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白雪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他啊

半年前，江南的望湖山庄全庄上下几百口人在一夜之间覆灭，一时间江湖上众说纷纭，直至望湖山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大白于天下，世人才骂了一声因果报应。

望湖山庄氲氤着的毒雾数月不散，是江临泽被逼至绝境想要和所有人同归于尽启动的毒阵，林羽冒着危险把游离从望湖山庄救出来的时候，其余人都死透了，只有游离还有一口气吊着，而游离之所以还活着是他身上残留的毒物太多了加之身受重伤有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味在里面。

关于望湖山庄的阴谋与真相是在毒雾散尽后，林羽又重回望湖山庄从庄主房中的密室里翻找出一些证据资料公布出去的。

归根究底，林羽想回去找的是游离的解药，那是让游离清醒的渺茫希望，只是那是江临泽想要与人同归于尽的杀手锏，又哪里来的解药。

除此之外，林羽还找到了属于她娘亲的一些遗物，从娘亲只言片语的信件可以窥得娘亲对庄主的爱慕。

无论江临泽做了什么娘都能找到为他开脱的理由，并且好言好语地劝导庄主，甚至愿意将性命交给江临泽。

那又怎样？不还是连一个名分都没给她。

庄主只说娘亲是他的亲信，如今看来只怕不是亲信那样简单，自己是他的女儿吗？也怪不得娘亲临死前要自己用性命效忠他。

也怪不得江临泽待自己不像待游离那般。

人都死了留着这些又有何用，至于很多事情或许和这个望湖山庄一样烟消云散，没了答案。

或许是她离开的太早了，林羽并没有什么感觉，只觉得愚蠢，恶人就是恶人，即便他有多么不堪回首的过往那也改变不了他作恶的事实，与恶人共情更是愚不可及。

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公道而已，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稚嫩的言语回荡在耳边，或许游离这样的才是难得。

因为我遭遇过这样的不公，才想要给别人公道。

因为我遭遇过这样的不公，所以天下人都应该来尝一尝我受过的苦。

一年前，游离回到望湖山庄的那天就告诉自己他准备动手了，要自己带着渺渺离开。

林羽是惊讶的，问他需不需要做什么准备。

“杀手需要做什么准备？只需要你们离开让我无后顾之忧。”游离笃定地告诉她。

林羽不清楚这一路上是发生了什么要他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去冒这样大的风险：“这么些年都过来了，再忍忍又何妨？”

“渺渺定亲了，是离教中人。”游离冷淡地说道，“我不想再做我不愿做的事了。”

是啊，他是人，从来不是一柄武器，他是有喜怒哀乐的，自己不是他，又怎么知道他承受了多少，而且这么些年在他们的努力下，糖对渺渺的影响也越来越小了，林羽犹豫，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不知道游离要做什么，干巴巴地语调照旧的那句话：“只要你还有一口气，我一定能医好你。”

不自由，毋宁死。

游离是抱着这样的决心去的，到最后他成功获得他想要的，可竟还真是只剩了一口气。

林羽是把人拖出了望湖山庄带上了马车带离姑苏去到临安的。

一路上只觉得胸闷，难受得紧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就好像有什么掐住她的脖颈似的，不禁扪心自问了无数次，当初答应游离是否是错误的，那里面是否又包含了自己的一点私心？

林羽不知该如何告诉渺渺真相，外伤易治，内里却是如骨附蛆之毒。

游渺渺看见这幅模样的游离僵在了原地，长久的静默下林羽有些哽咽想把渺渺抱进怀里安慰她。

渺渺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残破不堪的游离看，好像要把眼泪逼回去又好像下一瞬就要哭出来似的，却又在下一刻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看向林羽反过来安慰她：“至少还活着是不是？

至少我们都自由了，林羽姐姐医术这么高明一定可以治好哥哥的。

就算治不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们去求他也一定可以的。

我可以习武了，可以保护你们了，总有一天，我也可以像哥哥那么厉害的……”

游渺渺语无伦次地说着，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声音哽咽，笑中带泪终于眼泪断了线泣不成声。

那样的无助又茫然看着林羽的一双眼睛好似一柄利器要将林羽的心口洞穿，林羽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游渺渺好像很快地从这样的情绪里脱离出来停止了哭泣：“我去烧水，给哥哥洗干净上药然后换一身漂亮的衣裳。”

她还有林羽姐姐，何况哥哥又没死，他们自由了应该开心才对，可为什么开心不起来。

哥哥只是累了，以后应该由自己来当家了，游渺渺安慰着自己一路小跑着进了厨房里从水缸里舀水开始堆柴生火。

游渺渺开始习武，开始竭力克制着自己不再去碰那糖，开始忙于生计，因着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手脚上都起了水泡，水泡又被人磨破了化了脓。

林羽心疼得紧，给渺渺上了药又再三叮嘱她休息。

她只是毫不在意地笑着往林羽怀里钻：“等长了茧就好了呀，像哥哥那样。”

只剩一口气，也能治好你是胡说的，只是想要你保护好自己，想要你没有后顾之忧而已。

林羽治不好游离，只能靠着无数名贵药材吊着游离的命，变卖了他们带出来的所有值钱的物件的同时林羽也在治病救人，一两银也是银，很快临安有一个女妙医圣手的名声就传了出去。

林羽也在寻访名医，每个人所擅不同，或许自己无能为力的旁人也或许有办法。

身上的银钱很快就用完了，疲于生计却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坚持下去就有希望，如果连他们也放弃了……

正当林羽心生绝望之际，是那些所谓的游离的江湖朋友找了过来，林羽问他们知不知情，他们的回答是：望湖山庄的阴谋他们是知道的，游离说要去长安的时候他们便分别了，后来游离的擅自行动他们却是不清楚的。

意料之外的回答，游离会有伙伴，还愿意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他们，意料之中的决定，游离会一个人去做这些事，不愿意让自己人陷入危险。

可他这样做的时候，也没有问这些人愿不愿意。

“这是我们身上的银两和首饰，此行并不知晓如此情况，我们会尽快回去一趟，带药材和医师过来。”唐临渊除了身上的佩剑与马匹将值钱的物件全部交给了林羽。

“蓝楹没过来，因为蓝榭。”蓝橙解释了一句，或许眼前女子不清楚蓝楹是谁，但也应当告知一声，若是游离的境况被蓝楹知晓怕是又要伤心上几分，“游离是长庚城的恩人，长庚城自当竭尽全力。”

如今这样的境况，再多的客套和婉拒也显得虚伪，林羽也是真的需要这些物什，也只有收下再说一句：“大恩不言谢。”

“客气，游离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游离的小妹也是我们的小妹。

我们只是气他不叫上我们，至于其他的，是生死之交的情分。”唐临渊接话道。

耽误一日便多一分危险，唐临渊他们没停留多久便即刻离开了，此去来回又不知多少时日，总归多了一分希望。

林羽看着陈旧的桌上放置着的价值千金的物件不免无奈，连暴雨梨花针都有，当真是生死之交。

她总是觉得游离作为杀手不够心狠，怕是迟早有一日会害死自己。

可不也是他身上的品质才是最珍贵的地方吗？当年也是这么吸引她的。

若是无情，或许还没有这样多的机缘，到那时武器只是武器，没用了便没用了而已。

唐临渊他们离开几日，便有自称医者的人登门拜访毛遂自荐，来着年纪尚轻，看样貌未至而立。

游渺渺并不以貌取人，将人迎了进去让人诊治。

只见人眉心微蹙，感叹道：“怪不得你们家有一位神医了还要寻访天下名医，我不如她，如果游离到我手里只怕是早就死了，哪能还有一口气续着命。

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算算时间，他应该快出发了吧？

不知道还找得到找不到小游离，要不给他留个标记好了……”

游渺渺听人自言自语，语气中又似乎是哥哥的旧识，不禁开口问道：“阁下认识我哥哥吗？”

“你是他妹妹？小游离怎么还有这么标致的一个妹妹。”那人看向游渺渺打量了她一眼而后道，“在下陆川，和游离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在下的一位好友，和他的关系可就大了。”

“他是谁？”游渺渺好奇。

陆川摸了摸下颚，意味深长道：“一位和你哥哥关系很亲近的人，你哥哥的心上人。”

“是吗？”游渺渺好奇心更甚，“他是谁？叫做什么？哪里人？怎么和我哥认识的，如今的情况他清楚吗？”

“他啊，是个男人。”

“啊？”

“是长安城中镇国公世子苏词苏允之。”

“哥哥怎么会喜欢他呢？”

“这个，就叫做缘分啊，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何况苏词此人，是真正的公子如玉，你见过了就知道了。”

“那他也喜欢哥哥吗？”

“喜欢啊，喜欢的不得了，我跟你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