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庆元年,开始走下坡路的缊廷换了一个三岁幼童当皇帝,尽管这是个话都说不清楚的皇帝。
据说紫禁城原先那位死的冤,膝下无子,老佛爷便从皇室宗亲里挑选了个孩子来。
可以说常被吹嘘真龙天子的皇帝大多时候是毫无用处的一个摆设,这位三岁的永庆帝是,先前那位隆安帝更是。
皇帝并不是一个多么高大上的人物,不能与神仙比肩,自以为凌驾万民的上位者。
皇帝往往因为自身所做出的辉煌功绩才显得耀眼。朝廷开始走下坡路恰恰证明上位者的无能,因自身的不足,陷万民于水火之中,那么对应便是那句话:能者上,庸者下。
国家的根基终究是民。
缊廷现在与历史上任何一个即将落幕的封建王朝一样,政治**,民生凋敝,内忧外患。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大批革命者起义推倒了这座压在人民心头存在了两千多年的封建大山。
即将迎来的是一个没有皇帝的时代,说一不二的封建皇权不复存在。
随之而来的是人人平等的岷国,这是一个复杂的时代。
先进的西方思想涌入,一部分华国人走在时代前列,倡导自由平等。一部分固步自封,仍旧顽劣守旧。
而从旧时代来的人,内心仍旧有未清除的劣根性。
周同宣曾为缊廷的一份子,在朝为官过。当时的他满怀壮志,立志要做出一番利国利民的大事业。他知道做官不能愚忠,一个打仗的又想做父母官,不仅要保家卫国还要为天下人谋幸福。
他怀揣这凌云壮志,见朝廷烂到骨子里去,不惜推翻这个朝廷重造。
按当时的话来说,就是冒着杀头、诛九族的风险。
在他看来,缊廷的皇帝和岷国的总统没有什么两样。
外国人可以通过变法,壮大自身实力,摇身一变成为工业化强国,华国国土广袤,未必不能比他们做的更好。周同宣也像紫禁城里的人一样,认为那些洋人是未开化的蛮荒之地来的野蛮人。
但渐渐的,曾认为‘功名利绿随风去,富贵荣华过眼烟’的周同宣,在见识到外面广阔的天地和华**阀演着你方唱罢我方登场的戏码时,忘记了自己的初心。
逐渐沉浸在争权夺利、荣华富贵的生活中,他认为自己是乐此不疲的,甚至想要一步步做强做大。
他像其他的大军阀一样,向洋人借钱□□买炮,去攻打别人,争抢地盘。最后甚至不惜失了本心,不择手段的为洋人在华国谋取更大的利益。
梧瑶有着全华国最肥沃的黑土地,有最先进的机器设备,最好的资源。周同宣一人占下这三省,成了巡阅使,可以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他成了梧瑶三省的王,手握三十万大军,成为了新闻报纸上华国有名的风云人物。
但不得不说,他是个会玩弄权术、老谋深算的狐狸,当洋人开的条件触及到底线,周同宣不会答应。
按他的话来说,他对洋人就像主人养狗,只有给点甜头,倒些残渣剩饭,它不仅会为你看家护院,还会冲你摇尾巴,才能心甘情愿的被你驯服。
即使这样欠钱不还,那些洋人仍旧吃了这个哑巴亏,姓张的辫子军还能拥护现在津北静园那位当几天的皇帝,更何况势力范围最大的周同宣。
那些洋人还指望这些大军阀攻打下华国的江山,那样他们可以互相合作,赚的盆满钵满。
周同宣顺风顺水的前半生惹人艳羡,俗话说一个男人战场得意,情场必定失意,可放在他的身上看,也不是如此。
他年岁很小的时候听从家里的安排成婚了,生**自由的周同宣并不排斥这门婚事,完全是对方与他青梅竹马,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情分。
可惜这位夫人身体不是很好,后来生完长子没多久就因病过世了。
这周同宣可谓一表人才,妻子还在世时,恩爱眷侣,年轻时候的风姿无人可敌,英年早婚惹的无数对他芳心暗许的王公贵族家的小姐哭断了肠。
这些千金小姐即使后来听从家里安排嫁人了,回想起周同宣的那张脸也不免扼腕叹息。
因此,他的妻子过世,无疑是开心的比难过的多,其中一人便是张芳。
张芳来头不小,也是周同宣众多追求者中最疯狂最执着的一个,她不惜把自己熬成别人口中讥讽的‘老姑娘’。
使出浑身解数,就差没在周同宣面前脱光了,他都不感冒。如今他妻子过世,难道不是老天助她?
欣喜若狂的张芳连忙去求她的义父,实际上来头不小的是她的义父。这位义父正是朝廷肱骨之臣直隶总督李大人,李大人望重没得说,德高不高还有待考究。
说来也巧,李大人膝下无一女,即使有,也无一例外因病夭折,所以张芳这个义女,他是视如己出的。
人们往往有一种通病,顾己不顾他,帮亲不帮理,依仗权势胁迫别人就范。于是德不高的李大人二话不说找到周同宣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此事。
言语中满是敲打,那时候垂帘听政的老太后还在,没人敢挑战皇权,自认为聪明人的周同宣,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下此事。
靠着李大人的扶持,周同宣在朝廷开始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只是现在朝廷没了,他成为盘踞一方的土皇帝,那么被迫娶的续弦,当然逐渐抛之脑后。
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后,周同宣越发怀念当初与原配互相扶持一路走来的天真烂漫岁月,人是会念旧的,和他从年少夫妻走到情比金坚的是原配,然而走到相看两厌地步的人是张芳。
做妻子的不被重视,那么她生的孩子也不会被重视,张芳膝下有一子一女,长子名为周憾,二女名为周悦。他们两个前头就是原配所出的大少爷周忆和大小姐周情。
母亲在父亲心里什么地位,生的孩子也就什么地位。
记恨父亲再娶的周忆,将心里的恨转移到了张芳身上。况且这两人结婚不到几个月,张芳就怀有身孕。
他开始不回家吃饭,不想和张芳在一张桌子上,面对这个后妈的刻意示好,他会毫不犹豫的驳对方面子,厌恶鄙夷的将对方对他的好踩在脚下。
但终究是心智未全的孩子,周忆无法对张芳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况且张芳就是个只知囿于后院的妇人,整日把心思放在怎么讨丈夫欢心,怎么处理好府中事务上,他不稀罕她的好,张芳也知上赶着不是买卖。渐渐的,就连见面也见的少了。
他解不了心中的气,继而将目光转向张芳的孩子。
周忆笃定周同宣不会为了张芳惩罚自己,他等了几年。
几年后,他抓蛇吓过周悦,剪过她的辫子,往她身上丢蚯蚓等等恶劣的行为,他都做过。
经验丰富的周忆并未像以前那样,在周悦脸上看到任何惊慌失色的神情,她总是一副淡淡的神情,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
从中感受不到恶趣味的周忆渐渐泄了气,把目光转向了周憾。
虽说周忆上了几年学仍旧不识几个大字,但柿子要挑软的捏、欺软不欺硬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年幼力弱的周憾无疑是他最好的下手目标,日复一日的欺辱随之而来。
周忆会叫上自己的狐朋狗友将周憾堵在角落拳打脚踢,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伸出脚绊倒他,再哈哈大笑,会带头孤立他,不让任何人跟周憾相处。
周忆下手从不知轻重,常常打的周憾鼻青脸肿,面对这个“霸王”,张芳也是听了就打怵,她不满。
这不满就算告诉周同宣,他也不会管的,张芳深知即使告诉周同宣了,他也只会怪她管教不严。
张芳的心里始终有芥蒂,她知道周同宣心里始终念着原配,也默认周同宣偏向周忆那方。
于是她怕了,并未出手制止,只是叫下人跟着周憾,又叫他避着周忆点走。
周忆是不肯罢休的,看着又带一脸伤回来的周憾,张芳是气愤的。
她和周同宣发生争吵,周同宣说不过她,也不约束,于是周憾一次次受伤,张芳一次次气愤,两人又一次次的发生争吵,无休止。
情深也会走到相看两厌的地步,何况一开始一厢情愿的就只有张芳。她气愤,是因为周同宣偏袒原配生的周忆,不是周憾受了委屈。
甚至到最后,张芳开始责怪起了周憾,她怪他偏偏招惹周忆,问他为什么周忆偏偏只欺负他。
明知答案的张芳,因周同宣嫌弃她的年老色衰而气愤的不分青红皂白。
有苦无处诉的周憾从那以后,再没有提及过自己被周忆欺负的事情。
他不说,张芳和周同宣也默认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继续默认周忆欺负周憾。
张芳逐渐变得不像自己,她一颗心全系在周同宣身上,越发疯狂,逐渐迷失自我,自怨自艾,自暴自弃。
家庭的不幸并没有促使周憾成为一个满心怨恨,像周忆那样不学无术的人。相反,他很像周同宣,是有**分的像。
周同宣的众多孩子中,踏上军旅之路的只有周憾一人。