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愣,纷纷回头。
寒碧微笑着对他们福身一礼,“陛下,诸位大人。”
众人皆是一默,站在最后面的萧启僵硬的抿起唇角,迫不得已上前道:“寒碧姐姐……”
寒碧笑得恭谨有度,“陛下折煞奴婢了——”目光一转,她直接看向周亚臣,“周大人,殿下有请。”
这下,几人心里都是不约而同的一松,独剩下一直气沉如海的周亚臣似骤然阴沟里翻了船,他眉毛微不可察地蹙起:“我?”
寒碧点头:“是。”
他似仍不死心:“就下官一个?”
寒碧毫不留情地点头,“周大人不愿?”
“是不愿。”他毫不犹豫地点头,义正言辞得理所当然。
薛行简冷眼旁观,果然,寒碧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便笑着接道:“那婢子只能得罪,将周大人请过去了。”
说着,连手都没挥,草丛中便猝然闪出两个人影来。
周亚臣面色一变,立刻道:“我去。”
他面上的表情有很短暂的复杂,而最后彷如视死如归般,周亚臣直接横跨一步,走出枯木的掩盖,径直朝前方的二人走去。
他的背影很快便与湖边的两人重合,寒碧也已然离开,众人却仍有几分默默。
直到萧启突然开口:“我以前都没注意,周尚书真乃神人啊。”
众人:……
薛行简面不改色,毕竟是平了三千万账的人。
密林之中。
周亚臣面无表情地在他们旁边站定,继而面无表情地开口:“殿下找我?”
明玉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下唇角,道:“也没别的事,找你来定个彩头。”
他静静看她,眼中大有视死如归的意味。
明玉挑眉,一手牵过马缰,“找你,定个赛马的彩头。”
“……”
周亚臣一时没有开口,眼中复杂的表情死在责怪她为什么好端端要拉他下水。
明玉却懒得管他,朱红的披风扬起,她一扯缰绳,翻身上马。
“这片林子,一路向东,便是留湘的卧眠之所,”她食指指向密林的尽头,“我们便在那里碰头,老五,你可不能失约。”
说完,也不待他答应,直接与纪廷和交换过一个眼神,当即扬鞭,纵马而去。
马蹄溅起的烟尘腾起一团团烟尘,徒留周亚臣一人在原地被呛到。
烟尘之后,四个不速之客迅速现身。
萧启直接捂着鼻子打断他思绪:“阿姐刚与你说什么?他们去干什么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了?”
周亚臣不想理他,但不得不理他:“他们赛马,找臣来定个彩头,臣没有马,所以就被留在这儿了。”
大概,还顺便负责留下来给他们解释战况……
一边的陈碌立刻道:“那这是——成了?就这么成了?”
闻言,周亚臣立刻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周易,那意思是在说,你都交的什么笨蛋朋友。
周易迅速会意,怎奈有苦说不出,而就在此时,薛行简再次淡漠地开口:“前方地界宽阔,没有遮挡,再跟下去便要与殿下照面了。不如,便到这里吧。”
此言一出,空气里再是一静。萧启斟酌着没有开口,陈碌却没什么顾忌:“哪能就这么算了,难道我嫂子最后到头还是要嫁到边塞去?”
行简看着他,原来他在意的不是二嫁,而是远嫁二字上吗?
周亚臣直接开口:“她若真对廷和有意,当年就不会嫁给你哥了——若说后来有情,这十四年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哪里谈得上两心相许——何况她刚才若是点了头,又何必拉我出来圆场,不更该甩掉咱们这些尾巴,好两个人郎情妾意吗。”
他话音一落,空气里更静。
行简侧眼看他,他的脸和他的声音一样冷而淡,说完这段话,似乎便觉得自己的义务尽了一般,只冲着皇帝一礼,待皇帝微一点头,便沿着马匹离开的方向而去。
而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密林深处,萧启才再次打破沉寂道:“果然户部就是需要周尚书这样的人才,才能压得住啊。”
薛行简但笑不语。
夏日日长,午后的光也白得刺眼。
明玉回到府邸时,日晷的影子正将将过了未时。
推开倚闻居的门,明玉侧过头问寒碧:“今天中书也去了?”
寒碧表情复杂:“是,大概是陪二少爷去的。”
她捏着肩窝回头,“我都不知道那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
“之前你被朝臣责难和亲时,他便急赤白脸的来寻过我数次。”一个男声蓦然从前方的书案后传来。
明玉脚步一顿,顿时有种背后说人却被人抓包的微妙感——而就在她踌躇着该怎么与他解释今日的事时,行简已经从案后的藤椅上起身,来到她面前。
“我——”
“伤着脊背了?”他蹙眉开口。
明玉一滞,他皱着眉按了按她的肩颈,“疼吗?”
“……一点。”
“寒碧姑娘,能麻烦你打点热水过来吗?”
“是……婢子这就打来。”话音未落,她便似一阵风似的去了。
明玉蹙了下眉,平常也不见她跑得那么快……
“我找人拿了几贴膏药来,一会儿用热水敷过之后便敷上,明日便好了。”
明玉跟在他身后点头,任他拉着她走到案旁的软榻上坐下。
“赢了还是输了?”
“……输了。”
他在她对面挑眉,“纪将军还真是耿直啊,是吧。”
明玉被他说得心里阵阵发寒,“不及中书耿直敢谏……”说完这句,又急急道:“我方拒了他,他只问能否……我、我不知道你也在……”
她难得语无伦次,行简一直紧绷地表情却骤然展开,“我是有一点点在意,但并没有怪你……”
他抚上她的脸,“纪将军对你,确实情深义重,寻常女子,大概早已以身相许。我知你心性,你会许他高官,许他平安,却绝不会以自身作许。”
他捏起拇指与食指,在她面前比出一个缝隙,“所以——也只是一点点在意而已。”
明玉被他说得心酸,正要开口再言,却被寒碧的敲门声打断。
热水被放在帘外。
行简立刻道:“有劳寒碧姑娘了。”说着,他挽起袖子,起身将热水端进来,再重新在她面前坐下。
明玉正要再开口,却又被他的动作打断——他正坐在她身侧,手指熟练地解开了她的外衣。
明玉登时一愣,连忙捂住他的手,“你这是做什么?”
行简满脸无辜地抬头看她,“哪有热敷隔衣的?作不好要着凉的。”
“那也没有大白天的——就——”她侧头看了下窗外明晃晃的日色,“白日宣淫的……”
他好笑地看着她:“夫人是在害羞?”
明玉眯眼看他,他这笑里的“不怀好意”太明显了,“中书是忘了自己在鄂州——连被人拉一下腰带都要脸红半天的时候了。”
奈何对方笑容不变,“夫人是要我先宽衣?”
“!”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薛行简已经施然起身,烟青的外袍瞬间落在地上。
明玉一愣,看着他雪白的中衣,鬼使神差便来了一句:“也不是……是这里光太亮了……”
话音落地,她顿时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而薛行简脸上的笑容更大,“那我们,去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