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星星 第11章 第 11 章

终于迎来了学生们期盼多日的双休，下课铃一响校园里霎时闹哄哄的，归家似箭的学生早就全副武装，就等这一声令下可以解放两天。

许招娣写完这一章的题目的时候，热闹已经散去，只剩下两两人群聚集在一起，那是家不在县里的孩子，在等待唯一的那辆通往乡镇的公交。

南方的冬天冰冷刺骨，湿气更重，与梅雨季的湿气不一样，冬日的湿气是隐身于空气中，悄无声息的伴随着一呼一吸之间，潜入人的体内，俯在骨头，血液里，许招娣感觉自己全身湿漉漉的，说不出来的不适感。

她吐出一口气在手心，用力揉搓，试图给骨节通红的手带来点暖意。

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教室里显得突出。

她忘记带钥匙了，许兴国是不会在这个点回家的，她知道许兴国常去的麻将馆，只是不到迫不得已她是不会想去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找许兴国的。

黑板上高挂的钟指向4，还不到5点，许招娣决定先饿着肚子熬到7点再去找许兴国，时间不早不晚，运气好的话能撞上许兴国中场休息的时间。

许招娣眼睛酸痛，她昨晚在一道数学题上僵着，无论怎么都悟不出来怎么做，大晚上的又不好打扰江南。

她决定把难题留在清醒的时候做，现在又盯着这道仿佛第一次见面的题目，她陷入了深深的自卑中，这突然涌上来的情绪堵在胸口，让她的心情更烦躁。

她顺着马路无所事事的逛着，不知不觉又停驻在‘爱学不学’门口。

‘爱学不学’基本每日都有传出音乐声，有时只是在教学员，这个时候许招娣只能听见音乐声，看不见人，有时也会有人唱歌，坐在那个少年的位置上。

许招娣知道这家店的老板是一位女生，二十五岁的年纪，在冬日里穿着皮衣，紧身牛仔裤，短靴，短发削剪得干净利落。

她也常常唱歌，与那位少年清亮的嗓音不一样，她的歌声低沉，带着些沙哑，一字一句的吐露出歌词，有时候许招娣听得入迷了，觉着她不是在唱歌，而是在讲故事。

今日店里鸦雀无声，没有音乐声。

许招娣在门口停留了一会，才不得不接受在这个点去麻将馆找许兴国的事实，她内心祈求许兴国今天手气好，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难堪。

“你要学乐器吗？”

许招娣转头，是那个唱歌的小男孩，他看起来才12、13岁，身高勉勉强强能和许招娣直视，稚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许招娣连忙摆手，说自己只是看看，然后想着赶紧离开这里。

男孩看起来瘦小，力道却比想象中要大，他拉住许招娣的胳膊：“你在店门口徘徊了好多天，如果你喜欢听姐姐唱歌，就进来，姐姐会很开心的。”

不知是内心什么在作怪，许招娣听见这话，居然犹豫的点头：“我喜欢听她唱歌。”

她跟在男孩的身后，在这个给予了自己平静安慰的地方，第一次推开了门走进去。

店内的装潢很简单，格局被分为了三块，左边是面对玻璃窗的吧台，在墙角垫起了一块蓝色的圆台，是他们唱歌的地方，这一块的墙面挂了一面的乐器，空间里除了几把椅子外再无其他家具，也是平时教学的地方。

右侧是许招娣从未见过的，一扇窗户都没开，用帘子与外面的空间隔开，现在帘子已经掀起，墙面安装了一个书柜，上面摆满了许招娣看不懂的书籍，一个床垫摆在另一边的地方，许招娣还从未看过这么矮的床。

“这是我的房间。”男孩说。

许招娣犹豫了：“湿气重，床太矮了小心风湿...”

男孩楞了会，呵呵呵的笑了出来。

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急促紧迫，是这家店的老板，那个女生，最后几个台阶她直接一跃而下，冲到男孩面前，握着他的肩膀曼联惊喜的问道：“予予！刚刚是你在笑吗？”

他的笑在老板下楼的时候就收住了，脸上恢复了刚刚的冷漠，许招娣一时觉得那个笑容只是一个幻觉。

“她来听歌。”他指着许招娣说。

猛然被点名的许招娣一惊，支支吾吾的解释：“对不起，我就是路过，我不是坏人，也不是...”

也不是来学乐器的....

老板这才看见安静的许招娣，因为男孩面无表情而暗淡下去的眼神一亮：“是你啊，你终于进来了。”

她脸上展现着好看的笑脸，凑近了跟许招娣打招呼：“你好啊，我是杨芮，是这家店的老板，他是我弟弟，叫杨予。”

很少有人会这么近的与许招娣说话，自从那件事发生后，许招娣在学校接触到的善意很少，她脸颊通红，低着头不敢直视，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应该和杨芮一般大方的介绍自己，可是她羞于将自己的名字告知任何人，自从小学开始，自我介绍便是她人生阴影之一。

她的名字容易被人嘲笑，也非常直白的告诉陌生人，自己是不被爱的存在。

“你喜欢听我唱歌吗？我一直想邀请你进来，又担心吓到你。”

许招娣站在玻璃窗听歌的时候，脸上露出的表情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认真，虔诚，这么认真听她唱歌的人太少了。

“你喜欢吗？”

杨芮眼神中的炙热与鼓励，让许招娣第一次大方的表达出来自己的喜爱，她重重的点头：“我喜欢，我很喜欢！”

杨芮喜笑颜开，眉眼都皱在了一块：“那太好了！小予他在这里没有朋友，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当他的朋友，常常来这里坐坐吗？”

许招娣在外徘徊的时间很长，让杨芮不得不注意到这个小女孩，从秋季到冬季，衣服外永远套着那身校服，走路的时候低着头，眼神中永远是疲倦，只有在听歌的时候眼神中才会偶尔泛着泪花。

杨芮对这个瘦小，总是孤零零的女孩莫名有点心疼。

她的请求像是一束烟花在许招娣心中炸开，五光十色，震耳欲聋，许招娣迫不及待地想要点头，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我没钱。”她的头又低了下来。

“我可有钱咯~”杨芮拉长了音调：“小妹妹，你这么小看姐姐吗，姐姐可是富婆。”

像是怕许招娣不信，杨予手里拿着两瓶牛奶在旁边点头，递给了许招娣和杨芮。

好意到了这种程度，许招娣便不好意思再拒绝什么。

我会对他们好的。许招娣想，如果他们真的能给她一个安静的容身之处，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对他们好，打扫卫生，做饭洗衣，无论什么都行。

在他们抛弃自己之前。

玻璃瓶装的奶是温热的，握在手心不会感到烫，恰到好处的温度没一会儿就将许招娣的全身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