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狐狸 第4章 第4章

慕雨不敢动。

她低着脑袋，绷紧了身躯，视线停在手腕上这截不知道是什么用途的红绳，不敢多问。

青泽还没离开，慕雨闻着他身上那阵沁人心脾的幽香，心脏慌乱不安地跳动着，始终保持警惕不敢放松。

青泽慵懒地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内敛拘谨的小女孩。

面前这个女孩长得很瘦小，骨瘦如柴，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一双手臂细的像柳梢树枝，仿佛随手一捏就能折断，她留着一头齐脖短发，刘海长的遮住了眉眼，脸上戴着一副圆框眼镜，有点书呆子的模样。

慕雨的长相很普通，最多算是有点清秀，但原本小巧清秀的容颜也被她右侧脸颊上的丑陋红色胎记所遮掩了，青泽看着她，心里丝毫提不起兴趣，纤长如玉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桌面。

室内很安静，慕雨的余光瞥见他轻点桌面的手，心脏也随着他敲击的节奏渐渐加速起来，她稍稍屏住了呼吸，片刻后，慕雨就看见青泽把手伸了过来，她瞬间绷紧了身躯，心里涌起惧怕。

青泽视线一低，看到她的校服上别着的铭牌，他伸手将她的铭牌抬起来，扫了眼上面的姓名。

“你叫慕雨？”

闻言，慕雨身躯稍稍凝滞，过了几秒，才局促地点了点头。

青泽看着她的校牌，一字一顿缓慢念道：“槐阳一中。”

“在这儿念书？”

慕雨仍旧低着脑袋，不敢与他对视，她迟钝地点了点头。

“你一只小狐狸，在人类的学校念书做什么？”

慕雨下意识地看了眼外婆的方向，然后就听到青泽慢条斯理道：“她听不见我们对话。”

慕雨将视线收回来，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校服，淡淡地抿起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青泽看着她的反应，挑起唇笑：“怎么？跟这户人家交情很深？”

听言，慕雨心里‘咯噔’一声，害怕他会因为自己对外婆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她连忙摇头否认。

青泽一下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他放下托脸的手，举止优雅地端起茶盏，“知道我是谁么？”

慕雨闻声微顿，她迟疑地点了下头，温吞道：“青、青泽……大人。”

青泽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茶杯：“之前见过我？”

慕雨迟钝地点头，她很久之前在妖界的时候远远地见过他一面。

“知道我是谁还敢动手，”青泽慢悠悠地拂了下衣袖，“该说你胆大呢，还是不要命呢？”

慕雨顿时噤若寒蝉，她惶然不安地捏紧手。

空气静止不动，就在慕雨的后背隐隐渗出冷汗时，她听到青泽说：“昨天的事便原谅你了。”

慕雨一愣，她抬起脑袋。

青泽面带微笑地睨着她：“下不为例。”

慕雨心头一颤，她忙压下视线，“谢……谢谢大人……”

青泽没说什么，喝完了一盏茶后，他才道：“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说过什么吗？”

慕雨愣了下，她瞥见自己手腕上的红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这件事情，她立马道：“我不会摘下来的……”

她话落，听见青泽似乎笑了一声，眼前随即划过了一角优雅矜贵的紫色袖袍，紧随着，鼻尖也拂过了馥郁的幽兰香气，慕雨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轻轻摸了摸。

“乖。”

青泽的声线华丽悦耳，慕雨听他说完这两个字，心里没来由得升起寒颤，她僵坐在椅子上，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从屋子里消失了。

慕雨微微抬起眼眸，就看到青泽原本坐着的位置上空无一人，她呆呆地眨了下眼，恍惚间有种身处梦境的错觉，下一瞬，她就听到摇椅那边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她回过神，立马起身走到外婆身边去，老人家缓缓睁开了苍老浑浊的双眼，醒过来后，察觉到面前有人，她唤道：“小雨？”

慕雨蹲在外婆身旁，她轻声回应：“阿婆。”

老人家从椅子上坐起身，纳闷地嘀咕了句：“奇怪，我怎么在这睡着了。”

慕雨唇一抿，扶着她从摇椅上坐起来：“阿婆，我扶您回房间休息吧。”

她扶着老人家回房后，自己也跟着回了房间，她坐在桌前，将左手的袖子拉起来，原本烧伤的手臂完好如初，看不出一丝伤痕。

她的视线停在手腕的红绳上，这是一条很普通的编织手绳，没有任何特别的，她在台灯下研究了一会儿，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灵力或者咒术。

她有些困惑不解，青泽将它系在自己手上的用意是什么？

会是某种标志或是印记吗？慕雨想不明白，但心里多半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她有些懊恼地捂住脑袋，自己怎么偏偏就招惹上青泽这尊大佛了……

因为今晚发生的事，慕雨在桌前写作业的时候一直心神不宁的，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强迫着自己集中注意力，不管青泽打算做什么，她都无力干涉，而且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慕雨下定决心，她从书架上拿出教辅资料，一点一点从头学起，又是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慕雨趴在书桌上小憩了会儿，结果没想到睡过头了，等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匆忙将桌面上的课本收拾好塞进书包里。

她下楼赶紧跑去厨房，结果就发现外婆已经在准备早餐了。

慕雨赶忙接过外婆手里的活：“阿婆……我，我来……”

外婆没让她碰：“不用，早餐我已经快做好了，你去外面等吃吧。”

慕雨有些羞愧地摸了摸脑袋，她帮外婆把早餐端到外面去，祖孙两在客厅里吃完了早餐，慕雨跟外婆打了声招呼，就出门去学校了。

她去到教室里，在走廊迎面碰上了两个同班女生，那两人连正眼都没看她，径直从她身旁经过。

慕雨进到教室，默默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她没有同桌，班里没有人愿意和她坐在一起。

她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和作业，规规矩矩地放在书桌上，然后就开始埋头学习。

人类的知识对她来说太难了，她必须一点一点从头学起，好在慕雨的房间里还保留着以前的课本及教辅，距离下次考试还有一段时间，她得争取让自己的成绩再提升一些。

中午所有人都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只有慕雨一个人留在教室里，她坐在位置上默写着课本上的古文，肚子‘咕咕’地叫了好几声，她捂着自己空空的肚子，默默地垂下眼皮。

慕雨的父母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转钱回来了，她得替外婆省点钱才行，她强忍着饥饿感，继续背诵着课本上的古文。

过了会儿，她就听见教室外面传来同班女生的声音：“哎，我刚去办公室的时候，听到班主任在说戴小玄她们要休学的事情……”

“休学？”有人表示诧异，“你说戴小玄她们吗？”

“对呀。”原来那人说：“你看她们几个都好长时间没来学校了，据说精神状态不太好，还一直没出院。”

“你还别说，我听去医院看过她们的人说戴小玄她们几个人整天在病房里哭闹个不停，老是说自己看到了妖怪什么的，医生都拿她们没辙。”

“啊？怎么好端端的人就变成这样了。”

“好邪门，不会真的是撞鬼了吧……”

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刚才在走廊外面议论纷纷的女生们走进教室后就看到独自一人坐在位置上的慕雨，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女生们赶忙停止了议论，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匆匆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教室。

狐狸的听力是人的30倍，慕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远远的，听到那群女生的声音飘入耳中。

“靠，刚刚吓死我了。”

“我也被吓了一跳……她什么时候在教室里的？”

“我也不知道。”有人说：“刚刚我们说的那些话应该没被听到吧？”

“应该没有吧，我们说话的声音又不大……”

“你说戴小玄她们的事情跟慕雨有没有关系啊？”那人压低了声音说：“她们几个不是老是欺负她吗？”

“哎，你还真别说，偏偏就她们几个人出事了！”

“细思极恐啊，越想越觉得瘆得慌……”

女生们谈论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慕雨沉默地垂下脑袋，她静默了片刻，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面，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

——我是不是不应该存在？

慕雨抿起唇，圆润的黑眸难过地耸拉下来，她轻轻触摸着这行小字，自言自语地嘟哝了句：“对不起，没有早点帮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