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依 第4章 四、宫廷玉液酒

韩长青带着二山二黄并老灰一路向南，至晚方到一处军营。韩长青将大小山安置在一处营房，又暗中吩咐心腹小校仔细查验刘柳的驴车，才去主营寻找将军李峥复命。见了李将军，韩长青方知不但刘家屯，北面三处村落都遭了鞑子的毒手，这股鞑子来得快去得也快，抢粮、屠村、撤退一气呵成，宋军根本来不及追击，白白失了补给屏障。

李将军叹道：“长青啊，但凡我军有百十骑兵，定叫鞑子兵有来无回！如今边村百姓惨遭屠戮，你我之罪也！”

韩长青道：“将军切勿自责，将军已多次上表，朝廷仍不肯扩建骑兵部，此非将军之过啊！”转而又道：“将军，今上重文，然闻太子颇有先祖遗风，常怀北伐之志，我等可否结交太子门下？若得太子声援，扩军或许并非难事？”

李峥忙摇头道：“不可。我等远离庙堂，介入天家是非是取死之道，此事从长计议！”

韩长青略感失望，低头应下，又谈及从刘家屯带回一对遗孤。李将军本想将二人留在军中，反正也无需耗费饷银，只管一口饭就是了，三五年后又是可用兵丁。然而韩长青顾忌刘次山身份未明，留下恐生祸患，因劝到小山尚小，留在军中不好抚养，不如送去南小口镇上慈幼局，养上几年，度其品行，再招募不迟。李峥自无不允。

韩长青惦记着托人留心刘次山，于是特意讨了这趟送人的差使，次日天明，又护送大小山上路。刘柳对于孤儿院这类组织全无好感，一路上只缠磨韩长青给她介绍工作，哪怕学徒、跑堂、做苦力，能养活自己和小山就好。韩长青被缠得头痛，因说到：“镇子上有家医药铺子，是个退役老军医开的，倒是在招学徒。”

原来这老军医姓杨，本就在平城李家军旗下得用，早年间和李老将军出生入死，颇得众人钦敬。后来得了腿疾，行动不便，就退了下来，在南小口开了医药堂。这南小口镇离李家军驻军地也不远，军户有个跌打损伤仍爱来找他。且这老杨头为人刚正，却怜贫惜弱，在镇上渐渐有了人望，成了一方名医。

可惜这老杨头子孙运上差了些，浑家早早去了，只余一个弱女，小名唤作桂娘，今年十五岁。老杨头只这一个女儿，自然爱逾性命，且三年前桂娘生了一场重病，好容易捡回一条小命，此后老杨头更是对女儿千依百顺，宠惯非常，到了议亲的时候，越发高不成低不就起来。老杨头不舍得女儿上门伺候婆家老小，因此说是招学徒，其实是想挑个合意的上门女婿。

只这桂娘也是个可恶的，大好男儿谁爱给人做赘婿？她却偏还要找个通文墨的，留下一副上联，说是对上了才能进门，这小半年也不知回绝了多少人。刘柳听到这里已经不报希望，只当乐子问韩长青：“不知这上联是什么？”

韩长青回到：“说起这上联，可也粗浅得很，只是不知为何，这桂娘却说众人的下联都不对。这上联只五个字，是‘宫廷玉液酒’。”

刘柳狂喜，几乎没笑出声儿来，忙央韩长青：“我们快去杨家！我知道这下联是什么！”

韩长青心下疑惑，难道这对子竟是鞑子细作留下的暗语？过去二十余年无一人怀疑杨老将军，难道他竟与鞑子勾连？此番须得细细查访杨家，万不可使敌人漏网！

不到晌午，一行人来至杨家。韩长青与杨老军医寒暄几句，杨老军医因问道：“长青兄弟，此次来镇上不知有何公干，怎还带着两个小叫花子？”

韩长青笑道：“杨老有所不知，这兄弟二人乃是刘家屯遗孤，听说老丈家招学徒，想来试试运气。 ”

杨老头心说你这小子岂不知我这学徒招得乃是女婿，怎带个小叫花来消遣，因说到：“既然是遗孤，为何不送到慈幼局去，我这里虽要学徒，却不要小孩儿。 ”

韩长青说：“本不敢贸然叨扰杨老，只这孩子说能对上令媛的上联，因此就带来了。 ”

杨老头瞥了刘柳一眼，淡淡道：“哦？就是这个孩子？你说下联该如何对啊？ ”

刘柳上前行礼，道：“杨老，这下联是‘一百八一杯’。”

杨老头大怒：“胡闹！这哪是对子？”

韩长青也有些挂不住，低声对刘柳说：“次山，对子不是这样对的。”

刘柳不理，说到：“烦老丈务必告知令爱。再请问下令爱可有二维码。”

杨老头：“什么马？我家只有骡子没有马！”

碍于韩长青的面子，虽摇头如拨浪鼓，杨老头仍一瘸一拐往内堂去了。片刻，一细腰丽人跟着杨老头摇曳而来，竟似急不可耐，若非顾及礼仪，几欲抢到杨老头前面去。来人先对韩长青福了福身，长青还礼，侧身避于一旁，就听桂娘说：“天王盖地虎。”

刘柳张口接到：“宝塔镇河妖。IC IP IQ卡。”

桂娘：“通通告诉我密码！”

两人随即双手互握，哈哈大笑。

韩长青和杨老头对视一眼，都懵了。韩长青思忖这暗语古怪，杨老爹竟似不知，看来也不似作假，只不知这杨桂娘养在闺中，如何同外人扯上干系。杨老头则想，女儿怕是要留下这小叫花，只是自己女儿明珠美玉一般，配这小叫花如何甘心？可若是不教他留下，自己又何曾见过女儿开怀至此？罢了，只当多两双筷子，慢慢再寻合眼人做女婿也就是了。

杨老头留韩长青用饭，桂娘下厨，刘柳跟去打下手，小山也端了小马扎去院子里剥豆子。桂娘和刘柳细谈，原来桂娘穿来三年，已知此时是南宋光宗治下，平城及南小口一带属于边城，毗邻金国，因此多遭金人袭扰。桂娘见刘柳穿来不过十日，就多次死生一线，不由唏嘘。

二人聊及前尘往事，桂娘前世叫杨萱，溺水后穿到杨家，刘柳则稀里糊涂，只记得头疼胸闷，一觉醒来就成了刘大丫。刘柳和盘托出，又对着桂娘耍无赖：“反正你老乡我赖上你了，这小拖油瓶虽然才当了我十来天弟弟，可我把他从死人堆里刨出来，也肯定舍不得丢掉，你看我俩咋办好？”

桂娘扑哧笑道：“你多大了？”

刘柳：“昂？我三十五了。”

桂娘啐道：“我问你现在多大！”

刘柳摸摸鼻子，幽幽道：“这不是还没等打听出来，全家都被砍了么。”

桂娘无法，道：“我看你这身体也就十一二，勉强还能再装几年男孩儿，就跟着我爹学徒去吧。孩子咱俩养着，我多少能教他几个字，过几年送私塾去吧。”

刘柳点头如捣蒜：“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万一小山考上个状元什么的，咱们可就发达了！”

桂娘看着她一边白日做梦，一边把萝卜切得比手指头还粗，气道：“大兄弟你这啥刀工啊？去去去一边儿洗白菜去吧。 ”

刘大美女前世是个社畜，日常以外卖为生，做饭仅限于煮方便面，最高成就是炒过一盘能吃的西红柿鸡蛋。此时见了桂娘手下麻利，真心实意赞道：“萱萱，你不但长得这么漂亮，而且居然还会做饭，实在是太卷了！ ”

桂娘一愣，叹道：“多少年没听人叫我萱萱了。你在外面可别叫，穿帮了不好收拾。”端详了刘柳一眼又道：“你也不难看啊。过阵子养得白净点就好了。”

刘柳说：“拉倒吧。没有医美科美半永久，丑到没救了。”刘柳又问桂娘：“这里离金国也太近了，万一哪天他们又砍来咋办？我记得宋朝打仗不咋行，咱们能不能往南边搬一搬？不是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么？”

桂娘说：“我搞不定杨老爹，人家要守土安民呢。你可不要提这个，惹火了我爹分分钟把你赶大街上要饭去！海燕那，你可长点儿心吧。”

刘柳说：“我知道我知道，我还在试用期么。放心，我苟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