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紧急,该国通过调查发现,失踪人口进入诡异空间的情况不仅仅出现在他们的国境,争锋相对的国际形势在无法预测的危机影响之下反而趋于稳定。
相比世界总人口,目前出现复杂问题的地区集中在国力相对强盛的国家,并且仅占全球人口总数的亿万分之一,加上上世纪中叶信息流通的局限性,因此保密措施做的相对到位,仅有极少数人知情。
各国官方就该情况进行了探讨,最后分别在各主权地区设立了调查管理部门,并签订了合作协议。针对部分涉及不同国家和国民的案件,协议各方将共享信息,并联合制定救助计划。
最初这个管理部门的职责局限于事后调查,基本没有参与其中的可能,对于那些异空间的了解也都基本来自于幸存者的描述,和通过刑侦手段化验分析幸存者身上衣物的同位素来辅助判断他们话里的真假。
然而经过不懈的努力,在第一起事件发生十多年后,各国之间却因调查内容毫无进展产生了激烈的冲突。
本就争锋相对的两个庞大势力直接在明面上断掉联系,这更是导致该组织被迫陷入混乱状态。
其后又三年,失踪案在世界各地日益飙升,而该合作组织却彻底沉寂,除了混日子的普通办事人员还在职外,几乎所有经验丰富的刑侦专家都被调离,甚至一度出现了信息泄露给媒体的情况。
不过好歹是事后往神鬼科幻之类的,让普通百姓一听就觉得是假消息的方面上引,没让时间发酵,保住了秘密,防止了百姓因惶恐而群情激愤的情况发生。
事后各国重新开始合作,但一直缺乏一个契机,由于办事人员基本都只听过幸存者描述事件,而从未亲身经历,因此也有一部分工作人员是把这些人当作“疯子”对待的。毕竟很少能有人可以共情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事情,和完全无法理解的他人的经历。
直到距今四十年前,该组织成立近三十年后,一个神秘人踏入了代号“9”的国际失踪人口及神秘事物联合调查局。
各国的9局有不同的缩写,放在这就成了“九局”。
这些九局们被设立在各国最大几个城市中,最繁华的几个街道之一里,而这个神秘男人踏进的,就是在东方最大的港口贸易城市所设立的分点。
该分点坐落在这个拥有悠久历史的古城的市中心,因为古时候城市面积不大,到了当时,后人们早已围绕着古城墙修建了不少摩天大厦,穿城而过的江水两岸,现代化的各色建筑交相呼应,鳞次栉比。
九局复古的装修在这个摩登都市显得有些突兀,然而放在这整条摆放着琳琅满目古物的长街里,又是那么古朴自然,甚至门口的两个大石狮子都颇有些昂然威武。
当然也有好事者说这地方修的就跟个古代的衙门似的,又对外说是私人住宅,因为是保密机构,他们的个人信息也是保密的,加上每日上班打卡的工作人员们都是从侧门进,后门出,显得格外神秘,当地人一直觉得这是个从不住人的某富豪私宅。
一开始当地居民和九局工作人员还能相安无事地生活,毕竟当地人完全不知道九局的存在,偶尔被看到了有人进出,也权当是来打扫卫生和维护建筑的。
但是赖不住局里多年没什么变动,工作的都是老同事,因此老有人大声放戏听,心情好了还时不时跟唱两句,导致九局在这地儿名声奇臭。
——谁也受不了一个“没人居住”的房子里成天传来怪叫啊!
于是当地居民陆续搬离了附近,这条声名远播的旧物古玩市场也就逐渐只剩下外地来做生意的商人们,和慕名而来的游客。
据退休老人说,神秘人突然出现的时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冬日清晨。
薄雾弥漫,冬日的南方总是别样寒冷,没有暖气的解救,大部分人们都靠空调过活。
九局因为其特殊性,24小时都需要有人值班,因此基本都是轮班。
那天值夜班的是第一批入职的老员工老李,他刚结束夜班,把近期的失踪人口名单总结了之后上传到了系统——那时候还用的是旧式通讯系统,电脑也很笨重,因此储存文件都是一份纸质的,一份数字的。
工作结束,老李在休息室里冲了个澡,想着到了家吃完老婆煮的热腾腾的面条,就可以直接上上床睡觉了。
老李计划妥帖,心里喜滋滋的,只见他擦了擦还略微有些湿润的头发,三两下收拾好桌面,提着皮包就出了办公室。
九局中央是一个仿古的庭院,看不出具体是哪儿的制式,似乎融了些蜀地清傲,又添了些江南婉约。
庭院不太大,两侧都修有敞开的回廊,却又用透明玻璃制成的围墙隔开,单一条小栈桥蜿蜒盘旋于庭中水池之上,连着正门入口与最深处的局长办公室。
池中并没有任何游鱼,不知是因冬日寒冷,尽数藏匿于水下,还是这里干脆就不养观赏鱼类。
老李刚出休息室,从侧廊向外走,还没等他走进回廊,就听到一声沉重的推门声。
九局的员工都有入职培训,其中最先提到的一点就是进出走不显眼的侧门或后门,这两扇门均修成了普通楼道的样子,从其它两处广告商的办公楼内出去,毫不显眼。
可这个声音太沉闷了,闷得仿佛古时的鳄皮巨鼓,敲一下便震撼人心。
老李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事情不妙,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正门的长廊。隔着玻璃墙,他看见一个带着帽子,身穿时下最流行的垫肩黑色风衣,脚踩一双黑色皮靴的高个子男人缓步从正门走了进来。
男人半张脸被帽子挡着,只露出一张薄唇,冬日里气温不高,他的唇色却依旧红润。
“你是旧港的同事吗?”老李问道。
九局因是个名义上的国际组织,时常会有信息交流,也就偶尔会有些外国人拜访。
但他们都会提前打招呼,一通流程走下来了,才派人前来。并且没人领路的情况下,大部分外国人也找不到九局的具体位置。
不过紧急情况的话,他国外派人员需要寻求帮助,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老李权限不高,知道的信息不多,也就不能判断最近是否有什么多国合作的具体任务。
可是这大早上的从正门进来……眼前这人虽然个子和穿着都跟那边的人很像,但依旧令人生疑。
老李已经做好了拉响入侵警报的准备,只等着男人露出马脚,他就会按响手表里的内置报警器。
然而这个男人什么也没说,慢条斯理地取下帽子和外套,挂在了一旁的入户衣架上,接着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掏出一张印有在阳光下才能看见的特殊金印的文件,放在了地上。
下一秒,巨大的光亮充斥整个空间,老李被这一瞬间的光芒逼得逼上了眼,等他睁眼时,那个男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男人冲他伸出右手,老李也下意识伸出手握住。
“您好,我是新入职的顾问,您是李先生吧。”
老李茫然的点点头,只听着男人继续说道:“请问在哪里办理入职呢?”
老李向他指了地方,又礼貌地告别,但直到老李到了家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问那个男人。
那天之后他也再没见过那个神秘的,自称顾问的男人。
但就在那之后,整个九局进行了大的改组,本地明面上还保留国际组织的协议,但内部却不再按照过去的分工执行,增设多个部门,从专注执行到专注研发还有专注于紧急事务的处理,最奇怪的是,九局的官方名字也从“国际失踪人口及神秘事物联合调查局”改成了“梦境管理管理局”。
一年内,改组增设完成;三年内,研发部门仿佛如有神助,堪破了进入异世界的迷局,研发出了可以让执行员工进入异世界的设备;五年内,梦管局成为了全球最高效的“九局”成员,破了无数案子,解救多达三百名来自世界各地的“被失踪”者,并总结出一套完整的救援指导方案,和事后对在异世界中犯罪人员的处罚细则。
自此之后,梦管局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该项目领导者,带领全世界九局成员,从不明来历,不知原因的异世界里,开始了无止境的救援。
又五年,根据所有已知资料,异世界被命名为——魇境,梦魇之境。
当楼云天看完这一切,他不自觉地挑了挑眉,随口问道:“这个顾问有点意思,你们是没人认识他吗?怎么AI演示都不给建模安一张人脸啊,看着诡异的很。”
“这个都是传闻,我们这个级别并不清楚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那之后就改组重建了,连老李都在十年前就驾鹤西去了,想知道真假都没办法。”宁鸣声居然给了他回应,“你把这个当宣传片看就行。”
“那你们就不给人随便安张脸?脸模也没多贵吧。”楼云天抱怨,“这无脸人简直堪比某柯的小黑人,童年噩梦你知道的吧。之前你们给别的‘受害者’看的时候就没人给吓出过心脏病?”
“你要是害怕,可以把我的脸放上去。”
宁鸣声刚想吐槽这小子戏多话还多,就听林松照突然开了他那张惜字如金的尊口。这个平日里除工作问题外,和自己说话得有百分之八十的内容是在怼自己的家伙竟然没骂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小子多事儿?!
居然还顺着这小子说话,说可以把他自己的形象放在没有建脸的模型上去,用以安抚这个小鬼头?
开什么玩笑?!
他看了眼林松照,又看了看楼云天,表情忽然开始扭曲。
他不禁想起了局里,尤其是他们执行司内部对于林松照的评价——心思细腻,貌若好女。
借用刚入职的小姑娘的话说就是“卧槽,破碎感美人,我可以”。
可这家伙明明工作能力极强,也一直是他暗中拿来自我比较的对象,虽然他嘴上说林松照是小白脸,但他不觉得这家伙能真是个吃软饭的啊!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看见土豪二代就向金钱屈服了吧?
他家不是条件不差吗?
不对!他不是对感情没兴趣的直男吗???
宁鸣声一阵头脑风暴,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有些坍塌,他下意识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楼云天,又侧着身看向林松照,两人都十分正常,看起来轻松随意,仿佛大家身处某个真正的充满欢声笑语的现实学校,而不是危机四伏的魇境。
是不是轻松过头了点?
“咱没必要再看一遍不是,而且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跟我讲清楚这里的规则吧,我们这算是看了老半天宣传片吗?”楼云天笑了笑,没接林松照的话。
他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些奇怪。当然,他们在一个奇怪的空间里,这两人出场的方式也过于独特了,但这都不是眼前此人给他巨大压迫感的原因。
一种足以令人窒息的空间侵占感,甚至他开始担心起自己会被其“吞噬”。
真是太奇怪了,就仿佛是一种力量的博弈,输者就会失去一切。
“梦管局的事情你知道了,我们发现魇境的出现时间是随机的,这个没有丝毫规律,有时候是秋冬多发,有时候是春夏,有时候是深夜,有时候是正午。而它的出现地点则是根据地区的经济发达水平和人口聚集数量而定,很少有欠发达地区出现魇境,又或者说,很少有人口稀少的经济欠发达地区的居民被卷入魇境。”
宁鸣声开始进一步的解释,他似乎是为了节约时间,又或许是为了更方便观测眼前两人,通过更快速的语言解释,而不是继续播放起3D实体投影。
“一般来说每次魇境都会有十五到三十人左右被卷入,但在梦管局介入之前,往往不到一半的人能够撑到第二层的‘副本’,剩下的人都会被魇境作为能量不够的‘耗材’被第一层的‘现实’吞噬,成为能量重新供给这个体系。”
宁鸣声补充:“当然关于耗材是否补充体系这个点,目前还只是我们的推测,没有确凿证据。能够确定的只有这群人在魇境结束后会彻底消失,他们就是你所观看内容里提到的‘失踪的人’。”
“而你需要知道的是,我们梦管局无法提前预测魇境的发生,只能在发生后进入魇境,尽我们所能去联系被卷入的‘玩家’——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副本’世界,就如同VR游戏一样。而所有在第一层‘现实’清醒过来,没有被判定为‘耗材’而遭到魇境吞噬的受害者们,就会被带入第二层的‘副本’,进行一系列风格不同的游戏内容,只有最终获胜者才能回到真正的现实世界。”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帮助‘玩家’,增加最终获胜者的人数,解救更多的人。”宁鸣声看向楼云天,等着对方的回应。
楼云天瞥了一眼还在昏迷的杨青淼,越过宁鸣声,冲着坐在窗边的林松照问:“你说你是负责调查与紧急事务支援的,也就是说只有危急情况你才会出现,是吗?我现在需要面对的,是不是比其他情况更危险?”
林松照轻轻点了下头,并没有否认他的问题。
紧接着,楼云天又问宁鸣声:“你姐姐是不是已经进入了那个‘副本’世界。”
宁鸣声深深看了他一眼:“是的,不出意外的话,她已经进入了副本。”
“所以你们其实是被她吸引来的,但如果仅仅是为了她,你一个人来也就够了,毕竟你是‘首席执行官’。但现实是,这个只负责紧急事务的人也来了。”
楼云天在两人间缓缓踱步:“我不认为任何机构会同时派出两个领域的顶尖员工去做同一件事,哪怕是情势危急,也顶天了是再来一个负责调查与紧急事务支援的人,而不会派出另一非紧急事务部门的执行首席。就像是特种兵来了也得跟其他特种兵合作,不可能让一个特种兵单枪匹马跟另一个陆军团长干活。”
“也就是说,你们两人只有一个是被派来干活的,另一个只是个人意愿。”他笑了笑,转身直直盯着宁鸣声,“你没撒谎,你是真的很在意你姐姐。”
宁鸣声霎时握紧拳头。
“你放心,我没什么别的意思,”楼云天说道,“就是想证明一下这个地方其实没那么危险——毕竟只有一个紧急事务官来了,不是吗?”
林松照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瞬,又迅速恢复平常,只听他那过于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钢琴室响起:“恭喜你,答对了一半。”
楼云天挑眉:“哦?另一半错的是什么?”
“他的确是冲着他姐姐来的,但我不是。”林松照彻底敛去笑意,目光幽幽地扫来,“以及,我们也暂时无法确定这次魇境‘副本’的难度,它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已经吞进来超过三十个人了。”
“哎呀,你这么一说我会很害怕的,林Sir。”
“你不会。”
“行吧,那么我能知道你这次来是为了解决什么问题吗?”
“只是为了救人出去。”林松照面不改色,“尽量救出所有玩家。”
“这么简单?”楼云天扯起嘴角,又露出了那副演技不佳的假笑,“我还以为你一直盯着我看,是看上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