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焰（无限） 第55章 鱼回

鱼回市坐落于西北，作为茫茫大漠中耀眼的绿洲明珠，是远近闻名的旅游胜地，假期客流量多得数以亿计，加上地缘广阔，因而出现人口失踪案并不罕见。只是这一回恰好是同个师门一起旅游的硕士研究生集体失踪，这才被及时发现。

眼见着假期快结束，死线将至。先不论那几个总是最后关头提交论文的拖延癌患者，就说那两个自律到导师都害怕的超级学霸，居然临到头了一个消息都没发给导师。等导师摸鱼结束去查看自己的徒弟们状况如何时，才发现师门群里闹腾的气氛从两日前开始就彻底消失，没有一个在读学生说话，导师挨个联系无果，想起他们一起旅行去了，便着急地报了案。

案件从邻省移交到鱼回警/方手里，苦苦搜查依旧无果，于是共享给其他部门，这才被梦管局撞了个正着。当地梦管局以折进去一个新人为代价，确定了这的确是刚出现的魇境，连忙汇报给总部。单副局拍板让林松照伤愈后领队前往，为了借机锻炼楼云天，刻意等到他结束培训，安排他跟林松照合作完成这个任务。

后勤部门早已安排好了专机，由六名执行员护航，连林松照和楼云天一共八人，在魇境被发现的第四天清晨落地鱼回。

鱼回作为一个出名的旅游城市，机场却并不是很大，楼云天刚一出舱门就被猎猎狂风卷走了新买的渔夫帽，他伸手不及，那帽子转眼间就飞了数米远，眼见着快给机场造成困扰了，他干脆利落地翻下舷梯，于半空中抓住帽子，屈腿单膝蹲下，平稳落地。

他缓缓起身，抬头就见这里烈日炎炎，黄沙漫漫，放眼望去天际无垠，晃眼的阳光被狂沙卷乱，模糊了天地边界，人都说海天一色，这里却是苍穹连沙山，遥遥无边。

光晕中，现代化的钢筋森林拔地而起，与城市另一侧古老的建筑交相辉映，从高处看仿佛是一片朦胧的瑰丽画卷。

“这位就是林执行官吧，久仰大名。”

还不等楼云天对着风景感叹更多，一个影子蓦然挡在他面前，竟是个身高超过了他不少的中年壮汉。臂膀上垒着清晰可见的肌肉块，苍劲有力，看上去一拳就能把飞机轰出一个坑来。

但有意思的是，这位满脸胡茬的壮汉竟然笑得十分憨态可掬，正用一副看偶像的眼神看着他。

他回忆了一下对方的称呼，意识到这是乌龙了，连忙推说：“哎呀，你好你好，不过这位——您怎么称呼？您认错人了，我不是林队，只是个给他打下手的，我们林队还在上面呢”说着指了指舷梯上缓步下行的林松照。

壮汉倒也不尴尬，笑说：“啊，是我冒昧了，这位小同志你好，我是咱们鱼回的分局长，叫我老孙就行。”

楼云天从善如流：“孙局您客气了，咱们这次还得多靠您支援，我叫楼云天，您喊我小楼就好。”

话音未落，正牌林松照走了过来，他简单自我介绍完便省去了寒暄过程直奔主题，询问起魇境目前的状况，以及各项检测数据。

分局长孙铭一挥手，身后静默许久的两名彪形大汉就走上前，递来一个表面布满暗纹的黑色皮箱。林松照接过去，按了手印解开密码锁，箱盖自动揭开，映入眼帘的是两个玉质手镯，晶莹剔透，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是关键物品，潜渊古镇过去是有名的玉器集散地，从更西边来的玉都会在这里经过打磨成型，再贩售至旧时各大城市，其中最顶尖的玉器会被送给皇室。”孙铭解释道，“但其实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人们都不知道的是，最好的玉不会被进献给帝王，而是被牢牢掌控在当地最大的氏族——鱼回周氏手里。”

“而这次的魇境就发生在周氏古宅中。”

楼云天记得报告中提到魇境突然出现在一个历史旧址中，因为并不是什么出名的历史人物的旧居，去的人并不多。只是这群硕士生中有两位都曾辅修过古建筑史，被这千年古宅的名号吸引，抱着在朋友们面前秀一把专业的心情前往，结果阴差阳错酿成悲剧。

林松照戴上特制手套，从箱中取出这两枚玉镯仔细端详。这两个玉镯是相配的一对，分别雕刻着从细到粗的鱼鳞状花纹，呈现出涟漪微漾的水波状，其中一枚外侧有一条不甚明显的划痕，从痕迹上看也有些年头了。

“这两个东西都是咱们分局储藏室里存着的，不出意外的话是现存唯一可考的周家玉器，都曾被检查出能量异常，是这次进魇境的关键。”孙铭瞧瞧用余光关注着林松照的反应，这位林执行官可是全国梦管局出名的人物，因为保密原则很少有人能见到他的真容，但都传说其面若好女，性冷如霜，办事能力卓绝，是总局的秘密武器。

他曾认为男人被这么评价最多不过是比其他男子更清秀一些，只是配上超凡脱俗的强大能力才会产生一种反差感，以至于美貌被吹嘘得天上有地下无。

刚见到从舷梯上隔着三四米的高度凭空落下的俊美男子，他就默认是林松照了，毕竟这小伙子年纪看着也差不多，体质强健，加上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眉横飞入鬓，鼻挺若巍峨高山，这张脸虽然一看就是男人，但比他见过最好看的明星还漂亮，林执行官不是他还能是谁？

直到顺着小伙子的手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搞了个乌龙。

只见舷梯上冷傲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看过来，一双凤眼带来凛然萧瑟的寒意，冻得他在大漠里打了个激灵。

该怎么形容那张脸呢？似乎将人间所有描述美貌的语言都堆砌上去也并不为过，但又无法真实地描绘出那种清冷的，抛开性别的美。

“真是麻烦孙局了，大老远跑一趟来机场接我们，还把重要资料都带上方便我们工作，有这么配合的同事，咱们这次任务肯定能顺利……啊不，肯定能卓越地完成。”楼云天走到林松照和孙铭之间，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孙铭观察林松照的视线。

林松照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他并不擅长和人寒暄客套，心中也清楚，人情世故不能完全不理，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这回有楼云天帮忙，也算是给自己省点力气。

孙铭连连摆手：“小楼同志这是什么话，我们这都是份内的工作，应该的。不像你们，年纪轻轻就是总部的执行官了，真是年轻有为啊！”

“不瞒您说，咱们林队的确是人中龙凤，但我就算了，小喽啰一个，还不是仗着年轻力气大才有幸被林队挑中，跟着他干。我们毕竟是他乡客，鱼回这么些年的平安可都靠您维护的，这次还得多麻烦您了。”

楼云天一个人带着两个人的分量舌灿莲花，哄的孙铭大笑连连，没一会儿就跟他透露了不少近期调查走访得到的，因为过于细碎而并没有上报总部的情报。

楼云天一边笑着应对孙铭，一边余光落在林松照身上。他不禁想，若不是他在这，寡言少语的林松照还不知道得硬吃多少亏。

又是对着孙铭一通感谢，又是给一并来的各位分局执行员们散了些总局所在地平雁的特产零食，皆大欢喜下，众人纷纷上了车。去往梦管局内部招待所的过程中，林松照和楼云天交流了一路，简单分析了目前的情形。

在询问得知楼云天身体无恙，没有任何晕机反应后，林松照便迅速做出部署安排，要求司机改道，直奔古镇。

上午十点，天光大盛，茫茫戈壁间，一片绿意围绕穿城而过的巍河，为大漠点缀出一抹生机勃勃之景。

古时鱼回由两县六镇组成，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周氏所在的潜渊镇，目前已经被开发成设施完善的景区。景区内商业林立，仔细看能发现全是各种全国随处可见的旅游纪念品，翻了工厂批发价的几十倍遥遥运过来，挂在古镇的店里就成了忽悠游客的贵价特产。保存数百年之久的古城墙摇身一变成了隔绝游客逃票的屏障，但凡要进来一观的，都得舍下金银。

楼云天脖子上挂着印有“工作人员”的身份卡，路过售票处时咋舌道：“一百八？！合着现在旅个游还得掉层皮？”

总局一起行动的执行员小刘随声附和：“可不是吗，楼哥你是不知道，我媳妇儿上周刚旅游回来，和她闺蜜就去邻市随便逛了逛，结果我一个月的工资就没了……”

“你都有老婆了还叫我哥，该我叫你哥吧？不对，你说一个月工资就没了，梦管局工资就那么点儿？！”

“哪能呢，咱们执行部这活可是高危，拿的可不低。这不是才跟你吐槽嘛，你想想现在旅游得多贵啊。”小刘叹气。

“有道理啊……看来未来旅游的指标都得靠单位了。”小楼也叹气。

林松照掀起眼皮看着他，打断了他们俩侃天说地，指着面前庄严肃穆的宅院：“我们到了，现在开始准备。”

与南方的古镇不同，潜渊镇地势磅礴，连建筑也比人家大一号。

砂石垒成的院墙带着岁月腐蚀的痕迹，斑驳的砖瓦不见丝毫青苔，井然有序的排列映出肃穆森严，红墙绿瓦也都落入黄沙的怀抱，无边的天际被院墙割裂成一块块方形，似乎连呼出的气都含着沙尘。

古宅被“正在施工中”的警示牌隔开，除林楼二人之外的执行员们都候在外侧的另一个小院。不到十分钟，这里就被做成了临时指挥室，各种中小型设备准备就绪。

小刘分别给楼云天和林松照检查了身体状态，确认一切正常后，两人挥别同事，绕开警示牌，推门踏入周氏古宅。

下一瞬，天旋地转。

当楼云天再次稳定心神时，破败的院墙外再无任何现代化的电器设备，也看不见街道上林立的广告牌，只剩下被锁住的院门，昏暗的天气，以及面前大门敞开的祠堂。

他四下望去，不见林松照的身影，略微等了一下，还是决定先自己查探一番。

祠堂内点着数盏油灯，随着火光闪烁忽明忽暗，密密麻麻的牌位挂在墙上，把四周的墙壁彻底铺满。而本该摆放牌位的正位佛台处却只亮着一根红色的蜡烛，眼见着快烧了一半，蜡油融化，又重新凝在烛身上。

离远了看，像极了一个正在低头刮掉自己皮肉的人。

就在定神看蜡烛时，凄婉的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他回头，发现周围墙壁上的牌位开始微微抖动，牌位上所刻的名字也模糊不清，似乎化作一个个美丽的少女身影在华美的厅堂中扭动身躯，跳着诡异的群舞。

他轻笑一声，狠狠盯住蜡烛，伸出手指在烛台上轻轻碰了一下，留下一滴血点。

烛火开始疯狂摇摆，瞬息之间，歌声和舞姿同时消失，连带着墙上的牌位骤然落地，发出巨响，而蜡烛也顺势熄灭，融化，顺着烛台落下，浸满一地。

楼云天皱眉，这里还不是真正的副本，而是第一层表象的“现实”，只有在这里不被吞噬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副本游戏，而他本该和林松照一起行动，去寻找这一层是否还有活人，但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并不担心林松照，对方比他有经验多了，但那群学生真说不好能不能在这个环境下保持清醒，胆子小一些的怕是早就被吓疯了。

思及此，楼云天当机立断不再原地等待，起身去了后院。

而就在他踏出祠堂的刹那，一股劲风刮过耳边，他一手挡住，对方又是换手狠狠劈下来，被他闪过。

天色已经全暗，祠堂的油灯只能让他勉强看到对方的运动轨迹，却辨不出人的容貌。

对方一脚横踹向他腰侧，被他抓住掀翻，却没想到这个人是个练家子，空翻后毫发无伤，又是一记扫堂腿，险些将楼云天绊倒。

楼云天也不是吃素的，见对方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也就动了真格，和对方缠斗起来。

他仗着身高优势，处处堵住对方的攻击路径，又以柔克刚，将对方逼得无招可用，无路可走，最后败下阵来，被他压在地上，用梦管局特制的手铐铐牢，然后借着火光看清了对方的脸。

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身穿松松垮垮的深色卫衣，头发凌乱，目光中盈满了恨意。

楼云天把他的脸和失踪学生的挨个对比，最后发现他还真是其中一员——执意要来周氏古宅秀一波专业能力的两位之一，研二的卫风源。

“卫风源，自我介绍一下，梦境管理局执行员楼云天，这次是专程来救你和你的同学们的，很高兴认识你——当然如果你不是一来就用这么‘热情’的方式打招呼就更好了。”楼云天将人拉起来，和他面对面道。

“还我……救救……”可惜卫风源根本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嘴上不停念叨着细碎的听不清的话。

这小子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方才和楼云天动手也是听到动静了的下意识反应，在这里几天下来早已失了神智，恍惚游荡在表层“现实”里，像个行尸走肉。

楼云天叹了口气，通过蓝环给林松照去了个消息，邀他快点到祠堂来，说自己已经找到一个任务目标了。

不一会儿，蓝环亮起，但林松照的消息却是：来东厢房，有三个人，但都不是任务目标。

半晌，对方收到了楼云天的回复：我/靠，人比之前说得多，得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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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鱼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