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柔愣了一瞬,随后苦笑:“逃?怎么逃?”
“天下偌大,离开这,去哪都行。”沈知墨一字一句,说的轻缓而坚定,“只要阿姐想,我就可以办到!”
“我想,我也相信你可以,”沈知柔目光温柔地看着沈知墨,却是摇了摇头,“可是我不能。”
听到这个回答,沈知墨并不诧异,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可是依旧想要听到沈知柔的亲口回答:“为什么? ”
沈知柔笑了笑:“因为我是大雍的公主啊。”
“可大雍不止有你一个公主。”沈知墨沉声道,“你被囚在这宫里十数年,他们可曾给你过半分温暖?平日里冷嘲热讽阴阳怪气,遇到事了才一口一个‘长公主’,简直可笑!难道你真要为了这个被强加上的责任囚困一生吗?”
沈知柔目光闪了闪,眼底泛起了泪,可她依旧笑着,轻声道:“可是适龄的公主只有我了,如果我逃了,下一个就是三妹静怡了,她才十一岁……要么,就是从宗亲或是普通人家里选个女孩封为公主,可她们岂非更加无辜?更何况若是被发现了,恐怕还会引起两国不和,这样重的罪责,我怎么承担得起?”
她上前一步,伸出手。
沈知墨乖顺地低下头,轻轻闭上了眼。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沈知柔抚摸着沈知墨的脸颊,轻声安抚着,“只是和亲而已啊,有大雍公主的头衔在,受不了什么委屈的,再说了,谁说和亲一定遇不到良人,说不定我就是得上天眷顾呢?”
她的声音低柔,也不知是在安慰沈知墨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好了,”她含笑揉了一把沈知墨的脑袋。“时间不早了,今日我亲自下厨,就吃桂花鱼翅和玉蝉羹吧,再来几道小菜,保证都是你从前最喜欢的……乖乖在这等等我,马上就好啊。”
说着,把沈知墨按到了椅子上。
明知道这是个借口,但沈知墨还是没有拒绝,他乖顺地依着沈知柔的力道坐了下来,抬起眼,朝她笑了笑,就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沈知柔转身出了门。
当她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两人脸上的笑容都落了下来。
眼看着沈知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沈知墨起了身。
“上天眷顾?可我从不信命。”他缓缓走到门外,望着红墙黄瓦上方碧蓝的天,喃喃道,“这个时辰,他们应该快入城了吧。”
*
刚走出树林,扶风便被灼热的日光刺得眯起了眼,仰头望去,万里无云,碧蓝的天格外清朗。扶风走向茶摊牵了马,正想着三人无法同乘一骑,就见萧梁走到他身边牵出了另外两匹马。
“原来这马是你的?”
“嗯。”
萧梁将其中一匹马的缰绳一抛,扔给了宋志平,“走吧,该出发了。”
三人齐齐上了马,缰绳一挥,策马奔向了京城,就在要拐过一个弯时,扶风突然福至心灵回头望了一眼,却见那茶摊老板在烈日下竟是收起了摊子……
他侧头看了萧梁一眼,萧梁敏锐地转头,朝他露出了一个毫不掩饰的笑容。
扶风心里一紧,对萧梁的警惕又加深了些。
距离城门还有三五里时,扶风一拉缰绳停下了马,在路边,已经有一队车马在等候着。扶风下了马,把宋志平带到了那队车马的领头人身边。
“这是天福粮行的行夫杨顺,时常为京城的天福粮行送货,与守城官兵都相熟,查起来不会太严,你混入队伍中,他们会把你带进城,记住,事成之后,把我给你的路引和照身贴交给他。”
宋志平连连点头:“是,我记下了。”
扶风顿了顿,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声音也低沉了几分:“这个药,可以护住你的心脉,或许对你有用。”
萧梁看着那瓷瓶,目光之中露出些许的诧异。
能护住心脉的,必定不是什么寻常可见的药,扶风能拿得出这药,多半是得了授意,只是没想到,那人竟然这般上心。
宋志平的手轻轻一颤,他接过瓷瓶,扯开了一抹笑:“多谢。”
扶风不忍地垂下眼眸,往后退了一步。
萧梁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命运如此,有时候明知是条死路,也必须走上去。
他刚想上前一步叮嘱两句,却被猛然握住了手腕,扭头一看,扶风正满脸警惕地盯着他:“你,跟我走。”
萧梁:“……我就是说两句话。”
扶风盯着他看了片刻,确认萧梁所言不假后缓缓松开了手,不过依旧抱着刀守在一旁,寸步不离。
萧梁无奈地瞥了扶风一眼,随后转头看向宋志平:“此去……不知归期,你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我一定给你办到。”
宋志平拱手深深一拜:“家破人亡,也没什么好挂念的了,多谢萧大侠这一路相助,在下无以为报,只能来世结草衔环……”他笑了笑,“若有朝一日能换得一个真相,萧大侠又还记得我,就顺手给我倒杯酒吧。”
“好。”萧梁轻声应下。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真相能不能浮出水面。
宋志平走进了队伍中,跟着队伍往城门走去,再没有回头。
萧梁沉沉舒了口气:“我要送他进城。”
扶风不满地睨了他一眼,却并没有显得很意外,甚至当即转身朝着马走了过去:“上马,殿下说了,让我们去城里的望春酒肆取一坛蓬莱春。”
取酒?
萧梁眨眨眼,一时有些惊讶:“他竟连这个都想到了?”
“你不过是一句话,殿下却是要思虑许久,方可确保周全,”扶风上了马,认真地盯着萧梁,“虽然我不清楚你究竟是怎么得到的王爷的信任,但我只有一句话,倘若你辜负了王爷,我必不饶你。”
作为一个江湖人,萧梁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恩恩怨怨,可这样忠心还是少见,一时有些好奇,于是立刻翻身上马,凑到扶风身边试探着问道:“诶,你为什么这么护着沈……”
话没说完,扶风便不快地扫来一眼,萧梁连忙改口“我是说……殿下,虽说你们是主仆……”萧梁顿了顿,‘啧’了一声,“好吧,你们是主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扶风不紧不慢地赶着马,远远缀在车队后头,“殿下于我不仅有救命之恩,更有再造之恩,当年我们兄妹四人立过重誓言,此生侍奉殿下左右,绝无二心。”
说着,他突然转过头,看向萧梁,意味深长道,“殿下他也帮了你。”
萧梁笑了笑:“我和你们不一样,”他双手抱胸,懒懒坐在马上,微微眯起了眼,“对你们,他或许是救是帮,但我和他之间,从来都不是。”
扶风疑惑地看向萧梁,萧梁却没有解释的打算,一甩缰绳,纵马跟了上去。
不多时,就见到了高大的城门。城门前,一排长队正在经过检查缓慢入城。
“自从南水县灾民出现在京城,城门的检查就越来越严格了。”
“不必担心,”扶风驾着马行至萧梁身边,“有我给他的东西,绝对没问题。”
萧梁微微挑了挑眉,但并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评价,只是继续观察着城门前的动向。
宋志平所在的车队已经排进了入城的队伍之中,随着检查一个个通过,车队也渐渐接近了守门士兵,宋志平不禁低下了头。
“自然点,别怕。”
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句轻声的提醒,宋志平转头看去,就见一个青年给他递来了一个水壶,熟稔地开始和他唠起了嗑:“等待会儿进了京,我还得去给我媳妇儿买胭脂水粉去,我一个大男人哪会这些啊!诶,要不待会你陪我去吧,是兄弟不?是兄弟就一起……”
宋志平立马明白过来,配合着搭起了话。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车队,不等士兵一个个来挨个检查,领队杨顺就高声招呼着:“来来来,都给官爷们配合着点,把你们的路引和照身贴都给我。”
说着便主动收齐了路引和照身贴,伴着银子交到了守城士兵的手上,顺便还搭了几句话:“怎么今儿查的这么严啊?今儿还是中秋,人可不少,真是辛苦官爷了,等下了值可得好好松快松快。”
“上头的命令,我们有什么办法,倒是你们,中秋还来送货啊?”正如扶风所说的,那士兵显然与杨顺熟识了,也不挪动步子,就站在原地对着照身贴探着头挨个看了看。
“可不是嘛,都是给人打工的命,没办法。”
正说着,一旁突然喧闹了起来,士兵探头一望,有些烦躁地抱怨:“这些南水县人有完没完,每天都要来几回,都说了不让进不让进,怎么回事。”说着也不管剩下还没来得及检查的路引和照身贴,一窝蜂全还给了杨顺,打发人往里走,一边招呼着人去处理旁边的喧闹。
宋志平往旁边看了一眼,悄悄握紧拳,跟着车队进了城。
此时,日头开始渐渐西移,进城的人却依旧没有减少。
有人为了中秋灯会而来,有人为了生计而来,还有人,是为了一个真相而来。
*
朝宴酉时开始,通常朝臣们会提前半个时辰入席,而王公子孙则会提前一炷香左右。
当沈知墨和沈知柔来到殿内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见两人走来,大臣们纷纷起身拱手,只是沈知墨到底离京三年,因此隐隐听见人群中传来了一些疑惑的声音:
“这位是?”
“那是安亲王,先前为圣娴皇后守陵三年,近几日才刚回京城。”
“哦!原来他就是……”
后面的话沈知墨没听清,也或许是被提醒着噤了声,但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他也没兴趣知道。
随着宫女的指引,沈知墨和沈知柔走向了坐席,四周座位上已经有些皇子公主们到了。
景曜帝共有六位皇子三位公主,其中三皇子七岁时因病离世,对于后宫三千的帝王来说,子嗣着实有些少。而在这剩下的五位皇子中,封王的仅有两位,大皇子沈知崇,封号荣,二皇子沈知墨,封号安。
满朝上下都知道,封王不一定彰显帝心盛宠,但“荣”和“安”,总归是不一样的,更何况还是从太子之位降下来的“安”。
而这世上的人大多都是见风使舵捧高踩低,就算身在皇家,也依旧难以避免。因此当两人出现时,其余皇子公主们大多不冷不热,唯有向来端方和顺的四皇子沈知贤起了身,朝他们拱手见了礼,唤了一声皇兄和皇姐。
沈知墨也并不想和他们搭话,只是点头回应了一声便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时不时招呼沈知柔吃些水果点心垫垫肚子。
不多时,殿外响起了一声传令:“皇上驾到。”众人立刻起身恭迎:“参见陛下。”
景曜帝缓步走至龙椅前坐下,这才不疾不徐地说了句:“平身,都坐吧,今日中秋夜宴,无需多礼。”
“谢陛下。”
沈知墨直起身,就见一旁原本空着的座位上坐了一个人,那人转过头,朝他笑了笑:“二弟。”
是沈知崇。
沈知墨淡淡点头应了一声,如常坐了下来。
“大哥,”沈知筱亲热地唤了一声,“你又是和父皇一起来的啊?”
沈知崇回头应道:“是啊,和父皇讨论朝事不小心晚了,就一起过来了。"
“大哥真厉害,”才八岁的五皇子沈知川赞叹道,“等长大了,我也要像大哥一样,为父皇分忧!”
沈知崇眉心一蹙,只是没等旁人看清就飞快地舒展开,扬唇笑了笑:“好啊,大哥等你来帮忙。”
沈知川听了很是欢喜,扭着身子刚要说些什么,却听上方的景曜帝开了口,于是连忙闭了嘴端正地坐了回去。
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沈知崇脸上的笑意瞬间落了下来,眼中的温柔也化作不屑地冷嘲。
沈知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不感兴趣地垂下眸子,放在桌下的右手无聊地把玩着左腕上的玉镯,只觉得景曜帝的那些个陈词滥调比摇篮曲还催眠,偏偏还要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实在是磨人。
好在景曜帝不是一个爱絮叨的人,照常说了一番中秋月圆,祈愿国泰民安的话便吩咐上菜奏乐。
一盘盘精致的菜肴被端上了桌子,白瓷杯中被倒上了清澈的佳酿,丝竹管弦之声奏起,舞女们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殿中,伴着弦乐翩翩起舞,朝臣们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真是一场君臣和乐盛世太平的嘉会啊……
沈知墨举起酒杯,掩去了嘴角扬起的嘲讽的弧度。
“九华观清虚真人前来进献!”
沈知墨抬头,朝着殿外看去,就见有一名穿着紫色冠服手持浮尘留着山羊须的道士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缓缓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绛衣弟子,皆捧着托盘,托盘上盖了黄色锦缎,让人看不出底下是何物。
早听说景曜帝两年前生了一场重病,太医院救治却不见成效,钦天监称是帝星受到了冲撞,便找来道人做法事,没成想那道人一见景曜帝便称陛下身边有秽物缠绕,手中掐诀口中念咒朝着景曜帝抬手一指,厉喝一声“退!”景曜帝身子轻轻一颤,立时觉得脑袋清醒了许多,身子也松快了,随后辅以这道人的丹药,不过数日便康健如初,甚至神采奕奕更甚从前。此后,这名道号清虚的道士便成了景曜帝的座上宾,并赐九华观供其清修。
看来,这便是那清虚真人。
景曜帝身子往前倾了倾:“今日夜宴没见着真人,还以为真人不喜这种吵闹的环境,便不敢打扰,没想到真人竟是给朕带来了惊喜啊。”
清虚真人轻轻一甩浮尘,欠了欠身:“道家之道,清静自在与世无争,确是不该参加这些凡俗盛会,不过今日中秋月圆,贫道沐浴焚香拜月祈福,得此雷击木符牌一张特来进献陛下,祈愿陛下龙体康健,大雍河清海晏。”
景曜帝眼睛一亮,起了身:“有劳真人了,快,快呈上来!”
清虚真人揭开身后弟子手中托盘上的锦缎,只见一个托盘上是个精致的木盒,以柔软的黄巾铺底,上面摆着一张精致的符牌,和一张黄符纸。
他开口要来一碗清水,交由另一名弟子拿着,随后取来符纸,口中喃喃念咒,并起两指轻轻一点,符纸便瞬间燃起。他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拿着燃烧的符纸在碗上打转,待符纸快要燃尽时丢进水中,最后将符牌放进碗里,片刻后取出,那原本看着普通的符牌便附上了一层温润的光泽。
看着那仿若被注入了灵光一般的符牌,群臣不禁都轻声赞叹起来。
在诸多溢美之词的包裹下,清虚神色淡然,一甩浮尘,轻轻颔首。
一旁候着的赵公公见清虚真人点了头,连忙躬着身子接过了托盘,将符牌呈上了龙案。
“符牌已送至,陛下可命人将其挂在床头或是窗前,可保陛下百福具臻龙体康健,贫道告退。”
清虚真人微微一点头算作行礼,转身拂袖而去,端的是仙风道骨,不染尘俗。
若是换了旁人,这样的行为可称得上一句无礼,可面对这清虚真人,景曜帝却是笑赞:“清虚真人非凡世之人。”并吩咐将各种赏赐送至九华观。
沈知墨手中把玩着酒杯,暗自思忖着,从前听说景曜帝对这清虚真人厚待有加,还觉得传言总是夸张的,毕竟景曜帝此人向来倨傲,疑心病甚重,可如今看来,此言非虚啊。
得了符牌,景曜帝圣心大悦,连带着负责操办晚宴的礼部尚书和光禄寺卿都得了赏。
只是礼部尚书谢了赏并未立刻坐下,而是拱手道:“陛下,此次盛宴能操办如此顺利,臣二人还需感谢荣王爷。”
“哦?”景曜帝看向沈知崇,“怎么?你还帮了他们?”
沈知崇起身谦逊道:“不敢说帮,只是搭了把手。”
“王爷过谦了,这官员座次御宴菜品哪个不是王爷帮忙过了眼的,这清虚真人王爷更是去请了数次,虽说清虚真人最后也没有答应出席宴会,却特意来送了这符牌,想来也是被王爷……”
礼部尚书话没说完,就见沈知崇眉头一皱,朝他横来一眼,到底也是在朝堂上浸淫多年的老臣,顿时会意到自己言辞中的不当之处,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就见御座之上景曜帝神色淡淡不喜不怒,当即脊背一凉,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找补道,“被、被王爷提了醒,想起中秋佳节在即,于是特意制作了这符牌,趁此良辰吉时进献给陛下。”
景曜帝半垂着眸子看着下方低着头僵着身子的礼部尚书,语气不温不火:“如此看来,还多亏了荣亲王了。”
“儿臣不敢。”沈知崇心里一颤,额角顿时也冒出了细汗,深深低下了头。
景曜帝轻笑了两声:“崇儿怎么还紧张了?朕是担心你太过操劳,这中秋晚宴虽说是朝宴,却也不算什么大事,如果连这都做不好,朕还要这礼部尚书和光禄寺卿有何用?”
这最后一句虽说没有大嗔大怒,却也微微压低了嗓音,惹得礼部尚书和光禄寺卿两股战战,当即跪伏讨饶:“陛下恕罪。”
不知何时,靡靡之音早已停了下来,舞女们也都怯怯地停下了动作垂首立在原地,朝臣们安静的坐在座位上不敢再有交谈。
整个大殿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儿臣知错,”沈知崇鼓起勇气道,“儿臣不该贪功冒进,冯尚书来请儿臣帮忙时,儿臣应当相信两位大人的能力,不该插手的,可儿臣……儿臣只是想让父皇在中秋佳节能够过的愉快。”
他抬起头望向景曜帝,满眼的孺慕与委屈。
景曜帝淡淡注视着沈知崇,良久,他才温声开口道:“朕自然是知道崇儿的孝心,只是人的精力毕竟有限,为君者,并非是事事都抓在手里,而是要学会放手。”
这话说的温和,就像一位父亲在教导自己的孩子一般。
沈知崇松了口气:“谢父皇教诲,儿臣记下了。”
“嗯,”景曜帝点点头,转头又看向跪伏在地的礼部尚书和光禄寺卿道,“你二人既然处理不好分内之事,那就让别人来处理,先降职一级以观后效,光禄寺卿由光禄寺侍郎韩忠接任,至于礼部尚书一职……”
他顿了顿,看向四皇子沈知贤,“贤儿今年也一十有五了吧?”
突然被点名的沈知贤匆匆起身,有些不知所措地应了句:“是。”
“那这礼部朕就交到你的手上,你可有信心能做好?”景曜帝轻描淡写。
“这……”沈知贤微微一愣,所幸他的反应不慢,很快就坚定地应道,“是,儿臣一定好好干,绝不辜负父皇的期望。”
景曜帝转头看向原礼部尚书冯成远,说:“冯卿,此后你为礼部侍郎,可要好好辅佐四皇子殿下,若是连这都做不好……”
“臣一定尽忠职守,全心辅佐四皇子殿下!”冯成远已然无心悲痛被降职的事实,只高声表明着自己的忠心,以避免更严厉的惩罚。
景曜帝抬了抬手:“今日中秋,不该扫了兴致,奏乐!”
一声令下,乐师们连忙开始奏乐,舞女们随之起舞,又是一派歌舞升平。只是这歌舞升平的表面下,怕是没几人能静下心来欣赏这轻歌曼舞了。
伴君如伴虎,自古如此。
只是没想到竟是让平日里最默默无闻的沈知贤捡了漏,沈知崇怕是要后悔死。
余光瞟到沈知崇沉着张脸闷头灌酒,沈知墨有些压不住嘴角扬起的弧度,连忙举杯抿了口酒。
酒好菜好歌舞好,而人又本就是个忘性大的动物,事不关己,总不会有太深刻的感受,于是没多会儿,殿内又重新充满了欢声笑语。
酒过三巡,夜色也渐渐深了,景曜帝提出出门赏月,群臣纷纷跟着。
中秋的月又圆又亮,银色的月光犹如轻薄的水纱披在了皇宫之上,显得本就没有什么温度的宫城更冷了几分。
景曜帝来了兴致,便让手下这群文韬武略的臣子们吟诗两首来衬衬景。这可是在圣上面前露脸的好机会,但凡有点才情的都不想错过,当即冥思苦想了起来。
尤其是礼部尚……不,如今是礼部侍郎了,刚遭到了降职,自然想努力挽回一把,于是第一个站了出来:“老臣不才,愿为诸位同僚抛砖引玉一番。”
景曜帝心情颇好地点点头:“好!”
冯成远抬手望月:“秋光……”
刚吟了两个字,却见一片乌云飘来遮住了圆月,没了月光的照耀,只剩烛光摇曳的宫殿一时显得有些死寂。
冯成远也没想到这乌云竟是这般不应景,正想硬着头皮念下去,却听宫墙之外传来了阵阵鼓声。
“咚——咚——咚——”
一声一声,砸得所有人心里都忍不住一颤。
沈知墨抬头望向鼓声传来的方向。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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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