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翎哥。”塔吉马笑着看向金翎,后者面无表情,凉薄的眼皮冷冷地微垂着,教人看不清眸子里的目光。
“翎哥,你是我见过最……孤勇的人,像头‘独狼’,那么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愿意和我合作?……或者换种问法,你,是卧底吗?”塔吉马握起M1911A1,手指一拨,保险栓便拉开了,黑洞洞的枪口正冲金翎。
金翎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嗤了一声,掀起眼皮看向塔吉马,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在等你的回答,否则,”塔吉马没握枪的手摊了摊,瞟了凯琳一眼,“我就把这枪交给老姐了,我敢保证,她会毫不犹豫爆了你的脑袋哦。”
“那你给她好了,”金翎的声音很冷硬,语气平淡无波,仿佛这不是生死一线的时刻,“我做任何事从来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也没兴趣做个蛔虫去猜测你在想些什么。老不中用的那批倒了,而新一代的还没立稳脚跟,呵,卧底?卧谁的底?给谁卧底?卧底图什么?干掉你这种不自量力的毛头小子吗?指望有朝一日洗掉我手上沾过的血吗?真是笑话。”
金翎每说一句,塔吉马手上的青筋就暴起一分,甚至可以看见个别肌束在一下一下地收缩痉挛着,虽然他面上的笑容一丝也没有收敛,甚至更灿烂了些。
塔吉马死死盯着金翎的眼睛,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令人窒息。
终于,塔吉马手指一松,枪口垂了下来,保险栓也被重新合上:“不愧是我翎哥,让人怎么都下不了手,今后只要能保证五号□□的供应不断,俄苏里走廊就永远有你的位置。”
金翎又嗤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然而就在众人正要松下一口气的时候,坐在金翎对面的凯琳却骤然发难,她猛地一脚蹬向桌子,险些散架的木桌携着数十斤的重量将金翎压向后方的墙壁。
凯琳从座椅上跃起,一把夺过塔吉马手中的枪,拉栓上膛一气呵成,枪口指向金翎。
金翎反应也迅速,双手将木桌格挡住的同时,右腿向斜后方一撤抵住墙根,扭头向右避开。
砰!
子弹打在金翎身后的墙壁上,留下狰狞的弹孔,墙灰不堪重负似的扑扑簌簌掉落下来。
枪里只有一发子弹,一击未中后凯琳并不慌张,而是扔开枪的同时左手摸向后腰,抽出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直冲金翎扑来。
金翎向后一仰避过封喉的一刀,刀刃划开衣领时角度已有偏差,撞在颈间的银链上。
锃!
刺耳的金属撞击摩擦声伴着火星,在狭小的空间内炸开,金翎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胸前,握住了险些滑落的琥珀坠子。
还好,只是链子断了而已。
然而仅是这一瞬间的分神,对于高手之间的较量来说都是会致命的。
凯琳的匕首紧追不放,冲着金翎的心脏捅去,而金翎早已后背贴墙角。
而旁边的手下们早已按照规矩卸了武器,又在方才的混战中乱成一片,没有人能赶得过来。
更不谈从一开始就在袖手旁观看好戏的塔吉马,以及他不想连累和暴露的西贡。
看来这一刀,避无可避。
他用力将凯琳的刀锋打向左下方,一手攥着琥珀坠子,一手紧握毒蛇信子似的匕首。
刀尖刺入皮肉的感觉并不陌生,锐痛会毫不留情地顺着神经传导通路直入大脑,给人一种醍醐灌顶般的刺激,以及难以控制的、生物体本能的恐惧感。
但是金翎不同,这些年来,他尸山血海走过,对各种各样的伤痛的滋味都了熟于心,这种程度的都不够他作下酒菜的。
鲜红的血珠从渗出,顺着白皙的皮肤滑下,留下近乎妖艳的痕迹。
唔,还好,刺得不深,应该没有扎到重要脏器,要不了几天就能恢复的,金翎心想。
只是今天莫名有些难过,不知是因为“转盘游戏”勾起的回忆,又或是因为手中紧握的那枚琥珀坠子令他想起的人。
是啊,他是“孤狼”,独行于荒诞至极的土地,背负着深入骨血的罪恶,仰望着触不可及的星空,贪恋着已成过往的美好。
……
金翎吸了口气,然后猛地抬腿用膝盖顶在凯琳小腹,剧烈的撞击使得凯琳几乎产生了骨盆碎裂的错觉。
战局的天平瞬间偏转了方向。
金翎没有给她任何喘息恢复的机会,一把将捅进身体的匕首拔出,拧着凯琳的手腕将刀刃扭转了方向。
同时他一腿扫在在凯琳的右踝上,令她整个人失去平衡,打横往地面上摔去。
就在凯琳正要调动腰腹力量从这一击中逃身的时候,金翎转而用膝盖将凯琳压得动弹不得,而后一手加大力量将匕首按向凯琳的咽喉,另一手紧握着琥珀坠子向后拉臂。
砰!
一记重拳直击凯琳面门,紧接着便是“噗嗤”一声轻响。
金翎松开了表情狰狞、不断抽搐的凯琳,后者捂着脖子,不断喷涌而出的鲜血顺着指缝中淌着,一起流走的,还有她荒诞而短暂的生命。她的咽喉被锋利的匕首割断,发不出什么声音,只能干瞪着眼躺在血泊中,眼神里有仇恨,有不甘、有错愕……
她先是瞪着金翎,后来是瞪着塔吉马,再后来瞳孔就不太能聚焦了,只剩下茫然。
塔吉马一枪一个解决掉凯琳带来的心腹手下之后,笑着走上前拍了拍金翎的肩膀:“不愧是我翎哥,真是……干脆利落。”
塔吉马转而看向还剩最后一口气的凯琳,眼神很复杂,笑容也有些扭曲,有疯狂、有怜悯、有憎恶、有悲伤,他自顾自地低声说道:“姐,当年老爹死的时候,你护过我,我念你的好,不过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从我12岁自立门户开始,每年都会收到一份不是剧毒就是炸弹的‘生日surprise’呢?……后来才知道是来自老姐您的关爱,真是手足情深,感动至极啊……怎么,怕我抢你的风头,挤翻你的饭碗?哈哈哈哈哈……你一定想不到自己还有今天吧?马六甲就不劳你惦记了,老姐,慢走不送。”
一旁的金翎并没有太多兴趣听疯小孩神神叨叨,只是垂着眼皮用一方手帕仔仔细细地擦着手指,直到将手上的最后一点血星擦净了,才将琥珀坠子的银链断口两端拧在一起,打了个看似松散随意、实际上十分稳固的结,然后将坠子重新放回胸前贴着皮肉的地方。
琥珀性温,质地如此,颜色亦然。暖黄通透的树脂包裹着一枚花环戒指,静静地贴在心口最暖的地方。
……
“只要是和你一起,去哪儿都好。”那个少年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你送的,我怎么会舍得扔呢。”戒指静静握在另一个少年的掌心。
……
当年炽烈纯粹的情意燎过荒原,而今化作孤狼颈间的枷锁,栓着他几欲撕裂的灵魂,拽着他熬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
或许,足够幸运的话,伴着他,一起回家。
谢谢观阅,祝愉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8章 孤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