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星星 第9章 第 9 章

江南没想到，只是一个晚自习就能发生这么多的事。

他到了学校后，许招娣和宁馨儿的位置都是空的，冯可乐也坐在位置上，桌上放着两瓶草莓牛奶，对着江南耸了耸肩。

许招娣向来都是他们中最早一个来学校的，今天罕见的比他们都晚。

徐睿盛嘴里塞着包子，一进教室就直奔冯可乐。

“出大事了！许招娣把宁馨儿从窗口推下去了。”

“馨儿怎么了？！”冯可乐惊愕。

江南一把抓住吊儿郎当的徐睿盛，厉声道：“你别瞎说，这种事情是能乱说的吗！”

“我没有啊，班里的人都亲眼所见，不信你去问齐光。”

齐光一声不吭地坐在位置上，像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一样，冯可乐急了，去抓他的胳膊，被他甩掉：“我晚上去医院看馨儿，她还没醒，你们去不去。”

他的态度一目了然，冯可乐木然的点了点头，无力瘫坐在椅子上，扭头和江南两人面面相觑。

江南这节课心不在焉，着实难熬，他给许招娣发过去几条短信，都无人回复，偷偷的打过去电话，电话那头是冰冷的机械女声，告诉他电话已经关机。

许招娣的电话早就没电了，她用的是许兴国淘汰下来的手机，通话十分钟，充电两小时。

宁馨儿的爸爸妈妈没让他们见面，爱女心切的他们现在本能的把班级里所有的人都和女儿隔开，他们觉得外界的一切都可能伤害到女儿。

江南一直尝试着给许招娣打电话，一直没打通，他不相信许招娣能做出这种事，他爸爸说过，一切事情都要以证据说话。四周的人传的旦旦信誓，太多人看见这个场景了，他坚信不疑的心也开始失衡，更急迫的想要联系到许招娣。

好在这件事在许招娣的奶奶来学校大闹一场后，真相大白，宁馨儿亲口止谣，许招娣洗清嫌疑，江南惴惴不安的心才落下。

再见到许招娣的时候，她瘦了一圈，惨白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江南眼眶莫名的发酸。

老王一早就把宁馨儿的座位往前调了几排，齐光也顺道一起往前去了，班里那些小事，老王心里门清，齐光那晚的态度很明显，再把他和许招娣放在一起，怕是又会惹出什么事。

冯可乐这段时间忙忙碌碌，想见宁馨儿一面，又是送补品，又是托他爸爸找一个好的医生，这才让他在宁馨儿清醒后的第一面就能见到。

这件事虽然已经水落石出，但总有些人觉得是宁馨儿心善，有心护着许招娣。

许招娣一出现，指指点点的议论免不了。

江南和冯可乐心猛地一缩，许招娣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她不和平常一样，上课铃声一响就趴着准备进入梦乡，这时却正襟危坐，无视那些窃窃私语，视线跟着黑板上的文字走，余光都不分出一点。

冯可乐推了推江南的胳膊，用手挡在一侧的嘴边，低头嘀咕：“她是不是受刺激了？”

江南皱紧了眉摇摇头。

他心底的担忧越来越深，这种情绪将他的心脏高高悬起，敲击着，这些天联系不到许招娣，他的情绪一直憋闷着，难受的失眠。

许招娣是他在这个城市遇见的第一个人，也是他某种意义上想要‘拯救’的人，他至今都不知道那晚许招娣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也害怕她会再次想不开，这些天他总是想起在河边的那个晚上，又梦见许招娣一不小心从河边滑倒，他来不及拉住她，只能看着她无助的被河水吞没。

课间的时候，冯可乐梗着脖子，轻拍许招娣的肩膀。

“哈喽~”他笑得僵硬滑稽。

许招娣眼底淡然，也露出一个笑容。

江南这个时候才发现许招娣有酒窝，她笑得不多，笑容往往转瞬即逝，今天才发现在她的右边脸颊上有一个不太明显的酒窝。

“不好意思啊，我手机没电了，昨晚才看见你们发的短信，想着今天就要见面，就没回复。”

冯可乐挠了挠头：“没事没事，你还好吗？”

许招娣点了点头。

“我有些不太懂，你能教教我吗？”许招娣拿着上节课的课本，书上是老师写在黑板上的知识，她一字一句都抄了下来，字体能看出有些因为要赶上老师的速度，字体潦草。

江南有点诧异，他没想到许招娣会找他问学习的事。

“好，你哪里不会的。”

许招娣真的很认真的在听课，也很认真的求助江南，她初中的时候成绩很好，最好的一次模拟考成绩在年级第三，进入高中后，数学那门课跟不上了，渐渐的就开始自暴自弃，反正身边的人都不是学习的朋友，也没有家长在叮嘱她学习的重要。

这件事后，她对老王讲述的那个真正的世界，有很多选择的世界充满了期盼、好奇。

只有离开这里，她也许会得到友善，会得到另外的身份。

可以不是许招娣、不是许兴国的女儿、不是谁的朋友，只是她自己。

“其实老师写在黑板上的东西，不需要全部都抄下来，课前还是要预习，这样才能知道这堂课的重点，知道什么是知识点，抓住知识点了，学习起来就不会这么费时间。”

江南在许招娣抄写下来的笔记上画出几道，指出这一章的重点。

许招娣恍然大悟，学霸就是学霸。

“你和馨儿...”江南小心翼翼开口：“这件事情是馨儿醒了后向大家解释的。”

许招娣的手机里未接来电有齐光，有江南，短信里也是他俩的关心问候。

没有宁馨儿，许招娣知道，她们已经回不去从前了。

许招娣没有回应他的这句疑问，只轻轻说了声谢谢，抱着书本回了自己的座位。

她的改变显而易见，就像是那种老套的受到伤害后，主角突然醒悟，发奋图强成为强者。

可是许招娣不是主角，一年多的自暴自弃让她看这些课本如同天书一般。

好在她在分科的时候选的是文科，文字性的东西不至于让她那么灰心。

许招娣经过半个月的折磨，已经放弃从自己的课本上去找寻考点，江南慷慨地把自己的书借给她。

江南的字体很漂亮，新发于硎，苍劲有力，与温和待人的江南迥然不同。

却像是蚂蚁一样，在纸张上爬着爬着，起到了催眠的作用。

困意席卷而来，这些天为了赶进度，她几乎极力的压缩了自己的睡眠时间，终于在傍晚的时候撑不下去，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夕阳静静地发散自己最后的热度，余晖像是一道金色的刀锋划破天空，许招娣被着金光笼罩着，不觉耀眼，睡得比在家里还安心。

江南眨了眨眼睛，眼底是他察觉不到的柔情。

他看着在暖阳中安睡的女孩，脚步也不自觉的慢下来。

那一晚，江南的心情极差，失去爸爸的痛苦在来到一个新环境的时候，无限的放大，他不敢在妈妈面前表现出异样，只能自己出来散散心。

许招娣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也许是这个年纪的少年总是带有一种救焚拯溺的中二想法，也许是江南的父亲因为职业原因带给他潜移默化，拯救扶倾济弱的思想。

他第一眼看见在河边小心翼翼地尝试着离开这个世界，又因为惧怕而蜷缩着哭泣的女孩时，他就觉得自己要拉住这个女孩。

他一步一步的跟着许招娣的脚步，将她从黑暗护送到充满光明的人间。

爸爸跟他说过，寻死的人往往只是一瞬间的想不开，过了这一瞬间，基本就好了。

江南以为自己只能做到这一步，有些惋惜又有些庆幸。

不成想，来到新班级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坐在后排的许招娣。

哪个瞪圆了眼睛，眼神里透露着惊喜和惊恐的女生。

他突然觉得许招娣是爸爸送给他的责任，他要带着这个女孩在这个光明灿烂的人间。

“想什么呢。”冯可乐凑在他耳边，猛地大声问。

江南吓得赶紧用手去堵他的嘴，冯可乐冷不丁的被他堵住嘴巴，只能支支吾吾的说话，江南摇头示意听不懂，他用手指指了指门口。

出门后冯可乐连忙大吸几口气，江南这力道，差点没把他憋死。

“招娣睡着了，你这么大声干嘛。”

冯可乐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有点怪异。

“你精神又不正常了？”

得知他休学的那段时间被爸爸断绝了经济来源后，靠着跑摩的去维持支出这件事，江南就觉得他是傻子，之后又被许招娣略带夸张的形容了他的穿着后，在江南心里冯可乐就成为了一个实实在在精神不好的人。

“你是不是喜欢招娣啊~”冯可乐挤眉弄眼的问。

江南神情一僵，脑海中万千思绪因为这一句话勾连在一起，打结，缠绕。

他结结巴巴的解释：“说！说...什么啊，怎么可能，你别乱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还不够乱吗。”

“别急别急，我就随便一说。”

“你随便一说，被别人听见了又要乱传话，馨儿那件事情你得不到教训吗。”

一看江南是真生气了，冯可乐双手合十道歉：“我错了，我再也不说这种话了，我看你俩这段时间走得比较近，无知的就开始揣摩你的心思，我真该死！”

“你听好了，我不可能会喜欢招娣的，招娣想要学习我很高兴，所以我会不留余力的帮她。”

“我现在懂了，你和招娣就是纯纯的战友情，革命情。”

晚风穿进教室，掀起窗帘，许招娣站在门后，突然觉得这风中的寒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