问:“见过我妹妹吗?”
……
身心俱疲地回到车上,他又否定了今晚这强烈的直觉:应该不是她。
刚才他看到的是一对情侣。
她怎么会跟别人在一起呢。
内心另一个声音说:“人家又不知情,以为你有私生子背叛了她,那人家现在重新谈个恋爱又有什么稀奇?”
男人眼中涌出焦灼。
团团会这么快就接受别人吗?
她都没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她为什么不直接问他。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一切是为什么。
刚才那个声音说:“活该,谁让你不主动坦白的!”
他自言自语,“团团,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
那是他也很后悔的一件事。
答应婶母去劝Sebrina生下堂兄的遗腹子,是他做过的最不理智的事。
也许是因为婶母涕泪横流地跪下求他,也许是怜悯英年早逝的堂兄……
导致他为了劝住Sebrina,做出了许多承诺。
如果知道Sebrina会变得这么疯,给他带来摆脱不掉的麻烦,他绝不会揽这件事。
Ryan是最无辜的。
他本来不会存在于世上,只因人为干预,他才降生。
所以,但凡涉及到Ryan的事,他都尽量包容。
Sebrina也以此为筹码,一次又一次地越界。
但现在,她竟伤害团团。
这是他底线。他无法再容忍。
他都能猜出Sebrina会对方雪说什么极端的话。
方雪那么单纯,不会反击也辨不出真假。
想到方雪受的委屈,他的心像被揪住,凉意遍体。
这些时日,她是不是一直在怪他,是不是经常哭。
他要快点找到她,跟她解释清楚。
她一定会原谅他的。
……
京大附中的新阅览室投入使用,邀请校友们回校参观。
听说薛垚垚是年轻校友代表,方雪真是哭笑不得。
不知道现在的校长知不知道薛垚垚当年是让老师和级部主任最头疼的学生。
进了校园,薛垚垚就拉着方雪挨个角落去逛,看有什么变化。
两人说着初中时的趣事,观赏着校园的新气象。
薛垚垚一向手贱,又从林子里拾起一根木杆,去戳池塘里的金鱼。
方雪想起初中时他经常塞一口袋鱼食来喂,级部都下通知不许再喂,鱼都快要撑死了。
果然,下一秒,薛垚垚叹息:“可惜没带鱼食!”
“若妤,你进过那个小假山吗?里面有个小水洼,以前里面还有小鱼呢,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我带你过去看。”
“我迈不过去。”方雪看着自己脚下和小假山的距离,不敢迈步。
“我抱你过去。”薛垚垚站在她后面,双手放在她腰上把她抱起来。
“不行,我害怕掉水里。”方雪尖叫,感觉不大稳当。
薛垚垚一听,鼓起全身的肌肉,“放心吧,我力气大着呢!”
一行西装革履的校领导迎面走来,后面还跟着扛摄影机的。
方雪催促薛垚垚先松开她,别让校领导们看到了笑话。
这时却听到了一声“团团”。
方雪身子僵住,抬首望过去。
目光触到一张熟悉的脸。
是哥哥。
不想能在这里遇见。
方雪猛地一惊,刚才所有的快乐都在一霎那回缩了回去,站在那里完全僵住。
许润更满眼不可置信,缓缓走过来,目光从方雪身上移到薛垚垚身上,最终定在薛垚垚放在方雪腰侧的手上。
薛垚垚站得离方雪很近,几乎是从后面贴在了方雪身上。
许润更目光霎那间变得阴沉,一把扯住方雪的手腕。
薛垚垚牢牢攥住她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警告他:“许润更,这是我女朋友,你别乱碰。”
方雪垂着眼,把手慢慢从许润更手里扯出来,没说话。
她的行动已表明了薛垚垚说的是事实。
许润更的手垂落到身体一侧,耳膜处剧烈地跳。
这地点和场合不是解释的好时机,可他必须抓住。
“团团。”他唤着方雪的名字,期待她能看他一眼。
可她却始终垂着眼神。
他心里一凉,喉结滑动,声音沉得有些哑,“Ryan是堂兄的儿子。我只是答应婶母,当Ryan的爸爸,我跟Sebrina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为了Ryan合作。”
薛垚垚“嗤”地冷笑,“许润更你真他妈不像个男人,都这样了还能找理由洗白?”
“别听了,全是谎言。我们走。”薛垚垚揽着方雪要离开。
许润更眼眸变暗,从后方猛地揪住薛垚垚的领子,将他从方雪身边扯开。
薛垚垚没有预防,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得一个趔趄,差点栽进池塘里。
他脸色难看至极,挥拳向许润更打去。
正是课间操时候,学生们排队出来。
池塘边竟有两个男人打起来了。
学生们都伸着脑袋看热闹。
咦,一个是刚才给他们作报告的京大教授,一个是宣传栏里的优秀校友欸。
校领导们头都大了。
今天本来是搞校园活动,给学生们树立正能量榜样的。
许润更是因为他京大导师的孙女在这里上学才请到的,薛垚垚也是让他班主和级部主任出面才请到出资的。
以为今天事半功倍,还专门请了摄影团队来留点素材好宣传的。
谁成想这两人竟然在学生面前争风吃醋打起来了。
校领导和保安一起上阵都劝不住。
最终是那个哭着的女孩劝住了。
她上去抱住了薛垚垚,许润更也停手了。
连学生都看出来,许教授输了。
因为女主抱着的是校友。
现实中第一次看到两男争一女的桥段,学生们直接沸腾了,女生们都根据自己的颜值喜好开始站队了。
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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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重新开始(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