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猪小娘子与状元郎 第10章 旧怨

柳轻筠与洪碧君穿的轻薄，柳轻筠身上是件霞影色半臂蜜色襦裙，露出半截白腻光滑如羊脂玉般的手臂，一条丁香紫的腰封掐出盈盈一握的细腰，挽起的发髻上，一支玉垂扇步摇坠着珍珠，每粒珍珠均莹润明亮。

洪碧君则戴上了平日最喜爱的点翠珍珠缠丝步摇，一袭天水碧的素面杭绸罗裙，衬得她愈发秀丽可人，我见犹怜。

而柳轻筠今日，经过洪碧君的一番细细打扮，宛如画中才存在的美人般，一颦一笑间，眼波流转，顾盼生姿，柳夭桃艳堪可道尽。

一路上，洪碧君的眼珠子就跟长在她身上似的，一动不动，整个儿似看痴了。

柳轻筠人都麻了，忍了又忍，忍无可忍地劝道：“碧君，别老盯着我，去看看外头景色，等进了城就得戴幂篱了。”

一提到这个，洪碧君看向蓝楹和自个丫鬟手里拿着的白色幂篱，她长吁短叹：“及笄可真不好，哪哪都受限。”

柳轻筠是第一次实体见到幂篱，略有些新奇，笑道：“别抱怨了，仔细回去洪婶娘又得训你。”

洪碧君捂住嘴，贴近她，悄声道：“轻筠，去不去清河书院？”

柳轻筠听出她语气中暗藏的亢奋，眯了眯眸：“怎么，你想去？说说缘故。”

“我先前没好意思告诉你，我幼时与那杨婉清做过邻居，她老是捉弄我，还爱看我笑话，我可不是个爱记仇的小娘子，我只是想知晓传言是不是真的。”

洪碧君说的分外诚恳。

“你若想去，等逛完市集那便去，只不许惹出事来。”

洪碧君连忙保证绝不会闹出事，她真不是个爱记仇的，但，话又说回来了，杨婉清此人不算数。

轻筠这么好，天上地下找不出第二个好轻筠，宋清让又不是个蠢的，怎么会去喜欢目中无人的杨婉清？

她只需带轻筠去，便是闹出的最大事了，剩下的戏码，想来宋清让会完成的。

洪碧君期待无比。

柳轻筠没想太多，她光顾着琢磨如何与酒楼达成提前合作，听说县令夫人已不喜山猪肉，转而迷上了新鲜菜式。

正是当初柳轻筠写给掌柜的菜谱。

这不巧了吗，或许利用这点，可以事半功倍。

柳轻筠抚平裙子的褶皱。

清河书院。

宋清让昨夜蒙头狠狠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日上三竿，他洗漱完刚踏出学舍，在书院里吃过午饭赶回来取书的同窗王书瀚远远瞧见他，扯着大嗓门高声喊道：“宋兄！那位又来找你了，守卫叫我找你出去。”

这位王书瀚是近几日冒出来的，怎么说呢，他格外热衷于跟着宋清让，宋清让往东他绝不往西，简直到了唯宋清让马首为瞻的地步。

宋清让倒没什么，平日有空也愿意指点指点他，他哪里知道这王书瀚是一开始谨遵父命接近他，后来折服于他的才智，真心实意认他为至交。

不错，王书瀚的父正是凭一己之力改变舆论风向的那人。

此人家境殷实，回家后瞅见自己的好大儿，一幅人傻钱多的模样，给他气得不轻，再想想宋清让，心叹别人家的儿子，一怒之下，严令王书瀚去向宋清让学习。

如此这般，宋清让有了一位真心相待的好友。

闻言，宋清让顿觉头疼，连着阳光亦觉过分刺眼，抬手挡在眼睛上，恹恹道：“你没跟她说我很忙？”

王书瀚走近，挠了挠头：“我说了，她说她早就打听过了，今日你休息半天。”

宋清让蹙眉不语，王书瀚想了想道：“毕竟是主薄之女，不过宋兄，你当真不喜她？”

他撩起眼皮，眸光冰冷似刃：“我早就说过已有心仪之人。”

王书瀚讪笑道：“是了是了，我忘了，宋兄果然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当为我辈楷模，宋兄，身怀美玉不是过错，只能说怀璧其罪啊。”

听他一通乱扯，宋清让嘴角抽了抽：“住嘴。”

王书瀚立即噤声，宋清让抬起修长手指捏了捏自个儿的挺直鼻梁，本不欲搭理，但转念一想，倘若放任她如此行径，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徒然生变。

实话说，到现在他都不清楚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他这些天压根没出过书院，天晓得杨主薄的女儿为何会日日坚持不懈地等在书院门口，还天天托人带话带东西给他。

宋清让从没接受过她任何的东西，又因忙，十天过去，她堵了十天，他便忙了十天，两人之间连一面都没见过。

今日宋清让决定去见她说个明白，才算两人初见。

见宋清让往门口走，王书瀚一怔，回过神后连忙跟了上去，傻兮兮地问：“不是吧，宋兄，我前脚才夸完你，你，你后脚就被感动了？不过看上去她确是极喜欢你的。”

宋清让嗓音疏冷慵懒：“两个陌生人，哪来的喜欢，我是要去问她究竟有何目的，为何要平白无故毁我清誉。”

王书瀚忽然福至心灵，贼兮兮低语道：“宋兄今日理会她，莫不是为了你心仪之人？不想她误会？”

宋清让瞥了他一眼，语气相当理所当然地反问道：“不然呢？你也知晓山长安排给我的事务，我今日还有十篇文章未写，你若实在闲，我会向山长推荐你……”

王书瀚连连叫停，苦着一张五官端正的脸：“宋兄行行好，就饶我一条小命罢。”

宋清让不再多言，两人均是身高腿长的年轻人，没一会便到了门口。

守卫打开门示意他俩出去。

两人礼貌拱手，一前一后迈出书院门槛，宋清让一眼看见一位身着粉衣，头戴幂篱的女子正站在不远处，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其中一个提着食盒。

见到他，粉衣女子向他走了几步，不知是不是顾忌到什么，停下脚步，身后提东西的婢女提步朝他们走来。

王书瀚瞅了几眼，小声道：“我听说杨主薄长女颇为美貌，以为次女也是，但眼下我啥也看不见啊。”

宋清让闲散回应：“肤浅。”

王书瀚忿忿地磨了磨牙。

婢女行礼，柔声：“我家小姐请公子过去说说话，这是我家小姐为公子准备的。”说着将手中的食盒递给宋清让。

宋清让没有接，淡声道：“不必多此一举。”他侧身绕开婢女，王书瀚紧跟上去。

在场的人虽不多，却也实在不在，大伙的视线都状似无意地移过去。

宋清让低眸看着这个堵了自己十天的女子，两人之间相距的距离任谁来看都找不出问题。

他开门见山：“你我素不相识，杨小姐为何非要见在下？”

女子声音柔和：“宋公子这话可有失偏颇了，即使从前素不相识，如今认识不也可算一则佳话吗？”

宋清让神色淡淡：“在下并未想过与杨小姐传为佳话，此事到此为止。”

似未预料到他态度如此决绝，女子明显愣怔了一瞬，缓过来后继续柔柔开口：“宋公子，久仰盛名，我只是想跟你认识一下而已，用不着这般无情吧？”

她说话时，又一辆马车驶来，就停在杨婉清的马车旁，而他与杨婉清则站在其马车前，如此一来，几人与突然闯来的马车离得很近。

宋清让的目光不自觉被新至的马车吸引，见他盯着那辆马车，王书瀚便也看了过去。

杨婉清话一完，那辆马车里忽然传出一声嗤笑，紧接着是充满戏谑的声音：“杨婉清，你竟装得如此柔弱，累不累哇？”

杨婉清身旁的婢女神色一紧，这声音她们无比熟悉，这不就是被自家小姐欺负过的洪碧君吗？

小姐性子跋扈，今日这般温柔也吓了她俩一跳，但她们自会配合，而洪碧君可就不一样了。

果不其然，仅隔了一个呼吸，洪碧君道：“认识你这么久，你可从来都是跟个泼妇一般，今日是撞邪了吗？还是说，你想勾引人宋公子呀？”

车帷轻轻抖动了一下，里头传出另一道清冷女声：“别动。”

仅仅两个字，霎时间夺去宋清让全部心神，他睁大眼眸，下意识往马车那走了几步，身旁的王书瀚一把拽回他，颇感奇怪地询问：“你怎么了？”

得不到回应，王书瀚扭头一瞧，这下可把他吓一跳。

宋清让神色怔愣，一双潋滟桃花眼凝视着一个方向，整个人一扫先前对杨婉清的冷淡似冰，变得仿佛七魂丢了六魂般，矜贵的气质瞬间去得干干净净，此时他活像见到家里大人的天真孩童。而这仅仅是因为听见一道声音。

王书瀚一幅见了鬼的神情，警惕地望向马车。

杨婉清回身几步上前贴近车帷，言辞尖锐：“原来是你这个没爹的可怜虫，看来是求到庇护了，如今都敢踩我头上了？”

里头略有骚动，不过片刻，依然是那道淡然悦耳的嗓音：“杨小姐言重，碧君只不过是天性单纯了些，自然比不得杨小姐口齿伶俐，只是不知杨小姐在杨主薄面前，是不是一样的舌灿莲花？”

“民女听说杨主薄这些天因公事不在县衙，好在刚刚在市集上遇见了另一位杨小姐，说来奇怪的很，我感叹你一心向学，而她似乎并不知晓小姐你日日来此啊。”

杨婉清半天说不出话来，手里的帕子更是被揉皱得不成样子，她冷笑一声，转身上了马车，竟是直接离开了。

马车内，洪碧君双眼发亮，笑盈盈地夸奖：“轻筠真厉害！我还是第一回看到她吃瘪，不过方才你并未跟杨大小姐聊过她啊？”

柳轻筠握着把刚买来的折扇，轻轻敲了敲洪碧君的额头，摇头失笑道：“真是个小呆子。”

洪碧君皮肤嫩，这么稍稍一敲都留下个红印子，她捂住额头，撅了撅嘴。

外头传来宋清让干净清朗的声音：“柳姑娘，别来无恙。”

柳轻筠推开洪碧君拱近的身子，掀起车帷，瞧见宋清让，莞尔：“好久不见。”

蓝楹拿着幂篱尴尬得不知所措。

阳光洒下，笼罩在她身上，无比耀眼。

宋清让忽然觉得，今日天气实乃极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