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第一次相见,徐延出言不逊,许羡春对他便没什么好印象,尽管端得体统,声色也显得淡漠。
“不是我受伤。但这江上行船,稍有不慎便有相撞的危险,国公爷还是小心为上。”
“穆夫人说的是。”徐延似笑非笑,目光从她姣好的面庞上掠过,眉心微动。
近来关于穆容修许羡春夫妻不和的事,他已有所耳闻,尽管并未见过许羡春几次,却知她心性坚韧,绝非是软弱可欺的人。怀孕的外室欺负到头上,竟也没有撕破脸皮,若是旁人,早伤心欲绝闹得满城皆知了,可见她和穆容修已经没有多少情分。
雪后天光正盛,云影漂浮,粼粼日光落满积雪,折射在画舫上耀眼明亮。
而许羡春正好站在那一片光幕里,纤薄的身姿,昳丽的容颜,含笑带嗔都足够吸引视线。
徐延勾了勾唇,朝她拱手,“今日对夫人造成的惊吓,徐某当一一补偿,来日登门赔礼,还望夫人不计前嫌才是。”
吕姨娘还在这里,徐延这话不过是搪塞之语,不叫她靠近罢了。
她眼下义愤填膺也不过是看穆容景受伤一时着急,可不盼着能和徐延有什么来往。
“总归不是什么大事,国公爷也不必客气了。”说罢,屈膝行了一礼,便转身回了自己船上。
这避如蛇蝎的反应叫徐延挑了挑眉。
一股浪潮袭来,拍打在船身上,船家掌舵前移,徐延垂首,在一片惊涛里看见落在脚下的罗帕。
水青色的帕子,绣着一枝红梅,轻飘飘地躺在掌心里毫无重量,却似有股浅淡的暗香浮动,无端撩拨心弦。
护卫见自家主子在冷风里拿着那一方帕子沉思,正要提醒,看见身后出来的人又闭了嘴。
“瞧什么呢,这么入神?”娇柔的声音蓦地传来。
徐延不急不缓转身,唇边溢出笑意:“起风了,怎么出来了?”
吕姨娘捧着手炉,漫不经心地往他手上一瞥,“公爷既知风大,为何还瞧得这么入神?”
注意到她的视线,徐延顿了顿,摊手一笑:“方才撞船,遇上穆容修的夫人,说了两句话,捡到这块帕子,小娘不要误会。”
“那可真是巧了。”吕姨娘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涂着寇丹的手指拿过那一方帕子,“既是穆夫人的东西,改日我替公爷还给她吧。”
徐延怔了下:“这……”
吕姨娘弯了弯唇,目光灼灼:“怎么,公爷舍不得?”
“瞎说什么呢,一块帕子,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扔进江里也就罢了……”徐延神色镇定,一面说一面牵过她的手,搂抱着进了船,没再提帕子的事。
丝竹声响起,吕姨娘透过舷窗看了眼已经远去的画舫,眸底闪过一丝冷意。
另一头,许羡春因穆容景撞伤腰,没了赏景的兴致,让他脱衣裳看看伤势也不肯,便吩咐船家回程,一人坐在角落里摆弄骰子玩。
穆容景拗不过她,只得解开腰带脱了衣裳,“就撞了那么一下,没有大碍。”
许羡春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倏地转头撞见他脱了衣裳,顿时红了脸,视线不知该往哪儿放。
两人更亲密的事都做过,却未在青天白日里见他光裸身子,宽肩窄腰,虽然精瘦,却不见孱弱。眼下他背对着自己,也足够令人面红心跳。
许羡春冷静须臾,才把注意力放在他后腰肌肤的淤青上。
拳头大的一团淤青,显然伤得不轻,伸手摸了摸,听见他低低地嘶了一声。
许羡春哼道,“不是不疼吗?”
穆容景双手撑着膝盖,满不在乎道,“就一点点疼。”
仿佛是为了惩罚他的嘴硬,许羡春问船家借了药油,抹在手上狠狠往他腰上推,那面无表情的模样,仿佛在看待仇人。
“羡春,你轻点……”穆容景叫苦不迭,一口气憋在胸口,疼得直皱眉。
他想不通船上为什么有这玩意儿。
更想不通女人狠起来为什么这么可怕。
许羡春语气生硬:“叫你不小心,万一真伤筋动骨了可怎么办?”
穆容景顺口道:“万一伤了残了,盼你能可怜可怜我,好歹给我口饭吃。”
话音才落,腰上被人狠狠一推,倒吸一口凉气,连连求饶,低声下气把人往怀里圈,“我错了,嫂嫂手下留情……”
穆容景寒冬腊月脱了衣裳,身上仍烫得可怕,肌肤相贴,许羡春猛地缩回手,挣扎着从他怀里跳出来,“我手上有药油。”
随身的帕子不知落在了哪里,许羡春只好去问船家要水净手,走出两步又回头。
“把衣裳穿好!”
穆容景笑起来。
折腾到晌午,许羡春才催促着他回家。
下船时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穆容景回头来,看见她站在几步之外,顿时有些不悦。
许羡春抿了抿唇:“如意想吃东街的炒栗子,我去买,你先走吧。”
穆容景驻足:“那我陪你。”
她摇头,“不用了,你腰上有伤,先回去歇着吧。”
穆容景不动,目不转睛看着她,眼神幽深如墨。
许羡春没忽略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但这一路人多眼杂,她并不想暴露两人之间的关系,对他的眼神也只好视而不见。
见他站着不动,她眨了眨眼,“听话。”
穆容景喉结滚动,动了动唇,只留下一句,“雪天路滑,早点回来。”
终究是没有强求于她。
等他转身离去,许羡春心里不可避免地生出一丝愧疚来。
方才撞船他还护着自己呢,转头自己就恩将仇报,是不是太狠心了……
买好东西回家时,已是半个时辰后。
才进大门就见素素带着小翠在张罗午膳,这些时日,素素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穆家的女主人,上上下下都要亲自过问。
从前这些琐事都是许羡春在忙碌,如今有人愿意分担正求之不得,只是这会儿还没什么胃口,便没在偏厅停留,先行回了房。
小翠只当她是目中无人,小声嘀咕:“姨娘,夫人像是没有把您放在眼里呢。”
素素望着许羡春远去的背影,淡声道:“面子都是自己挣来的,如今我还不是穆家正经主子,她自然不会把我放在眼里。等我日后成了大夫人,迟早将她扫地出门!”
小翠立刻附和:“您说的是,如今您肚子里可怀着穆家的长孙,穆家家业迟早都是您的。将来等二公子入朝为官,举家迁去上京,少不得荣华富贵呢!”
素素挺直了脊背,抬手抚摸着微隆的小腹,“是了,二公子若是封侯拜相,我这个做嫂子的,何愁没有出路……”
“方才我去厨房,正好碰见二公子回来,身上一股子药油味,像是哪里受伤了。”
素素盘算着,将来还要依仗穆容景,虽然他对自己向来冷淡,却总还是要讨好这个小叔子的。
“那叫厨房再炖个鸡汤,给二公子补补身子。”
小翠领命,出了偏厅往厨房去,途径许羡春方才经过的路上,无意闻见一股熟悉的药油味。
才不久在二公子身上闻见过,按理说二公子从这儿走过,冬日冷风一吹,已经吹散了,这会儿怎的又出现这股味道?
就像……就像是许羡春留下似的。
小翠心有疑惑,却未做多想,照着素素的吩咐去了厨房。
回头把鸡汤炖好,送去二公子房里,却被他拒之门外,甚至连看也没看一眼。
小翠回来复命,素素少不得生气,若不是顾忌穆容景有功名在身,她才不愿意费劲心思讨好他。
没想他半点不留情面,当真是清高孤傲不可一世。
正好穆容修回来,见她坐在一旁置气,便踱步过去伸手抚着她的肚子,温声说:“肚子像是又大了……明日叫人来给你量一量尺寸,再做几身冬衣才好。”
素素拍掉他的手,没好气道:“在你眼里只有这个孩子,何时把我放在心上了!”
穆容修受了气,不明所以,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连忙安抚:“做母亲的还能和孩子一较高下,我自然是疼你多一些。怎么了,可是底下人惹你生气了?”
素素气鼓鼓的撇过头,并不理会她。
一旁的小翠代替主子发声:“大公子有所不知,今日二公子从外头回来,像是哪里不适,姨娘便叫厨房炖了鸡汤差奴婢送去,谁知二公子一听说是姨娘送的,连门也没开,就叫奴婢拿回来了。可怜姨娘一片好心,二公子却不领情!”
听见这话,穆容修倒是没有多意外,“容景向来如此,你不必放在心上。得空我同他说说,你好歹也算他的嫂子,总要敬你几分才是。”
素素红着眼,哽咽道,“二公子是不是并不认可我?在他眼里,只有许羡春才是穆家大夫人……我一个姨娘,总归不是什么正经的主子。”
穆容修无奈看着她:“你瞧你,又在胡思乱想了!羡春留在穆家,不过是我父亲的意思,留不了多少时日。容景敬她,也不过是看在过去几年的情分上,待年后,她总要离开的,届时还能有谁和你比?”
素素泪眼婆娑,怔怔抬眸,“真的吗?”
他捏捏她的脸,语气柔和,“我还能骗你不成?”
见素素逐渐安了心,穆容修才松了口气,夜里得空,便去了穆容景院子,想着要和他说一说此事。
他心里虽然对许羡春也有些许不舍,但如今木已成舟,想要挽回实在不易,素素好不容易有了穆家的子嗣,穆容景便是看在子侄的份上,也该给素素几分薄面。
谁知才进院子,就见书房灯火熄灭。
书房有卧榻,穆容景通常都歇在书房,眼下时辰尚早,这就要入睡了?
迟疑了片刻,穆容修还是抬手敲了门。
“二弟,你歇下了吗?听说你身子不适,我特来看看。”
好久不见呜呜呜看到大家都还在,好爱你们,啵啵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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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