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赵骥右手背在后面,朝沈清思大步走过来。
沈清思连忙退后,“四,四哥。”
“你干嘛往后退?”赵骥继续靠近,“噢,我那个熊头吓到你了?”
沈清思没吭声。
赵骥突然把右手伸到她面前张开,他手里原来握着一只半大的小燕子。
小燕子右边的翅膀受伤,支棱了半天也没飞起来。
赵骥:“我刚刚在后墙下面捡到的,看着怪可怜的,喏,你想不想养它?”
沈清思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接过了小燕子。
这只小燕子倒是不怕人,小尖嘴在她掌心蹭了蹭,虚弱地叫了两声。
沈清思摸了摸它的头,心里泛起一股怜爱之意。
赵骥双手叉腰,点了下头,“这只燕子就交给你了,好好养着吧。”
赵骥挥了挥手,又从原路翻墙出去。
琪儿从厨房要了些小米,玉梅又弄来一只鸟笼,如今天气转冷,她们几个又忙活着在鸟笼里铺上干草给小燕子做窝。
来到赵府的第二天,沈清思就和三哥四哥五哥一起吃午饭。
赵家传下的规矩,有家室的算大人,可以在自己屋里吃饭,没成亲的都算小孩,小孩平日里都在一个桌子上吃午饭。
圆桌前,赵直正襟危坐,安静吃饭。赵晗主动给沈清思夹菜,赵骥偶尔插个嘴,偶尔耍个筷子杯子。
沈清思和赵晗正说些悄悄话,赵骥那边玩筷子玩脱了手,胳膊不小心撞到赵直,赵直碗里的汤全撒在了身上。
侍立在旁的小厮连忙拿来汗巾帮赵直擦干衣服,赵直皱着眉头说教赵骥,“你看看你,吃个饭也不老实!”
赵直端着饭碗坐得离赵骥远了些,还一脸嫌弃地瞅了他几眼。
赵骥斜觑着他,“你早点成亲不就不用跟我一桌吃饭了吗。”
赵直被他这句话噎住,又瞪了他一眼,咬咬嘴唇,决意不再理睬他。
赵骥见他不回嘴,觉得有些无聊,眼珠子骨碌一转,看见赵晗正在给沈清思夹菜心。
赵骥挤到两人中间坐下,夹了根小羊排到沈清思碗里,“来,阿妹吃这个,这小羊排煮的可好吃了。”
赵骥又夹了片羊肉到赵晗碗里,“来来来,五弟你也多吃些肉,补补身子,别跟豆腐似的一碰就坏。”
赵骥忙不迭地给弟弟妹妹夹肉。
沈清思和赵晗看着碗里堆起的肉山,无奈且傻眼。
沈清思吃完饭回去果然是不消化,琪儿陪她在院子里遛弯,干遛太无聊,琪儿索性跟沈清思讲起赵府的旧事。
原来赵家五子并非一母所生。
赵忠及的第一位夫人姓周,薄州灞城人士,家里世代经商。赵家和周家是旧相识,父母做主给赵忠及和周家小姐结了娃娃亲。
赵忠及十八岁时长得高大英挺,当时他已经入伍两年,当上总兵,意气风发。而那个周家小姐却始终没长开,样貌平平,性子老实内敛,和赵忠及站在一起有些不大相配。
赵忠及依旧如约娶了周氏为妻,婚后两人相敬如宾,周氏接连生下三个儿子,长子赵光性情温和,长大了更是一切以赵忠及马首是瞻。次子赵明学不来武艺,倒是继承了周家从商的天赋,讨到了皇室贡品采办的差事。三子赵直内敛话少,但自小就很听话。
生下三子没多久,周氏突染急症撒手人寰。
赵忠及厚葬妻子,带着三个孩子搬到阜城定居,一年后被皇上封为大将军。
西摩国进犯隆国边境,赵忠及率兵打了胜仗,令西摩人忌惮,不敢再轻易出兵。
大战结束后,赵忠及带着一支亲兵回州内大营,途中发生了意外。
据赵忠及的亲信说,他们中途误入圈套被人伏击,赵忠及受伤后坚持孤身一人引开敌兵,让他的亲信先走,自己却下落不明。
有近两年的时间,赵忠及音信全无,等他再回家的时候,怀里揣着一个男婴,也就是四子赵骥。
其他少爷的母亲府里的下人都见过,唯独赵骥的母亲不知姓甚名谁,身世成谜。
赵骥和他前面三个听话的哥哥不同,小小年纪就一身反骨,赵忠及带几个孩子扫墓,赵骥不拜祭先祖,反而偷吃祭品,赵忠及骂他,他就敢跟赵忠及顶嘴,挨罚挨打也不吭一声,最让赵忠及头疼。
府里的下人也都不愿招惹这个刺猬头。
赵忠及把赵骥带回府一年后,有个媒人趁着赵忠及在家休养,登上赵府说亲。
赵忠及听说媒人是给他说亲,当即回绝道:“不娶了,我现在没心情。”
媒人:“将军莫急,这位柳小姐已经喜欢将军好久了,明年就满三十了,还不愿许配他人,亦是柳家父母的一块心病。”
“三十还没嫁,就等我?”赵忠及也惊讶了。
媒人:“将军或许忘了,多年前将军平定战乱时救下一位女子,那女子就是柳小姐,她发誓此生非将军不嫁,一拖再拖,家里人也没办法了,厚着脸皮托我来说媒。”
赵忠及有些犹豫。
媒人又劝说道:“将军乃当世第一大丈夫,那柳家小姐也是才貌双全,匹配的很,再说将军已经有几个孩子,府里事物没有主母操持着怎么行。”
赵忠及跟那位柳小姐见了一面,柳小姐虽然身形瘦弱,但模样确实秀美。几次接触下来,赵忠及也看出柳小姐为人温柔和蔼,通情达理。
赵将军思虑了几日,最终同意了这门婚事。
两人成亲后的那段日子也算过得和美,新夫人把赵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可惜因为天生身子弱,怀孕七个多月时早产,拼命生下赵晗后就撒手西去。
赵将军当时心痛不已,发誓再也不续弦,后半辈子就打光棍。
一晃就过了许多年。
…………
二嫂对着铜镜鼓了鼓嘴,“燕儿,你说我是涂这个胭脂更好看,还是刚刚那个好看。”
沈清思:“这两个都好看。”
二嫂:“那我涂这个,这个给你涂。”
沈清思听话把脸伸过去。
俩人打扮一新,二嫂牵着沈清思出去散步,遇见从后院练武场方向走来的赵骥。
二嫂把沈清思往前推了推,“四弟你看,阿妹今日好不好看?”
赵骥盯着沈清思看了几眼,惋惜道:“好好的一张脸,怎么涂得跟猴屁股似的。”
二嫂:“哎你……”
赵骥转头看清自家二嫂的脸,更是惊讶道:“二嫂,你这嘴,你怎么涂的跟老妖婆似的?”
二嫂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赵骥:“我说真的,显的你老了几十岁。”
二嫂绷不住:“你闭嘴,女人的事你懂个屁啊!”
二嫂昂着头,牵上沈清思的手,身子一扭绕过他走了。
沈清思回头看看赵骥,耳边听见二嫂小声骂道:“什么烂眼神,这可是别的小姐抢都抢不到的糖梨色,啊呸,我就不该问他,牛嚼牡丹……”
傍晚,也不知赵骥又闯了什么祸,惹得赵忠及大怒,只听得屋里的茶杯摔碎,赵骥也被丢了出来。
赵骥一骨碌爬起来,尤在跟赵忠及顶嘴,“谁让你当初把我带回来的,你把我扔了喂狼不就好了,你这是自作孽。”
赵忠及站在门口气得胸膛起伏,“你闭嘴,当初要知道你这么不听话,早把你扔了!”
旁边的丁管家打圆场,“将军消消气,四少爷只是人小不懂事……”
赵骥:“谁不懂事?”
赵忠及:“我能不生气吗!”
丁管家:“这,这,我……”
赵忠及撸起袖子,“你这逆子!”
丁管家:“将军,算了算了,别打了。”
沈清思被二嫂喊过去陪着吃晚饭,饭后俩人出来消食,看见赵骥光着膀子站在院墙前,正在被赵忠及罚站。
深秋时节,寒风吹过面颊,刚吃完热饭的两人都打了个寒颤。
赵骥抱紧胳膊定定地站在那儿,倒是不见发抖。
二嫂偷偷在沈清思耳边说道,“夜风上来了,你去给你四哥披件衣裳吧,不然真要把人冻坏了。”
沈清思点头,随后就从自己房里找出一件厚实的披风,抱着披风来到赵骥跟前。
赵骥微微发乌的嘴唇动了动,还没说出话,沈清思就欠起脚给他披上了披风。
赵忠及刚好路过,看见有人给赵骥披衣服,大喝一声,“干什么呢!”
沈清思吓得抖了抖,怯怯地转过身。
赵忠及走近后看到是沈清思,连忙蹲下来,轻轻摸了摸她的脸,“燕儿啊,爹刚刚不是冲你吼,别怕啊别怕。”
沈清思低下头。
赵忠及:“爹让你四哥罚站呢,你干嘛给他披衣裳。”
沈清思抿了抿嘴,小声道,“……夜里太冷了嘛。”
赵忠及看了眼赵骥,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滚回屋去吧。”
赵骥眉毛一挑,裹紧披风冲沈清思道:“阿妹,谢你的披风,回去洗了还你。”
说毕就如脱兔一般蹦走。
赵忠及咬了咬牙,“臭小子……”
赵忠及转脸又摸了摸沈清思的头,“燕儿,刚刚没吓到吧,爹没怪你,走,陪爹说说话。”
赵忠及把沈清思抱起来,沈清思闻到他身上有股酒味。
赵忠及酒后就话多,在沈清思耳边絮絮叨叨,“燕儿,跟爹说,习惯这儿了没有啊,晚饭吃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