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凉鼻翼翕动,圆眼微睁,她就站在亮堂堂的酒店大厅里一个不显眼的通道处。
眼里的震惊蔓延,略显臃肿的身体微微凝滞,她认出那个穿着得体的男人是七年前印象中的那个少年。少年好像是叫梁骆。
相比于梁骆的意气风发,孙凉可谓‘落魄至极’。
三十二岁的女人,粗糙得像四十岁。明明不算多么衰老,却佝偻着腰背。这是孙凉七年如一日干着辛劳苦力活的结果。
“孙姐,701号房有垃圾要收,经理让我俩上去。”顾盼推着清洁车过来,出声打断孙凉的走神。
孙凉收回情绪,尽量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和顾盼说着闲话离开了大厅。
孙凉在光华酒店干着一份保洁的工作,初到尹市也来回换了三四份工作,最后选择了呆在保洁的岗位上。
囡囡眼看要上小学了,她找了个本地专为外地打工人员子女开设的学校,也算解决了囡囡的上学问题。她已经打算好了,往后余生,一定要把囡囡供好,让囡囡有机会做属于自己的选择。
父母爱子女,自会为她深谋远虑。孙凉把囡囡看作心头肉,尽管那个短命鬼,也就是孩子她爹有多混蛋,也割舍不掉这个有她一半血缘的孩子。
梁骆抬起手腕看到手环上显示约定的时间已到,抬头再往酒店的旋转门看了两眼,见没有人影,剑眉微蹙,薄怒从心头升起。
梁骆最痛恨不守时的人,就算是发小也不可以。
“师傅,麻烦你再开快点,我急着见人。”王宇捏着手机,一边发消息一边焦急的催促司机师傅。
司机看着前方大堵车,没好气的说:“小伙子,今天路况不好,这是其一,其二是我不载急客,你要是实在等不急了,从这里下车,我不收你钱。”
王宇闻言,飞快打字道歉的手一顿,抬头错愕的看着反光镜里的司机。
任谁听了这话能和司机不呛起来,但王宇的脾气出了名的好,他给司机道歉,说自己太心急,还让司机慢点来,注意行车安全。
堵车这阵,司机和王宇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着。
“小伙子看起来年纪很轻,还在上学吗?”司机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嘴上叼着燃了一半的烟。
王宇打梁骆的电话,那头拒绝电话,发消息更是不回,还在为自己惹到这个顽固而头疼。
王宇道:“今年研二了,算是已经踏入社会了。”
司机点点头,又道:“去酒店见朋友?”
“嗯,朋友从外地来的,久别重逢竟然迟到了,太对不起朋友了,我都怕他和我绝交。”王宇看着手机聊天界面那个骑行的头像,无聊的点开,是梁骆潇洒的骑行背影。
司机道:“今天节假日,出来的人多,堵车也避免不了,你朋友该理解你的。”
王宇不欲再多说,淡淡点头,嘴角却微微抽搐一下。梁骆是个极有自己原则的人,堪称顽固了,长得极好,家世在他们那个圈里更是上层,多少权贵都赶着巴结,就是有时候不那么通人情。
不过这些话还不至于和一个陌生人说。
在他们上层圈子里,有真心也有假意,王宇能和梁骆从小玩到大,主要是王宇懂得来往的分寸,知道猪朋狗友不可交。
他们有个铁三角的圈子,沈明览家世和梁骆倒是相当,但论情谊来讲,家世略差几筹的王宇要和梁骆关系好些。
七年前就是如此,七年后更是如此。
梁骆拿卡刷开房门,房间内的灯瞬间亮起,那双看谁都深情的标准桃花眼微微眯起,适应着光亮。
昨日入住的房间保持着干净整洁的样子,梁骆是个有些强迫症的人,看不得歪七扭八,事物总是规矩的放在本应存在的位置。但这种人,服从规则的同时,又强迫他人服从规则。
所谓上位者,拥有强权,享受着强权带来的好处,也无形被强权所同化,一言一行,难免带着傲气,尽管他本人并不觉得。
孙凉和顾盼把垃圾收好,乘着工作人员的专梯下楼。
电梯门在6楼打开的时候,迎面撞上副经理带着一个气质儒雅的老人家。
老人家在现代都市里一袭古朴的民国时期流行的长衫,孙凉顾盼同副经理问好后便待在电梯等待下行,副经理见状本想带着身旁的老人家走2号专梯下去。
那尨眉皓髮的老人摆手,步伐稳健的走进电梯,副经理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一同也进了电梯。
孙凉见副经理对老人家态度恭敬,也琢磨出此人来历不简单。
两位保洁沉默着当背景板,空气中若有若无弥漫着淡淡的垃圾的臭气,混合着薄荷味的空气清新剂冲进每一个人的鼻端。
副经理开口道:“白老,酒店的风水”
被称为白老的老人家抬手,打断副经理的话。
“我已经布好阵法了,尽人事,听天命。”白老的声音温和,孙凉和顾盼此时相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读出惊讶的情绪。
没想到酒店也信风水,不过,都说越富的人越信这些,网上也有许多八卦传闻,最近酒店是不太平,孙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只要阵眼不破,那场劫数会平安度过的。”白老道。
就在电梯到了一楼时,孙凉暗自松了口气,就算干保洁,也不习惯这些垃圾稀奇古怪的味道。
等副经理和白老走出去后,顾盼和她一起推着清洁推车出了电梯。
“那位女士等等。”孙凉和顾盼闻言,纷纷转头。
白老的目光在孙凉的面上停留一瞬,而后看向顾盼,仔细的端详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
他信步走动到顾盼身旁,开口道:“这位姑娘,虽家道中落,但此时红光萦颊,转运的时机只怕就在眼前。”
顾盼杏眼睁大,语气讶然:“你怎知我家道中落,家中确实曾是富贵过,但在我小时候家破人亡,我一人打拼到现在。也不曾和谁说过我的家中事。”
“生平往事皆在身上,不论一个人何时何地在我眼前,我都能从此人面相上判断一二,一个人的过往既定,如何说不准呢?”白老摸须淡笑,一派和善。
孙凉在旁听着暗暗心惊,难道果真是个高人?
不像顾盼此时眼中露出新奇,孙凉有些后背发凉。若此人果真能堪破他人生平往事,那么孙凉不知道这个白老此时是如何看待自己。
虽然自己从不主动作恶,但也并不是问心无愧。
她只有一种被窥探的心惊感。
白老和顾盼说些什么,孙凉都没心思去听,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姑娘只要记得诸恶莫作,诸善奉行,好运自然就会来,切记切记。”等到孙凉镇定心神便听到白老这么说。
以为话题到此便结束,孙凉暗松一口气之际,白老转身面对她,察觉那打量的目光,虽没有恶意,但她还是心中发虚,额上冒着冷汗。
“这位女士,我与你有缘,今日可赠你一言,若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我知无不言。”白老收起方才温和的笑,面上难得带着肃穆。
孙凉心里突突地跳,眼睛不知该往哪瞅。脑中却惦记老人家那句知无不言,她确实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
孙凉佯装镇定抬眸道:“白老,我没有其他想问的,只想知道我的女儿一生是否平安顺遂。”
这个问题是她真心想问,这世间她唯有这个血脉相连的女儿值得她在意和爱护,话问出口,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
白老听她这么问,不禁笑出声。
[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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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