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诸葛设宴邀约马超,特意订了三楼包间议事,司马懿独自留在房间。
马超仗着共生术在,非常自信,只身赴宴。
半柱香一过,乔绾站在重新修补好的门前,叩门三声。
门应声而开,司马懿斜倚在床头,一本书反盖在腿上,手指勾着,看起来法术并没有被封印。
屋里的人看清门外的乔绾,嘴角立刻松懈下来,拂了书端坐床边,盈盈望去,眼神温柔平静,问道:“你来做什么?”
不喜他如此这般亲昵语气的乔绾没有急着回答,反手关上房门,走到他面前站定,冷声回道:“现在无人护你,我杀你易如反掌。”
这话纯粹是瞎吹大牛,司马懿既然没有被封印法力,他复活的时日已久,多半原本的修为早就恢复的七七八八,乔绾想杀他,实属痴人说梦。
听到乔绾幼稚的回答,司马懿笑了笑,看不出是什么样的情绪。
笑罢,坦然地抬起头露出淤青斑驳的脖颈,示意她尽管下手。
鲤鱼灯悬浮半空,由内而外散发出晶蓝色的光辉,因为和追寻多年的目标相处在同一空间变得越来越亮。
乔绾扬起施法的手,面无表情地审视着这张残害了无数生灵的脸。
居高临下的视角让司马懿的脸显得柔和许多,看不出因为逃命而凹陷的痕迹藏在哪里。
被曾经亲密无间如今却仇敌见面剑拔弩张的养女这般打量研究着,司马懿并不觉得烦躁苦恼,反而用那双微微渗着蓝色光影的眼睛一瞬不动地与她对视,长发趴在肩头,软顺整洁。
鲤鱼灯的光果然强烈,毕竟是寻到了仇人。乔绾把那缕光芒当作鲤鱼灯的映射,并未多想。
她把眼睛移开,去看司马懿的头发。被好好打理过的头发要比半年前见面时要得体许多。
想来是冷晖枪的主人做的好事。
这样细碎的麻烦的,不属于男子专长的小事。竟然会被一个连中原话都讲不好的粗蛮男人收拾的这样仔细服帖。
乔绾忍不住去想昨夜的声响,窒息的厌恶突袭心头。把她对于马超这一毫厘的柔情全部碾碎,也让她想起了此次前来的目的。
她不想再被司马懿的脸扰乱心绪,施法的同时闭上了一双眼睛。
长尾海妖在男人的周身环绕,喉间丑陋刺眼的伤疤不见踪迹,头发看起来变短了稍许,除却眉头凝结的一点愁整个人都同多年前她追杀的司马懿没什么区别。
“你曾经救我一命,现在我还给你,司马懿,从此以后,你我再无瓜葛。”
[从我开始好奇司马的未来开始,我发现除了师父的命理以外,唯独他的我看不清。
所以我无法确定这个法子对于他的命运有什么改变。
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马超直到日暮之年才能回到西凉,他可以躲到那里去。]
诸葛的话萦绕耳畔,乔绾看着司马懿不知何时闭上眼睛的脸,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追杀过此人许久,每次都被他轻松敷衍,今天他却在等待自己亲手了结他的生命。
救了一个杀过我爱人的凶手,我于伯符,究竟算不算辜负?
乔绾思索,心中负担沉重。但是即已付诸行动,又何必在此刻伤春悲秋。
床上的人听到她摒弃仇怨的话,困惑地睁开双眼,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位养女似的。
司马懿的脸明显年轻了些,乔绾默默看着,嘴角凉凉一笑,看来马超真的很折磨他的心神。
她将诸葛的话尽数告知,召回鲤鱼灯准备离去。
“好。”
司马懿迟钝地点头,看表情不像是很惊讶诸葛会帮他似的。
他伸出左手升起一团黑气,充沛的法力显然令他十分惊讶并且极为满意。
察觉到乔绾没有动作,依然站在原处注视着他,嘴角稍稍收回,抬起脸来冲她赧然一笑。
乔绾自觉和他的关系也没有好到能笑着聊天的程度,更意识到自己再没有停留在此的理由,视若无睹地忽视掉这个类似讨好的笑容,拂袖离去。
至于司马懿打算什么时候逃走,她不再有心思考量。因为她刚回到房间就看到孙策在收拾行李。
“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乔绾刚刚给了司马懿一条生路,甫一看到孙策,心中愧疚大于罪恶。
收拾行李这种事本是她借口上楼时要做的,东西放的杂乱,孙策很难理清。
闻声回头的孙策展颜笑着,声音温暖有力,一如他结实的胸膛:“马将军不是该结仇的对象,咱们先走,别让他怀疑到你身上。”
乔绾震惊,惊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惊他的不反对。
“那厮好歹将你养大,我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但是恩归恩仇归仇,倘若他再做出伤了你的事来,不消你动手,我第一个砍了他!”
孙策嗓门洪亮,他不信隔壁的男人听不到。他特意在心爱的乔绾面前显露着自己结实的臂膀。
被他的宽容与理解感动了的乔绾眼泪忽闪,几经挣扎最终还是保留了笑容。
眼前的男子常年练武习得一身矫健功夫,讲话不似司马懿那般斯斯文文绵里藏针话中有话。
他热烈、坦率、直白,眼中只有她。
明明被杀死的人是他,他却只关心自己心爱的姑娘会不会被伤害。
乔绾看着他黝黑的瞳仁,唇边的笑容经久不淡。
“好。”
然而此刻满心喜悦的乔绾怎么也想不到,一墙之隔的司马懿又骗了自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