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焰（无限） 第16章 梦魇

身在生死难料的副本中，经历些现实难以想象的诡异事件自然无可厚非，但像柳薇乐这样突然的异常反应还是超出了楼云天的预期。

他本想通过言语试探出此处的规则，却没料到一个不注意，关键的信息就从指尖溜走，他到底是没问出关于食堂和外带食物的规则，以及违反规定的具体惩罚。

目前唯一知道的是死者与班级同学的关系不佳，并且理由完备。

一个不招人待见的学渣富二代，除了吃喝玩乐就是仗势欺人打架斗殴，这类人但凡拥有一张好皮相，还能触底反弹，被只看外表的人迷恋。

可若是同这位一样，那就直接从青春校园文的痞帅男主，变成复仇重生文里欺男霸女的恶势力反派，就等着被觉醒后的主角干掉，给主角铺路成了他能拥有的最后的荣光。

但这依旧无法解释为什么楼云天一提到这人，胆小怕事的馋嘴女生就会性情大变，不顾一切地破口大骂，甚至都不怕真的让有心人听到，或者直接传进还未被发现已死亡的死者耳朵里。

楼云天施施然站起来，和林松照再次对视，他自己的眼睛是上挑的，但是能夹死苍蝇的宽双眼皮配上纤长的睫毛，总是自带几分热烈，不像林松照那双眼，虽然同样拥有上扬的眼尾，那双深黑的眸子却如一潭死水，古井无波。

两眼无神，别是个高度近视忘了戴眼镜吧。楼云天没忍住在心底吐槽了一句，他想，要是好莱坞要拍电影木乃伊续集，这位林长官绝对是最佳人选。

“卢克老师，你还有巧克力吗？”柳薇乐吃完了楼云天刚递给她用以安抚的巧克力，也不写作业了，像极了被虐待多年不给吃喝的人，一旦有了吃的机会就恨不得将嘴里塞满，一点也不停歇。

“哟，这不是刚吃过午餐吗，两条巧克力当甜点还不够呀？”楼云天笑嘻嘻的，“是不是午餐不合口味？”

柳薇乐立刻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才不是，食堂很好的，是真的好，什么品种的食物都有，肉蛋奶也都齐全，每天精心搭配菜色，营养均衡。”

“营养齐全啊……那能好吃吗？”楼云天问道，“好吃的食物往往都是高油高盐，滋味浓郁，但这个和现代宣传的营养均衡概念就不太契合呀。”

小姑娘似乎被这话再次问卡壳了，她愣了一会儿，逐字逐句从嘴中向外蹦：“可是，高油盐的食物也不都是好吃的，清淡的饮食也不都是难吃的，你这个话，没有任何理论支撑。卢克老师，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啊？”

“年纪不大，态度还挺严谨的，”楼云天没回答她关于自己学什么专业的提问，故意将话岔开，趁机重新探查起食堂的信息来，“我帮咱们新同学问个问题，食堂能外带食物吗？”

林松照闻言回头盯着他，楼云天视若无睹，轻松自在地冲他露出灿烂的微笑，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还真以为他是什么关爱学生的好老师。

“不，不可以的……”柳薇乐连忙再次摇头否认，“食堂只能吃食堂提供的食物，外面的食物带进门就会被老师发现，然后没收记名，周一大会上会被点名批评。”

“有什么惩罚吗？”

“大，大会批评呀……”柳薇乐看起来很疑惑，似乎对她而言一个口头的批评就是顶格惩罚了，再严重就到了学生时期不可接受的惩罚程度。

楼云天不禁会想起了自己的同学们，好好学习的屈指可数，剩下的基本和这个名声极差的死亡同学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让小姑娘到自己的学校呆上两天，那可真的是能将她的三观毁尽，指不定没到两天就能听到她的痛苦哀嚎了。

“那大会批评时会发生什么呢？是全校所有人都会到场吗？”杨青淼在一侧渐渐找到了节奏，顺势加入了对话。

“一般来说就是普通的周一全校例会，但是有人犯错的话，最后十分钟就会被专门点名批评。”柳薇乐想了想补充道，“我不知道别的班怎么样，反正张德帅就从来没出现过。”

“张……张德帅？”楼云天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他暗道，这哪位同学的父母，取名字还真是有点水平。

“是呀，这个人从来就不守规矩。”柳薇乐撅了撅嘴，指着教室靠后的位置，楼云天这才反应过来，张德帅就是之前小姑娘嘴里骂个不停的死者。

由于她一直都用带着贬义的代称称呼死者，楼云天一时还没把“张德帅”这个名字和“麻子”这个词扯上关系，合着“麻子”这个带着点年代感的，特供长青春痘同学们的蔑称不仅跨时代重现于世，还被安在了死者头上，很难说不是故意带着些恶毒的味道。

有时候楼云天真的觉得这种少年的恶意是最难以揣测，也是最可怕的。

这次柳薇乐没再长篇大论对“麻子”张德帅进行更多的人身攻击了，她只是仔细地和楼云天解释了一番所谓周一例会的由来，和食堂的三餐开饭时间，顺便提了几句教室公寓在学生公寓后方，成绩差的同学偶尔还会被钦点去补课。

楼云天从她那得知张德帅从来没被请过家长，也从来没被校规校纪惩罚过之后，见她不知道更多信息也就没再多问。只是顺手辅导了她两道完形填空的大题，又夸了几句小姑娘冰雪聪明，勤学苦练之下，未来必将金榜题名的客套话，见柳薇乐嘴角开心得都放不下去，楼云天这才安心回头，重新装作辅导杨青淼的课业来。

“所以说我们为了不冒险，还是不能自己去买吃的吗？”杨青淼问道。

楼云天竖起一根食指，冲杨青淼浅浅做了一个噤声动作，对方意会，立刻停止口头上询问，给他递过去一支泛黄的签字笔和完全空白的草稿本。

楼云天眼里流露出感动和欣赏，不枉两人共度过危机，多默契，哪像旁边那个和雕像半斤八两的……

好吧，其实跟林松照反而更容易沟通些，可他就是不乐意承认。

楼云天嘴上碎碎念着选A选B，进行了一通逻辑扭曲的阅读理解分析，事实上根本没注意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他在纸上同时写着：“不一定，这个女生过分主动了，哪怕是故意安排给我们走剧情的NPC也不会一五一十回答所有问题。更何况这里的仿真程度比第一层“现实”更甚，即使她真的是新手保护期的特供NPC，这也只是她基于自己已知信息进行分析所得的结果，并不代表是准确的。”

杨青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冲楼云天比着口型：“原来如此。”

楼云天又在纸上补充：“虽然目前站在她的角度来看，对于死者游手好闲的富二代身份的描述是相对完整的，但一个关系不熟的普通同学，真的有必要那么气愤和厌恶吗？”

“是这个道理，我感觉我们高中的时候也会那种有全班都不太喜欢的同学，不过最多也就是稍微疏远，该有的必要交流，类似收作业本之类的，也不可能不理人家。但是张德帅能被同学深恶痛绝到这个地步，甚至有人出手杀他……简直难以想象，总不能是因为他犯罪了吧？”

“也说不准，”楼云天叼着笔帽，“毕竟不是真实的世界，什么情况发生都不算意外。说不定他其实是个连环杀人狂最后被反杀了呢。”

“啊？真的吗？”

“假的，开玩笑。”

两人讨论的全过程被林松照尽收眼底，他表情有一丝不自然，在直接于大脑中响起的宁鸣声催促的声音中，有条不紊地检查了一遍所有设备的安全性，同时解释了一句杨青淼不回弟弟消息的原因是正在跟楼云天进行头脑风暴。

宁鸣声怒吼：“你让这小子离我姐远一点！”

“正在执行公务，恕难从命。”林松照不等宁鸣声发作，紧接着说道，“他们合作挺顺利的，剧情暂时也没进入复杂的状态，一切都比我们预估的更好。”

“……可是现在存活率依旧不足20%。”宁鸣声沉默片刻，声音不禁沉了下去。

“截止此刻，目标楼云天存活率29%，杨青淼存活率15%，两人平均存活率已经超过了20%，并且比二十分钟前平均增加了8%。”林松照的声音平静得如同深潭，但宁鸣声却从中听出来一丝难以觉察的安慰。

“谢了。”宁鸣声说，“等我姐回来，到我们家吃顿饭。”

林松照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头金发的男生嘴皮子动个不停，他金色的头发浅得如同铂金，颜色是进入副本时骤变的，显然这次给他的人物身份安排不简单。

良久，林松照回答道：“好。”

他没有拒绝。

楼云天和杨青淼讨论结束，只见把画了简笔小人和两个圆圈的作业纸从林松照的练习册上撕了下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林松照看了他一眼，因为刚才和宁鸣声的对话都在无声中进行，周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在和外界联络，包括他眼前的两个目标人，因此楼云天突如其来的动作还是不免让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沉默太久导致的，楼云天在变相试探他的底细。

楼云天不知道身边这个冰山究竟心里想些什么，也并不在意林松照想做什么，他想的只是自己和杨青淼从这个诡异的空间脱离，顺利活下去。

为了防止动静太大，他凑在林松照耳边问道：“如果始终没有人发现第一个死掉的人，会发生什么？”

“按我们已知的信息，在科技不发达的时代24小时之内会有人发现尸体，而信息化时代不超过两小时。”林松照面不改色，将数据同步给了楼云天的项链，“已经教给了你使用方式，遇到不清楚的时候可以先查询。”

这是在骂他做事儿不认真？

“情况危急的话我也没时间自己查吧。”楼云天佯装不解，他可不是个乐意吃亏的主，借此反问回去，“难不成我还能在被追杀的时候大喊Siri救我，让它告诉我对方具体是什么来路？”

“情势危急请以保护自身安全为主，首要任务是脱离危险区域。”林松照补充，“以及，这不叫Siri，你可以简称它为蓝环。”

“蓝环章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