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焰（无限） 第56章 鱼回

卫风源被楼云天敲晕了扛在肩上，他没敢耽误，顺着蓝环提示的道路找到东厢房，此时林松照已经检查完了地上瘫着的三人的人体状况，正斜靠在门柱上，闭目养神，安静等待楼云天过来。

楼云天将人扔地上，和余下三人靠在一起，指着这几个人对林松照说：“我带过来这个是你堂弟同学，咱们的目标之一。不过这几个人又是什么情况，分局给的资料里没失踪那么多人啊。”

“魇境的情况有太多变数，虽然分局自从发现魇境后就在密切监管，但即使阻止了好奇心过剩的游客，也拦不住别有用心的人趁监管者不备溜进来。”林松照淡淡地瞥过来，“这几个人都是同一家传媒公司的，准备借此机会进周家古宅暗中调查，披露失踪人口案的所谓‘内情’。”

“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吧。”楼云天接下话茬，盯着地上有些晕厥的两男一女问道，“他们手里的账号都是做新闻的吗？”

林松照调出资料传给楼云天，他的视网膜上立刻浮现出细密的文字，将这几人的生平尽数罗列。

花臂男名叫高辉，顶着一头板寸，看上去像是刚从里面放出来不久，又像是从事高利贷追债二十年的老手，但事实上他是个油画大师，名校一路本硕博，毕业后参加了不少画展，也算是小有名气。他常在网上发免费教程，风格诙谐内容翔实，赢得不少粉丝青睐，可他却并不借此流量卖课发财，对外说自己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只要能或多或少地提高百姓的文艺素养，他就心满意足了，这一套下来又是得到了不少正面宣传，就连某国际大展览都闻风而来，邀约他的画作。

楼云天嗤之以鼻，这类人他见得不少，人家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靠卖课挣钱。这么一大圈子绕下来赚足了知名度，国际展览也没那么单纯，追名逐利的地方自然跟着把本就站在高处的人捧得更高，这些人未来只会青云直上，作品一件比一件值钱。只要有足够的正面营销，优秀的策展人争相吹捧，就算是一头猪都能飞上天。

另一个男人约莫二十五六，戴着黑框眼镜，看上去文雅内敛，身上套着程序员标配的格子衫，却并不是个搞电脑的。他叫何至，是个哲学系的在读博士生，平时在网上总发以“XX大学哲学系博士带你了解XX理论的”为标题的情感分析视频，挂羊头卖狗肉地将神学和哲学有机结合，再强塞进两性关系里，获得迷茫少男少女们频繁点赞，而后推出情感咨询服务，从而大赚特赚。

楼云天看得眉头直皱，这什么当代情感大师究极体，他又仔细看下去，发现这家伙名义上没谈过一次恋爱，但与之一起完成过生命大和谐的女性竟不下五十人，简直是人渣中的战斗机。恶心得他忍无可忍想要上脚踹，又被林松照一个眼神拦住。他深呼吸一口，暗暗记下此人的学校住址，准备事后一个举报信送到他导师邮箱里。

最后一个女人有些令人猜不准年岁，她没有一丝白发，脑后挽着优雅的发髻，身着浅色珍珠旗袍，手臂上还挂着某国际知名奢侈品的限量款皮包，可脸上的皮肤光洁却紧绷，像是强行把皮肤拉起来一样，骨肉并不贴合，因此乍一眼看上去，倒像个制作失败的仿真人偶，配合着古宅幽森的环境，不可谓不应景。

楼云天疑惑地再三确认这位女士的信息——王晓慧，女，十八岁，某理工大学材料工程大二学生，是个贫寒出身却十分励志，靠一己之力从中学开始连续拿了多年国家级奖学金，并保送名校的优秀人才。于年初开始副业，隐姓埋名做了某知名平台的签约主播，瞬间凭借知性的魅力吸引广大中老年粉丝，被营销号报道后瞬间名震海内外，就连回国前的楼云天都有所耳闻。

他实在没忍住，向林松照问道：“这姑娘真就是传说中的中老年男粉杀手，‘小涵美女’吗？”

林松照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他：“资料里不都写了吗，你疑惑什么？”

疑惑什么……当然是疑惑这姑娘居然才年方十八，并且是国家级优秀人才了……

或许优秀的人就是在什么方面都优秀吧，他都不敢想如果换成自己，在繁重的课业压力下还得每天花大量时间和他人互动，给人提供不间断的情绪价值，与此同时保持成绩的优秀……他至少得休学一整年当咸鱼，养精蓄锐之后才能缓过劲儿来。

“就算他们都是同一个公司的，但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账号跟新闻有关，这三个人简直八杆子打不到一堆，怎么会全折在这了？”楼云天看完所有资料，好奇地问。

林松照听罢也没解释，只是又拿出几人最近几期视频和直播录制的内容总结，全数传给楼云天。

只见几人在视频中都或多或少地提到了潜渊镇的玉石产业，在画家高辉嘴里，潜渊镇历史悠久，玉石曾通过当地特殊的传统工艺被制成一种染料，常用于鱼回古刹庙宇内的神佛描绘，他慕名已久，打算自己来复刻一把，用于下一个冲击国际画展的作品中——毕竟这几年国际上流行展现本土文化的作品。

而哲学博士何至则在最新视频中，以极其认真的态度阐述了不同矿石的磁场不同这一模棱两可的观点，把神秘学活学化用到情感领域，又东拉西扯了些志怪传说，最后总结鱼回古玉有通天之能，他会为了粉丝们去搞几块回来，做公开的线上拍卖，用以保佑粉丝们情感生活美满顺利。

至于王晓慧，她只是应邀参加一个鱼回各大景区联合举办的国风活动，活动开始前无聊，跟着这两位同公司的网红到处闲逛。

“合着是这么碰头的啊，那也说不通为什么突然从玉石身上跳到失踪案了呀。”楼云天来回翻了几遍这几位的精彩发言，觉得他们有种脑子被僵尸吃了的美。

“别着急，先看完资料。”林松照指出他漏看了最后那篇，干脆3d投影出来递给他。

年轻的执行官戴着黑皮手套，是梦管局特制的材料，隔绝了一切，就连指尖相触也感受不到半点温度——就像执行官本人一样。

楼云天微微垂眸敛去心神，自然地接过投影文件仔细看，总算知晓了前因。

原来王晓慧在酒局上意外听闻有人口失踪却没有官方报道，下意识认为这背后有蹊跷，稍微套了个话，结果说漏嘴的那位景区员工忽然就变得支支吾吾，更加确定了她的猜测。

毕竟还是年轻大学生，那股天生的正义感涌现，想着自己是这么大体量的博主，不能见死不救毫无作为，便立即通知了另外两位公司里出名的“正义之士”。

三人一合计，认为这事儿如果能爆出来，不仅能帮助到这几个失踪者本人及他们的家庭，还能让各自的账号再创辉煌，把最近低迷的播放量狠狠拉回来，简直一石二鸟，思来想去觉得事不宜迟，当下脑袋一拍开始共同行动，可刚行动就直接被魇境吞了进去。

从资料上显示，高辉进入魇境前联系了一个同行业的好哥们儿，跟他说自己要去为了正义发声，如果被抓了就拜托他把自己保出去，保不出去的话，家里的猫就托付给他了，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视死如归样子。

楼云天震惊地盯着地上瘫成一滩烂泥的花臂男：“这觉悟，他不会以为自己这样很帅吧？”

林松照微微挑眉：“很多人在面对权威机构的决策时，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第一反应永远是质疑，即使他们并没有相关的知识储备，也会凭着一腔热血固执的认为自己才是正义的。”

“哦？你觉得这样是错的吗？”

“谈不上对错，只是很多时候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没那么容易，太仓促地站队容易成为笑话。”

“哈，听上去也有点道理，”楼云天话锋一转，眯起眼睛，像野外的肉食动物狩猎时一样，全神贯注地盯着身旁的执行官，“林队，我发现你今天话比平时多啊。怎么，是因为单独和我相处，很开心吗？”

林松照几不可察地愣住，又以极快的速度恢复过来，躲过楼云天的眼神，背对他检查起地上瘫倒的人的身体状况来。

楼云天看出来对方的尴尬和不自在了，可这就是他想要的，毕竟任务开始前他去办公室找人，林松照摆出那副你我无关的样子，看得实在让人讨厌。

小楼同志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种热脸贴人冷屁股的瘪，他脾气没杨青淼以为的那么好，这人看似对大部分事物无欲无求，但事实上对自己在乎的东西偏激得过分，莫名其妙的拉扯不会让他自我否定，只会触发睚眦必报的本能。

可脾气坏是坏，心又容易软，自觉搞得林大执行官下不来台后，他又上赶着去递梯子：“林队，你都检查三遍了，这几位身体健康得比施枫那个高三的NPC都好多了，除了精神不太好以外，一切都符合手册里对健康玩家的描述。我们得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漏网之鱼，没有的话就要着手准备进副本了。”

林松照破天荒地回了句：“只是例行检查，你是第一次执行任务，有很多事还需要慢慢学，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楼云天就坡下驴：“我是第一次执行任务，但不是第一次进这破游戏，我那点底细怕是你知道的比我自己知道的都多，你就放心吧。”

林松照不再说话，挨个将昏睡的人拍醒，在几人惊恐的眼神里做了自我介绍，解释了魇境的大致状况，正如上次初见时两位执行官给毫不知情的楼云天讲解一切。

卫风源是其中唯一意识不清醒的人，他的情况类似上一回的杨青淼，灵魂先被第二层“副本”吸进去了一半，现在基本上损失了一半的行动力。

楼云天被留下来守着玩家们，林松照迅速探查完第一层“现实”全境，得出这一层再无任何其他活人的结论后，两人一致决定，当务之急是赶紧进入副本层。

一阵金光闪过，再次睁眼时，楼云天已经身处在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中。

放眼望去，四周摆满了五颜六色的永生花，盛于华贵的瓷器中，分别置于房间各处。精美的梳妆台上嵌着玉做的装饰，各色用具皆与玉有关，甚至连门框和窗沿上都有玉石做配。

这里与千年后破落的宅邸样貌大相径庭，一切焕如新生。

楼云天端坐在碧玉榻上，地上铺着纯色的毛毯，那灰白的颜色，多半取自野狼。不知得猎杀多少生灵，才凑得出这一片绵延至门口的地毯来。

这里的奢侈程度比他想象中更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副本世界就是取材自千年前的周家后宅。

为什么能确定是后宅呢？

只见并不十分清晰的梳妆镜中浅浅映出一个曼妙的人影，眉似弯月，眼如桃夭，肤如凝脂，唇不点而朱，嘴角微微翘起，自带无边风情，发色略浅，发尾卷曲，仿佛混着西域血统的绝世美人，

楼云天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他发现自己的脸被彻底柔和化了，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发现眉毛被剔得极细，不用描眉便已经是多情的美人样。

而他身上正披着三层叠穿的女式古服。服饰与同时代其他地域的差异很大，似乎是结合了当地的风格制成，复杂的月白织锦上镶着透亮的玉石，圣洁而张扬。

年轻的执行员已经做好了自己被彻底改变的准备，做任务嘛，牺牲奉献在所不惜，就是结束后得狠狠讹梦管局一笔，以做心理安慰。并且要所有知情者都把嘴都封死了，逼迫副局将这事封禁到最高机密里才能罢休。

终于，他下定决心，毕竟晚死不如早死。

楼云天深吸一口气，缓缓低头，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颤抖地伸出手，慢慢探向自己双腿/间那最私密的部位——

片刻后，他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劫后余生的笑容。

女装play终于轮到你了，小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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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鱼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